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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若男拉开公司的门，屋里的暖气立刻在她厚厚的眼镜片上糊上一层白色的雾气。她干脆把眼镜摘下来，眯着眼摸进公司茶水间，把手里拎着的一袋子煎饼放下，才重新戴上眼镜，去自己办公室把羽绒服脱下放好。
“宁姐……”
宁若男刚把滤水壶里的水倒进咖啡机里，身后就传来一声无力的呼唤，仿佛那人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
宁若男连头都没回，转身去给滤水壶接水，然后轻轻笑着说了一句：“咖啡机都罢工了，你们几个都不需要咖啡续命了？。”
叶梓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慢慢腾腾从茶水间门口挪过来，然后把自己整个人挂在宁若男身上。
宁若男的身上还带着大帝都十二月冰冷的寒气，冰的她一个哆嗦，但是比起已经24小时没合眼的困倦，她还是选择攀住眼前唯一一个柔软的物体挂上去，一点儿自己的力气都不愿再用。
叶梓闭上眼才喃喃地说：“宁姐，我现在只想就地卧倒。”
宁若男回身轻轻拍拍她，“你这是第一次跟着通宵吧，以后习惯就好了。还差多少？”
叶梓皱皱眉，没舍得把眼睛睁开：“基本差不多了。”
顿了几秒，叶梓小声趴在宁若男耳朵边上说：“宁姐，你走了之后艾文和Lisa姐就开战了，吓得我话都不敢说。”
宁若男只是淡淡的回道：“是吗？为啥啊？”
叶梓慢慢悠悠的说：“唉……就……艾文的图总是出各种小错误，来回改，太耽误时间了。刚开始Lisa姐耐着性子跟他说哪里要注意，但最后可能实在受不了了，就说了他两句。Lisa姐本来脾气就不太好，估计最后也是忍无可忍了……谁知道艾文直接摔上门就走了。最后就剩Lisa姐和我一直弄到现在。”
宁若男点点头，把凉透的煎饼放进微波炉，打开了咖啡机，“真是辛苦你俩了，老大今天放你们假，快去洗把脸，今天外面冷，一会儿吃点儿东西赶紧回家睡觉。”
叶梓努力撑起自己沉重的眼皮，点点头，转身出了茶水间。
宁若男不慌不忙的接好自己早上的第一杯咖啡，才端着杯子走进公司的开放式办公室。
宁若男走到Lisa旁边艾文的位置上，把咖啡放好，边整理桌子边笑着问：“早上好，亲爱的，我能干点儿啥？”
Lisa摘了眼镜，揉揉眼，翻翻手边的图，“早……基本没啥了，一会儿等老大来让他过一遍就行了。你再帮我过一遍文案。等会儿贺总来，你帮忙盯一下，罗俊太不靠谱……”
宁若男笑眯眯的点头，“行，你放心。”
Lisa带上眼镜，伸了伸懒腰，脑子慢半拍得问：“贺总约的几点来着？”
“九点半。”
“得，贺总也快成咱们公司的人了，朝九晚五的……啊，不对，朝九晚九。昨晚上一直陪着张少待到九点多才走，也不知道张少给不给他发双倍的工资？”
宁若男耸耸肩，不置可否。
Lisa说的张少是个隐形富豪，财富榜上找不到的那种，据说帝都三环好几块地皮他都有股份，非常有钱。
张少的全名老夏没跟他们说过，只说是姓张，客户隐私少打听。因为看起来也就40左右，于是，他们几个就私下给起了个“张少”的代称。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赶时髦，张少新搞了个科技公司，据说做的是IT业，租了二环附近写字楼的一整层。
贺总就是这家科技公司的副总，刚进公司不久，以前是搞建筑的，于是就被张少安排负责这次新公司的室内设计和装修。
只是张少这人有个毛病，凡事特别喜欢亲力亲为。明明负责这次项目的是贺总，结果张少自己不只找好了设计公司，连方案的修改都亲自上阵。
电话沟通不明白的，就亲自跑到设计公司，坐在设计师旁边，看着设计师改图。最后，设计公司成了他第二个办公室，贺总成了个拿着百万年薪的跑腿，随叫随到，24小时待命那种。
“诶，你说他大少累不累啊？人家别的老板都是等着方案交上去，大笔一挥，改作业似的签个意见。最多把我们招过去，提个指导意见。他倒好，事必躬亲。
这方案都没定下来呢，材料板也没出呢，就开始纠结一个破沙发放哪儿，怎么放，来回改，还没事就蹲在咱们办公室，跟上班似的。这都第几版了？你说他那几十亿的生意有时间管吗？”
