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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剑歌第二卷众生相第一百零二章立威跟着刑镰走了几步,王平分出目光打量起来。
楼内灯火亮如白昼,四个角落分别等候着许多黄衫侍女,皆带面纱,两侧站了许多护卫,也着黄袍,应当全部是从六合宗带来的。
厅中有三条楠木长桌,东西竖陈,主位横北,椅子上已经坐了十余人,有些看来是粗豪之辈,也有怪模怪样的人,王平第一印象颇深的便是尖嘴猴腮,皮肤惨白的老者,此刻坐在主位之一。
更令他感到意外的便是,主位后侧还有熟悉的老面孔,乃是南屏城中见过的赵浅芸、柳浪以及头顶瓦光锃亮的烈九等人,也在此处。
见刑镰拉着王平大步进入,除了主位的修士皆纷纷起身。
王平心下微惊,想不到刑镰叫了如此多人来,却不知所谓何事?更让他疑惑的便是,主位共有五座,中间空着的自然是刑镰,那其余四人又是何来路,竟然能够与六合宗的“护山神将”平起平坐。
最左侧是一紫黑绸裙的美丽女子,白发摇曳,水眸清澈,雍容华贵,暗红色的樱唇微扬,带着淡淡笑意;她身旁则是那骨瘦如柴的红衣老叟,眼睑惨红,颧骨高凸,血色病态灰白;最右侧是一华服男子,面如冠玉,眉清目秀;最后是一素装汉子,壮硕威猛,瞧见王平时眼中带着一丝厉色,但却一闪而逝,面无表情。
王平瞧得清楚,两侧魔教人表情有木然、疑惑、不屑、恭敬、亲近皆有,也不怯场,索性微笑回视,朗声道:“诸位前辈,同道,幸会幸会!白云峰陆云霄见过各位。”
主位上那高大汉子却皱了皱眉,先开了口,“原来是九仙教的陆道友,听我徒儿说来,阁下在南屏城狩猎,不知结果如何?”
王平听他语带机锋,诧异之余,就瞧见他身后的烈九目光闪躲,刹那间猜出此人身份,应当是六合宗“护殿神将”秦开,没想到他也来了。
“山路崎岖,猛禽警惕,倒是一无所获,不过也不打紧,下次定然带着烈兄弟一同打猎,必然能有所得。”王平淡淡一笑,继续道:“届时还烦请秦神将督促,不然烈兄弟怕是不会赏脸。”
秦开眼中闪过怒色,冷哼一声,闭口不谈。他已经知晓南屏城发生的事情,烈九善做主张放松戒备,让姜晓逃入蜀中,但他又极其护短,并未责罚弟子,王平此刻故意提出,让他心中登时不舒服。
刑镰见两人刚一见面,就针锋相对,也知其中过节,眉头皱了皱,然后哈哈笑道:“秦师弟,陆贤侄,没想到你俩一见如故,那就再好不过!等会儿斗上几壶水酒,好好认识认识,一是我宗庭柱,一是圣教俊彦,传出去也是佳话。”
王平点头道:“自当遵命。”他又随意瞧了瞧四周,见两侧魔教中人三俩紧挨,大致成群,派系之分,清清楚楚。
刑镰见王平动作,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贤侄久居白云峰,想必也觉得大家面生,老夫也不过多介绍,等会儿自然以酒相识,当下快快入座。”
王平微笑道谢,大喇喇跟着刑镰往前主位方向走去。
秦开突然站了起来,指向右侧长桌,朗声道:“陆道友,今晚盛会乃有要事相商,你的位置在那边,赶紧落座。”
王平停下脚步,向两侧看去,有人冷眼旁观,有人讶然失色,还有人幸灾乐祸,瞬间猜出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再看向刑镰丝毫没有理会,已然回到主座坐定。
厅内的灯火,静静燃烧着,偶尔闪烁跳跃,将王平的影子拉得老长。
秦开面带嘲讽,忍不住重复道:“快去坐下,别耽误大家时间。”
王平却不动怒,瞄了秦开几眼,没有说话,原本就知道九仙教与其他三派存有间隙,但刚才见到楚子胥与刑镰颇为热情,也就没当回事,岂料现在弄这一出,刑镰也不阻拦,分明是想打压九仙教声望。
那黑纱女子眼波流转,凝视着王平,似乎颇有兴趣,而秦开则面带讥笑,其余人正襟危坐,那华服男子还闭目养起神来。
王平想了一会儿,若是随了他们的意,却也并无大碍,可要传入九仙教耳中,必然日后叶宏镇和陆云霄会在他耳边念叨,终于摇了摇头,拱了拱手。
“既然没位置,那么诸位且吃好喝好,陆某先行告辞。”王平挑了挑眉,淡淡笑道。
