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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夏的工作室每年都没有年会,只有聚餐。最多聚餐结束后大家去KTV再玩一会儿,然后就散了。
至于原因,老夏说工作室人不多,搞什么年会,但于莉私下偷偷跟叶梓说过:老夏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整个一被文艺界放弃的低能儿。
宁若男一直觉得这样特别好,因为她除了唱歌,也没什么特长。
她小时候学过跳舞,但小学就荒废了。她姥姥弹得一手好古筝,但据说忘了教她。她从小“唯二”坚持下来的爱好就只剩下画画和唱歌。只是这些年忙于工作和宅家,唱歌也都快被她遗忘了。
这天吃完午饭,宁若男在公司微信群里发信息——
Rosine宁若男:现统计聚餐人数,报人数即可(可带家属)。
Lisa于莉:1。
Rosine宁若男:@于莉你男朋友呢?
Lisa于莉:那天他要飞。
Jack夏天:1。
Rosine宁若男:好的。
Holder老侯:1。
Lisa于莉:@Jack夏天@Holder老侯你俩一起说不行吗?
Jack夏天:(拳头)!
Leo:2。
Lisa于莉:@Leo又有新女友了?
Leo:(笑)。
Michael:1。
Roger罗俊:1。
Rosine宁若男:好哒好哒。
Arvin艾文:2。
Arvin艾文:@Rosine宁若男宁姐,真的可以带家属?
Rosine宁若男:可以!每年都可以。
Rosine宁若男:@Peter裴君涛@Laura叶梓你俩呢?
Peter裴君涛:1。
Laura叶梓:1啦~
Rosine宁若男:哦啦!大家工作吧~
餐厅离公司不太远,是家德国餐厅,老板是德国人,在中国生活了40年。老侯跟老板很熟悉,可以有很好的折扣。
他们在店里坐定,老侯和老夏去跟忙碌的老板打招呼。年末,来聚餐的人非常多,老板特意给留了店里最好的位置。
“你们经常来?”裴君涛坐下后问宁若男。
宁若男放好羽绒服,点点头,“嗯,还行吧,一年总得来个几次。咱们公司是德系的嘛。”
酒喝了,肉下肚,基本人也就放开了。
老夏和老侯私下是最没有老板架子的人,艾文不知跟老侯说起了什么,要和老侯拼啤酒。
老夏泼他冷水:“他们啤酒当水喝,一杯啤酒都不算酒驾,你行不行啊?”
艾文喝酒上脸,脸已经红的像是过年的红灯笼了,跟老夏说,“你不要涨他国威风灭,自己士气!”
老夏摆摆手,“我才不管,小伙子,太年轻!”
叶梓挽着宁若男的胳膊,不知为什么也特别激动,“宁姐宁姐,他们谁能赢?”
宁若男咽下嘴里的肉,又喝了口啤酒压了压,才说:“我没见过老侯喝醉过,艾文我就不知道了。”
叶梓又看向裴君涛,“老裴,你酒量好吗?”
裴君涛摇摇头,“我可不行。”
叶梓又说:“那可能老侯喝啤酒可以,白酒就不行呢?”
宁若男笑着说:“老侯可以喝白酒的,之前有内蒙的客户过来找他拼酒的。”
“啊?那结果呢?”叶梓瞪大眼睛,好奇的问。
宁若男摇头晃脑的卖关子:“你们猜。”
叶梓想了想,“不会老侯赢了吧?”
于莉乐了,“你们肯定猜不到的。”
“为啥?”叶梓问。
宁若男和于莉笑得东倒西歪,“因为……老夏愣是拦着没让他们喝!”
那边餐厅老板听说要拼酒,特意送了他们一桶啤酒。
在大家的“加油”声中,艾文在喝到第五杯的时候就投降了,老侯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
老夏摇摇头,“就跟你说,他夏天的时候拿啤酒当水喝来解渴。”
于莉吐槽他,“还不是因为你这人没信用。”
“我说的实话吧?我怎么就没信用了?”老夏不服。
平时沉默寡言的Michael都加入老侯的战线,“我们可是德国人。”
“其实,他们周边国家都挺能喝的。”宁若男往嘴里塞了一个酸黄瓜,因为咬的口太大,酸的她龇牙咧嘴,“我有一年跟着老夏和老侯去德国参加展会,科隆有家餐厅卖啤酒是按‘米’卖的。就是你可以买‘一米’或者‘半米’。它是那种细口的杯子,放进一个长条的木头槽里。一米就是十杯啤酒。我们仨点了一米,没喝完。隔壁桌一个瘦瘦的老外自己喝了一米,看得我跟老夏都楞了。一问才知道,人家是瑞士过来的游客。”
叶梓兴奋的问:“宁姐,哪家哪家?等我去了要去打卡。”
宁若男笑笑,“你回头问问老侯吧,好多年前了,我当时第一次出国,也不认识德语,那家店连个英文菜单都没有,我没记住店的名字。”
老夏扭过头,“我记得那家店,店里找不出一个说英文的,她跟个土包子似的,拿个相机到处拍照。”
宁若男说:“我现在出国也拿相机到处拍照。”
裴君涛仔细听着,他不知道的这十五年里,她每一点的蜕变,都给他新奇的感觉。
“你们不知道老夏有多狠,我一第一次出国的菜鸟,他把我自己扔下,跟着老侯就跑去度假了,然后我一个人,一个人啊,从斯图加特坐火车去法兰克福赶飞机,还得自己摸索着退税。”宁若男喝了口啤酒,润了润嗓子。
“我那是锻炼你好不?再说了,你不也一个人回来就嘛!”