Lisa从茶水间端着咖啡回座位，宁若男正在用她的电脑过文案，她就坐到隔壁艾文的位子上。
宁若男没回头，喝了口咖啡，笑着说：“我又没有几十亿的生意，我哪儿知道啊，等贺总过来，我给你打听打听。”
“啊，烦死了！我要辞职！”Lisa大叫着把脑袋埋进桌子上的图纸里。
宁若男盯着文案，又对了对图，“呦，你家那口子终于准备养你了？”
Lisa闷着头，“怎么可能……”
Lisa原名于莉，在他们这个小设计工作室也算元老级的，进公司快十年了，跟宁若男一样，标准的大龄女青年。虽然和男朋友谈了七、八年恋爱，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能谈婚论嫁，就一直这么耗着。宁若男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于莉自己是否快乐，于莉自己好像甘之如饴，所以她一个大龄剩女，无心也无力再去操心别人的事情。
老夏当年和老侯一起创立工作室的时候，为了省钱，除了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所谓艺术区租了个挺能唬人的小办公室，什么人都没招。从跑客户到设计驻场，从设计到财务，全都是他俩亲力亲为。
大约一直到了五、六年之后，工作室运作稳定下来，也挣了点儿小钱，老夏才招了他和老侯以外的第一批设计师，于莉就是其中之一。
老侯是德国人，除了德语，他能讲一口流利、标准的英文，但是当年他能说的中文却仅限于“你好”、“谢谢”和“我吃饱了”。
为了照顾老侯那张说不清中文的嘴，工作室后来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进公司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起一个英文名字。
Lisa就是于莉的英文名。
于莉是个大大咧咧，没心眼儿的姑娘。但工作能力强，嘴甜反应快，客户跟她关系都挺好。
最大的缺点就是间歇性脾气特别急躁，有时候没两句就失去耐心，谁都怼。
这次她带着公司的实习生艾文一起跟张少的项目，连张少都开玩笑的说艾文和她这对组合就是“没头脑和不高兴”。
昨晚于莉和艾文吵起来，宁若男一点儿都不奇怪。一方面，于莉本身脾气就不太好，一方面，实习生艾文是个心高气傲，自尊心极强的男生。
老夏当初招人的时候，就是看上艾文的专业能力和傲气，觉得这小子有他当年的风采，将来是个可培养的好苗子。可惜，老夏忘了问人家，愿不愿意给他培养。
艾文确实做事非常快，各类软件都非常熟悉，手绘功夫也很厉害，就是人特别马虎粗心，也不爱操心。每天觉得自己大材小用，恨不得直接带项目，一鸣惊人。公司凡是带过艾文的，都跟老夏反应过这事。
老夏表面也是瞪着眼睛训斥大家：“你们自己想想自己刚进公司的时候啥样？！不操心？你们有几个操过心？都是被家里宠坏的！”但其实，私下里也看出艾文的毛病如果不改，以后要吃大亏。只是圣诞节前后这每年最忙碌的时间里，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艾文谈话。
宁若男不用听叶梓描述都能知道昨晚整件事的过程，最后，艾文就是以自己不过脑子的行为彻底惹火了于莉，导致于莉直接就发了飙。要不以他们工作室每年一到圣诞节就疯狂缺人的情况，于莉一个在工作室混了十年的老人，不至于没脑子的跟他一个新人“开火”。
“除了张大少的，我把明天开会的东西也打包发群里了，你记得让老大过一遍。”于莉开始收拾包，手机、钥匙、记事本......一股脑胡乱塞进包里。
“哦，对了，有煎饼，热下吃了再走吧，今天外面超冷。”宁若男端着咖啡看着于莉，然后把于莉桌上的车钥匙递给于莉，“别忘了拿钥匙。”
“谢了，今儿辛苦你了！煎饼一会儿我路上吃。”捞过车钥匙，于莉转进茶水间，喊：“叶子，你走不走？我捎你一段。”
叶梓嚼着煎饼从茶水间冲出来，“Lisa姐，你等我拿下包就走。”说完，风一样刮过办公室，跑过宁若男身边还不忘说一句：“宁姐，我走了，拜拜！”
宁若男挥挥手，“拜拜。”
两个女人出了办公室，关门声让整个办公室变得安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