说完,大袖一拂,转身洒落离去。
“且慢...”右侧有一黢黑的汉子站起身来,脸上怒意盎然,朝着刑镰等人拱了拱手,沉声道:“九仙教乃圣教支柱,陆仙师乃白云仙弟子,自然要坐上位。”
“说得有理,尊卑有别,座次有序,自然不是小事,吸血道人又何德何能坐在上位。”又有人说道。
秦开见两人无礼,眉头连皱,喝道:“华天明,储歌,此事我等自有考虑,这陆师侄本是九仙教二代弟子,论辈分自然不及我等,吸血道友更为圣教立下汗马功劳,化血门自然担得起这个位置。”
话音刚落,许多人纷纷附和,其中有一人性情颇为火爆,声音大得出奇,“秦神将说得在理,陆道友如此拂袖离去,岂不失礼,为了区区座次,便拂袖离去,这倒是伤及了圣教同门情谊,多少有些气短。”
众人议论纷纷,吵吵闹闹,喧哗之声此起彼落,越来越响,争吵了起来。
忽地有个甜美的女子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亲切,笑道:“今夜当真热闹,也不知吵个什么,陆道友请留步,我这个位置让于你,快些回来吧。”
王平还未行出殿外,转身看去,却是那黑纱女子,笑眼盈盈,大大落落起身,当真朝旁走开。
场中那一群大声喧哗之人,一见这女子出面,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似乎对她非常忌惮,就连秦开此刻都没了声音。
一时之间,竟是无人说话,片刻后,忽然有人咳了咳,然后失笑道:“圣女自然说笑,您地位尊贵,哪能坐下席。”
王平放眼瞧去,只见众人脸色吃惊,旋即猜测起来,魔教信仰不同,一些宗门设有圣女之位,掌管祈福祝咒,地位尊崇,受人敬仰,既然能坐于主位,想必是魔教四阀中人,而其中九仙教和万妙谷才有设有圣女,九仙教自然不可能,那么此女分明来自万妙谷。
他展颜一笑,走了回来,径直朝上而去,一边走一边道:“徐清姑娘,在下也曾听说万妙谷圣女宅心仁厚,是故大伙敬重于你,但刑镰神将召我等商议要事,自当遵从,若是要你让座,陆某自然受不起。”他又朝右侧拱了拱手,继续道:“华道友,储道友,请先坐,陆某多谢二位抬爱,今日却是考虑不周,若是这样走了必然也会让大家心里不舒服,再吵起来陆某更是心有愧疚。”
“不敢...”储歌和华天明回礼,以为王平妥协,皱了皱眉,叹气坐下。
秦开冷笑看着王平,见他服软,心中颇为不屑。
王平跨上前去,脚步并未停下,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笑意,但口里接下来的话,却越来越冷:“只是陆某不才,但也是出身白云峰,今日若当真坐了下席,也不好看,回去定然还将受到严厉责罚,也不知届时是秦神将前去解释,还是刑神将帮我朝师父求求情,或者是过两日等他老人家过来评评理,陆某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众人哗然,两侧大部分人更是豁然起身,看那样子似乎不可置信,余下的人则是满脸兴奋,想必是和九仙教关系甚好的宗门。
主位之上刑镰犹豫不决,看那样子也衡量起来,华服男子张开双眼,讶然盯向王平,吸血道人惊讶失神,而那秦开更是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听见的话。
四下议论声纷纷而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九仙教的二代弟子竟然威胁起了六合宗的两位神将,让所有人都不可思议。
秦开的双目深处一瞬间茫然,接着明亮起来,接着怒火如炬,王平这几句话几乎把他气得脸色发青,拍了拍桌子,咬牙道:“陆云霄,你好大的胆子,端是威风煞气,竟敢出言不逊,老夫与苏云同辈论处,哪轮得到你来讽刺,简直目无尊长。”
“自然不敢,秦神将乃是圣教前辈,陆某哪敢放肆。”王平笑得极为缓和,全身上下哪里看得出半分火气,让人实在想不到那句颇含威胁的话却真的出自他的口中,就连一旁的徐清,也是微微诧异。