宁若男没搭理老夏,“不过说实话,德国机场问路的时候,遇见俩特别帅的警察。”
“你看,因祸得福。我要在,你就没这机会了。”老夏继续瞎掰。
裴君涛试着去想象着宁若男第一次出国那种心情,会不会像他一样,既兴奋又紧张,当踏上陌生国度的瞬间,她会不会也觉得一切都很新奇。但他想象不出,他唯一能想到的,关于她紧张的画面,是他决定再也不酒喝到醉的晚上。
一群人吃着、闹着就到了十点多,Leo早早陪着新女友去了下一场,Michael不习惯夜生活,第一个打车走了。
老夏和老侯等代驾的时候,问他们有谁想搭顺风车。
罗俊说第二天要赶火车,也就跟大家告别了。
叶梓和艾文他们年轻,不太适应大叔们的作息,吵着要去K歌。于是老佛爷钦点御前全能助力宁若男代替他去结账。
裴君涛问宁若男,“你什么时候回家?”
宁若男让艾文去拦两辆出租车,“后天一早的飞机,明天还能睡个懒觉,收拾行李。你呢?”
“再过几天,我搭朋友车一起回去。”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走啦!”于莉揽着宁若男的胳膊就往前走,艾文正在冲他们招手。
裴君涛记得宁若男唱歌很好听。
当年他们学院艺术节的闭幕晚会,学生会要大一新人们出一个节目,宁若男被叫去参加一个情歌对唱的串烧。
裴君涛不知道歌都是谁选的,当时还被他们这群老人们吐槽过。从好心分手到分开旅行,从不得不爱到广岛之恋,罗晓白当时就拍了桌子:“选歌的这哥们儿失恋了吧?!”
宁若男在第三组,广岛之恋。
第一次节目海选的时候,她登台,一鸣惊人。之后一段日子,他记得这群人以练歌为名,经常去KTV包夜。后来,总共四对组合,艺术节结束后成了三对情侣。宁若男开玩笑的说,她搭档的男生有女友,每次排练和彩排都在现场,没给他们任何机会。
宁若男自工作以后,就很少再去过KTV,一是她在北京朋友很少,另一个是她确实不愿再为了一点儿优惠去刷夜,她可能会直接睡着。那还不如回家,床上睡着踏实。
刚唱了几首歌,宁若男就已经开始打哈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看着叶梓和艾文他们玩的正高兴,她又不愿扫兴。于是,狂灌KTV跟水一样的咖啡,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最后,还是于莉直接把她请了回去,“快回去吧,睡着了更扫兴,我再陪他们玩一会儿我也回去,不行了,年纪大真是熬不动。我交代让艾文结账,回头让他开好发票,找你报销不就行了。”
宁若男谢过于莉,拎着包出门等车。
裴君涛跟着打完招呼就出来了,他本就不想过来。
“你回通州?”裴君涛点了一根烟提神。
宁若男点点头,“对啊,我有钥匙。”
车到了,裴君涛跟着坐了进去。宁若男以为他要一起搭一段车,没在意。
宁若男坐在车上,不管她再怎么想清醒,却始终不能如愿。之前的酒精开始在身体里发挥作用,整个人昏昏欲睡。
北京半夜的街道不再堵车,出租车开的飞快。整个城市都已经入睡,只剩路灯一排排坚守岗位,慢慢划过深夜的马路。
昏黄的光晕忽明忽暗,宁若男再抵挡不住睡神的召唤。
等她醒来的时候,出租车还在开,和她一起坐在后排座位的裴君涛正拿着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那张清冷的英俊脸庞。
裴君涛其实不爱笑,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眉头紧锁的模样,让宁若男不自觉就会心软,因为,他总是很寂寞,很悲伤。
宁若男揉揉眼睛,努力分辨了下车窗外的景色,才发现车已经快到老夏家了。
“诶?学长,你不回家啊?”他不是已经搬到公司附近了吗?
“一会儿回去。”看见她醒了,裴君涛收起手机。
宁若男这才明白,裴君涛是不放心她晚上一个人“跋山涉水”回通州。
出租车开走了,裴君涛坚持要送宁若男到老夏家门口才走。老夏贴心的在门口留了一盏小灯,怕她回来看不清屋里。
串串听见动静跑出来,宁若男跟它比了个噤声的钱,串串一看是自己人,又回主卧睡觉了。
裴君涛回头按了电梯按钮,“我走了,你赶紧休息吧。拜拜。”
“嗯,学长再见。那个……谢谢。”宁若男看着裴君涛对她挥挥手的背影,突然想起大学的某个夜晚。他也是这样不声不响的跟着她,陪她一路走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