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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二被千户所的官兵抓进县狱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可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石小七的屋子会被官兵给包围了。
那日他从田上回到家里,听老丈说了镇东打行伙计送信的内容,便急忙去爹娘那里告知,送完信后,他又想着让石小七他们也快点知道钟三的消息,于是一从爹娘那里出来,便直奔黄为村,谁知到了黄为村石小七的屋子前一看,一群官军已经把那里围了个扎扎实实,他自然觉得奇怪,便上去询问,门口那几个兵丁早得了军令,不愿和他多说。
钟二便耐着性子一遍遍一个个地问,结果那几个兵丁被他问得实在不耐烦,就要推搡他离开,钟二急了,也不知道石小七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更加担心,于是就想硬闯进去,结果被那领头的照着就是几鞭子,钟二被他抽得火也上来了,便和那些兵丁厮打起来,混乱中两个兵丁倒地,其他兵丁则叫来了更多的帮手,一起把钟二制服,后来还来了几个像是千户所的官员,商议了几句,就让兵丁把他送交到阳城县衙,入了县狱。
入狱当天收押时,县衙的主簿问了他几句,他就陈说了一遍事发的经过,说是有冤情,当场他还想把自己身上受的伤给主簿看,但是主簿大人并未搭理他,而是直接让狱卒把他带进了牢房。
进了牢房,钟二就开始遭罪了,那牢房里面阴暗潮湿,墙面上挂着水珠,唯一在墙上豁开的窗口,也只有几根木棂的缝隙间可以透进光亮和空气,这就是囚室全部的光源和新鲜空气来源,这倒还能凑合,最难受的是那小土炕,距地不足一尺,又短又窄,只有蜷起身子,缩作一团,才能躺在上面,钟二身材高大,加上身上带着伤,睡起来就更加难受,常常整夜都睡不好,醒来后又是腰酸背痛,更加痛苦,同时,牢房的伙食也差,吃得还不如家里,狱卒对犯人的态度就更差了,常常断喝叫骂,犯人完全没有一点做人的尊严。
遭这些罪倒也罢了,关键钟二心里还十分着急,他入了大牢,回不了家,家里又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肯定是急坏了,他完全不知道县衙派了衙役去向老丈一家通报过他的案子,总之,在这县狱之中,钟二真是心急如焚、度日如年。
直至那日钟三突然来到,他才感到惊喜万分,进来熬煎了八日,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家里人,而且还是去了省城将近一个月、自己时时挂念的亲弟弟钟三,他看三弟不仅无事,而且还十分镇定,再听他说家里都知道他的事了,他心里这才总算踏实了一些,同时,在三弟面前,他也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丝毫没有透露出牢狱生活的痛苦,甚至还诙谐幽默了几句,为的就是不让三弟和家里担心他,即便在牢中,他此时心里想的依然是家里。
不过那日,钟三并未和他说多少有关案子的事,只说正在努力解救他,感觉好像是在刻意隐瞒些什么,当时他也不方便再多问,不过他也在想,三弟到底能否救他出去,因为在他眼中,三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且,自己家里那么贫穷,三弟又能有多少办法呢?因此他对自己何时能出去并没有多少把握,他只是在想家里不要为了他花银子,他舍不得家里人为了他再挤出哪怕一分银子来。
不过到了当晚,狱卒送饭时,倒是给他多加了两个菜,他当时就觉得很诧异,本想问问,可那狱卒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到了次日晚上送饭时,那个之前收押时盘问过自己的主簿竟然也来了,他吩咐狱卒开了牢门,送进来一份有馍馍、咸菜和肉汤的“高档”晚饭,又在他的土炕上加了草料和棉被,最后居然给他卸掉了手脚上的镣铐。
主簿又问他:“你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让郎中给看看?”钟二答道:“已好些了,谢过大人,”主簿又对他说:“三日后本来要审你的案子,现在知县大人开恩,下令推迟案期,你自己好好在此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和狱卒说,”说罢又吩咐了狱卒几句,那狱卒听了连连点头称是,钟二就更加莫名其妙了,他揖手谢过主簿,然后慢慢问道:“大人,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主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道:“再耐心等等,好消息自然会来的,”说罢便带着狱卒出了牢门。
他们走后,钟二心里就在想,估计是案子有进展了,不然绝不会给他这么好的待遇,这一定是三弟努力的结果,此时他心中对三弟又有了新的认识,他以前觉得三弟争强好胜,很有进取心,现在他则觉得,三弟的能力也很强,无论他的脑子还是语言,都比自己强多了,不像自己,只会整天埋头种地,看来以后这个家还得靠三弟才行。
自那天之后,钟二除了见不到家人,倒是每日里好吃好喝地住着,那些狱卒对他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不仅给他打水让他洗脸净身,还给他送些干鲜果品,甚至说话都有点在献媚的感觉了,搞得钟二好不自在,但他心里其实还是十分高兴。
这样又等了一个月,终于今日等来了三弟,三弟是和那主簿一起来的,狱卒打开牢门时,钟二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连忙上前拉着三弟道:“三弟,你终于来啦?!”钟三也笑着道:“二哥,可不就是三弟我嘛!”李主簿也在旁边笑道:“好啦,事情终于圆满解决了,钟二,今日本县就释放你,你在这里按了手印,就可以回家啦!”说罢,让狱卒拿了份文书出来,钟二看不懂,钟三也看不懂,但他前面已听李主簿对他说过这是释放人犯的文书,于是便对二哥道:“二哥,这是释放你的文书,你就大胆地按手印吧!”钟二这才接过狱卒手中的印泥,在文书上按下了大大的红手印。
紧接着,李主簿又问钟二还有什么物件,说县衙收押时没见他带过东西,因此,也没有收过什么,钟二说确实什么都没带,李主簿听了点点头,然后便陪着钟二兄弟俩出了县狱,又把他们送到县衙门口,钟三再次谢过了李主簿,才和二哥一起离开了县衙,朝着上水村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