王平微笑道:“若是觉得陆某的话有错,那么可能是有所误解,我师父曾说过,七玄圣境,万妙谷,六合宗,九仙教,四派世代交好,曾有约定共进同退,互相间以礼相待,生死相随,今天这句话则是想让二位神将帮忙解释一番,若让师父知晓,他定然会觉得是陆某不懂规矩,胡乱编排神将好意。”
秦开瞬时语结,脸色铁青,盯着王平,后面的两句话不说更好,听后更加气得他胸气郁结,心中始终想不透彻,一介小辈哪里来的底气如此嚣张,虽然看似在将道理,但言词间威胁讥讽的意味颇浓。
数十年前,自打几派伤了和气后,九仙教便被疏远,其它三派关系更加亲密,而陆无欲接任教主,为人更是一直淡漠,从不敢参与修仙界任何纷争,就连其他三派的决定,都一直顺从。虽然陆无欲和苏云道行通玄,但也不可能是其他三派的对手,渐渐的九仙教便失去了声望,如今苏云的弟子居然敢在如此说话,也不知有何依仗。
但这几句话偏偏又在理,秦开可不敢在众人面前说九仙教的不是。
至于王平...一个二代弟子,秦开自持身份,也不可能对他出手...可是,若要让自己咽下这口气,却也难消,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如今谨小慎微,不肯招惹是非的九仙教,今天居然说出这种话...一旦传入有心人耳中,六合宗必然会被圣教各派指指点点。
烈九见自己师父吃了亏,皱了皱眉,比对了己方实力,纵然王平再过厉害,也定然不是自己这边的对手,即使两位神将不便出手,也还有楚子胥,赵浅芸等人...
他当即喝道:“陆云霄,你这是何意,胆敢欺辱两位神将,难道不把六合宗放在眼里?”
王平抬了抬眼皮,奇道:“咦...这和尚也是六合宗人?什么时候六合宗还弘扬起佛法了?”
烈九气得哇哇大叫,当即准备出手,楚子胥伸手拦下了他,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默然不语的刑镰,面色有些古怪,到现在他师父都还未发话,也不知道有何意图,这种事他考虑得更加深远,现在已然从位次顺序拔高到九仙教地位程度,他们根本没资格说话,只有等两位神将做出决断。
四下寂然,半分声音都没有,说起来,在众人眼里,王平只是小小角色,但身后代表的却是九仙教,如果平日里他敢如此出言不逊,不要说刑镰和秦开,他们手下随便派出几位高徒就足以,堂堂开阳神将,岂是谁人能够侮辱的?
但偏偏现在就是苏云一个小小的弟子,就能够只身一人独自面对两位神将,这种事情传出去,可不会说王平施礼,只会认为六合宗欺负小辈,欺辱九仙教。
王平站在主位前几乎快笑破肚皮,但他养气功夫好,脸上丝毫看不出来,不想自己随便几句,就已经将场面弄得极度尴尬,却还没人敢吱声,如果现在有谁跳出来,以后面对的可就是九峰。
余威犹存,可不是何人都能侮辱的。
他这是阳谋,自然也有他的考虑,这样一来,就再没人会去怀疑他的身份,毕竟也不会有人知道一个朝阳谷弟子,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但就真还有人开了口,只见主位上那吸血道人眼神狠厉,骤然喝道:“强词夺理,歪曲狡辩,没想到苏云竟然教出如此目无尊长的孽障,九仙教的规矩也未免也太过松散,成何体统。”
王平依然微笑,心中却暗自砸舌,这化血门掌门居然说出这种话,还真是胆子够大啊。
果然,话音刚落,刑镰、秦开、徐清、包括那华服男子都皱了皱眉头。
王平心里一边高兴,脸上却是一冷,厉声道:“这位是谁?敢辱我九仙教...我乃白云仙弟子,难道汝就不知圣心不可辱,辱者不死不休!!!”
吸血道人身子一震,也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张了张口,但王平话锋来得更快,“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嚼九仙教的舌根。”
突然之间,厅内的灯火摇晃不止,寒光闪过,风浪滔天,只见王平后退一步,伸手临空虚抓,只听见“嘶嘶”鸣响,凭空处抓出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出来,最让人感到怪异的是,那口剑薄如铁皮,淡若秋水。
刑镰大骇道:“秋水剑!!!”
话音未落,王平身前利剑化作银星,如同瀑雨冰霜,流舞飞旋,转眼间风声呼啸,整个大厅中锋利的气息刺人骨髓。
整个主楼满是耀眼银光,秋水剑如同日轮,排山倒海般朝吸血道人斩落。
吸血道人仓皇失色,身子临空而起,猛然后退,双手掐握法诀,左指右指急翻,双手摹咒,指尖在空中画出奇异的血色纹路来。
霎时间,光芒大盛,吸血道人松了口气,只见他身前骤然出现数百古篆小字,如同鲜血描刻,猩红跳跃。
秋水剑疾转化刺,剑尖如狂风急雨,看不清轨迹,也看不清回落,剑刃周围,更有银星流转闪烁,威势赫赫,势如破竹。
当时是,剑气与血咒在半空之中,轰然撞击在一起。
轰隆隆..
巨响后,风浪大作,剑锋与法力的冲撞迸发出骇人的气浪,整个主楼摇摇晃晃,嘎吱作响,主座的几人靠得太近,纷纷运起法力抵抗,即便是余波扩散四处,也是余威犹存,两侧桌上的碗碟酒壶尽数被掀翻落地,四分五裂。
刑镰几人互望,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惊疑,这“陆云霄”的剑术太过熟悉,竟然在出剑的时候,将《九云流光剑》和《大九天式》融合在一起,虽然法力波动只有化元境,但这剑术的威力比神光境弟子也分毫不差。
场中光芒褪去,消失不见,吸血道人冷色更加苍白,显然吃了闷亏,平心而论,吸血道人成名多年,虽不如四大派顶尖高手,但也实打实有神光境巅峰,没想到王平会突然出手,而且剑术颇深,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刚才仓促间才用上六分法力,只能勉强抵挡,那剑术实在是迅捷锐利,力道拿捏有余,将他施展的血咒片刻就打散,显然非是寻常九仙教人。
而且刚才还听到“秋水”二字,吸血道人不由生出胆怯之色,这把剑已经消失了数十年,没想到居然在二代弟子手中。
他只是犹豫了片刻,惊觉自己竟然出神,眼前剑锋翻转,只听见王平大喝道:“还不受死!!!”
只见王平身剑合一,迅速掠上,手中的秋水剑歪歪扭扭的递了上去,剑锋银星复盛。
吸血道人目光有些呆滞,只觉得已被气机封锁,眼中只有那柄光芒万丈的锋刃,如同泰山压顶一般。
也就在这时,四周突然出现万千电流嘶鸣声,连绵刺耳,然后半空中突兀阴影掠过,将王平的剑给撞开。
“砰”的一声,王平朝后退了几步,斜睥瞧去,就看见刑镰斜抬着手臂,大袖风盈,而厅内刺耳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吸血道人瘫坐在地上,嘴角流出殷虹的血丝,看了看王平,又看了看刑镰,轻轻叹了口气,手指也松了开。
四下鸦雀无声,在大部分人眼中,王平就出了两剑,差些就取了吸血道人的人头。
徐清嫣然一笑,意味深长道:“陆道友,威也立了,先坐下再说。”
王平欲言又止,想了想,手指一旋,将秋水剑收纳,笑道:“徐清姑娘先请。”
主位其他几人似乎还有些怔然,都偷偷打量起王平来,心中各自琢磨。
侍女扶起了吸血道人,他想了想,低声道:“秋水剑既已出,倒是在下不识趣了,还望陆道友见谅。”
众人齐齐看向王平,只见他脸上一片淡然,镇定自若,似乎不以为意。
秋水剑,乃是九仙教教主配剑,出现在王平手中的含义又不相同,当下所有人都被今晚场面所惊讶,不止是王平的出手,更是他的身份。
难道九仙教下代教主已经...
还有天机子指向白云峰的传说...
稍作联想,再看向王平后,他脸上分明透露着一股威严。
王平脸上的平静,却代表不了心里的波澜。
旁人眼中,他是立了威,但刑镰的出手的隐秘,他连半分踪迹都没瞧见,这让他清晰的了解到其间的差距,还有那吸血道人,根本还没有使上全力,再加上其他人,这行人的力量已经超出想象,哪像是拜寿的模样,说是来灭门都没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