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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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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烨每日起身得晚,便免去了请安与早膳,院子内小厨房只需备他一人的膳食,倒也不比厨院儿差多少。昨夜在书房候得有些晚,起身时屋外早已透亮。屋外丫鬟听得动静,捧着盥洗面盆便悄声推开门,替韩烨洗面穿衣束发,一只玉脂发簪刚插入头冠,大丫鬟相思便垂眸递上漱口的茶水,待韩烨含在口中,禀报道,“五少爷,大少爷传话要见一面少爷。”

    吐出的水渍一两滴溅在面颊上,韩烨冷眼睥睨相思,她乃是母亲身插在他身边的心腹,但凡韩烨身边的大事小事都要通通禀报于母亲。丞相夫人虽疼爱韩烨,身为母亲却也不得不管束一二,但偏生舍不得责罚,便向来将此事交给韩烨大哥。韩烨心知肚明,只不温不火道,“知晓了,你随我一同去。”

    韩家大少爷韩子澄已近而立之年,本来就生得冷峻,一双眉毛上挑有力,不怒自威,如今下颚胡渣与鬓角耳发让他更加威严,再加上久历宦海,别有一番官家姿态。他入职大理寺,一双眸子如炼火精睛,但凡下头扑朔迷离的案子,在他面前也不过尔尔。

    他的书房布局与韩烨大相径庭,几乎无什么古玩饰物,入目精简。书案前放着不少大理寺宗卷备案,他便正襟危坐字句仔细琢磨,屋外渐近问安之声,传至门前,便见韩烨面露倦色,悠悠跨进来,韩子澄冷不丁将手里的宗卷放下,闭目喝了口茶润嗓。未听得韩烨道声‘大哥’,就见韩烨径直往旁边的软椅倚靠着坐下,一副慵懒随性不羁。韩子澄一见那般模样,想起他恣意妄为的行径,便满腹气懑,却也只冷哼一声,毫不吝惜不满情绪,“你倒是活得逍遥自在,差人问了三回才起身回话。早已及冠何不某个官职早日成家立业,整日闲在家中无所事事成何体统!”

    韩烨轻捏耳垂,坐姿十分不雅,狭长的凤眸瞥向侧身后的相思,相思却只是垂头不为所动。

    韩子澄见他不答话,更是怒从中来,一拳头拍在书桌上,“我同你说话,你便这般态度?简直目无尊长!”

    书房气氛陡然一滞,韩烨便带着三分笑意,并未正眼瞧着韩子澄,便将头歪在一边,眸子内带了些水汽,带着些微睡醒的惺忪,“大哥一大早将我叫来,便是为了絮絮叨叨一遍早该腻了的说教?若还是往日那些旧话,便快些说吧,说完我便去吃东西了。”

    韩子澄青筋凸显,像是气急,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侧身绕过书桌,伸手指着他额前,“腻了的说教?我说的你可曾听进去一言半语?!你好歹是丞相府嫡出的五少爷,整日与你那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没个正经,长安城最奢靡最是烟花酒地便数你名气大,行事嚣张跋扈只差个长安地头蛇的恶名没扣在你头上!你却丝毫无自省之心,如此自甘堕落,韩家的盛名便要毁在你一人身上!”

    “大哥言下之意,我那狐朋狗友尚书嫡子,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想来,尚书家也要毁了。”

    “你!”韩子澄气得一讷,却又无力反驳,“好的不比偏比这些歪门邪道,那徐长旭好歹在有官职在身,职位虽小,却也是个实职,能帮衬着徐尚书,而你呢?不给丞相府捅娄子都是破天荒难得了!”

    眼看着韩子澄骂到兴头上,越说越远,再这般较真下去,便不知要何时才能说道重点了。韩烨起身抖抖衣袍,摆出将走未走之姿,“朝中之势有父亲与几位兄长掺和便好,韩氏一族如今已是招风大树,连陛下都要忌惮三分。我若在入职吏部,这朝堂便无韩氏未涉之地,难不成是想让丞相府架空这三省六部?”

    韩子澄瞪大眼睛,身子前倾一顿,不等韩烨抬脚,往前一跨便一巴掌实实拍在韩烨耳畔,“混账!”韩子澄打完好似并未解气,重重吸了几口气才缓过心神,“看来父亲母亲将你宠溺得不成样子,让你成了今日这般德行!出口便是浑话,可是想毁了我们韩家?!”

    屋内丫鬟皆被吓得不轻,就连方才平静无波的大丫鬟也耸着肩膀噤声不敢动,韩子澄深得丞相栽培,在府中甚是有说话的地位,向来也是他管束着韩烨,只是这些年五少爷长大了,便越发不听大少爷的教导了。但气的大少爷动手打人,却还是头一次。

    韩烨眼前发黑,耳中鸣响,片刻才缓过来,并未听见韩子澄说了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一拂衣袖,又退后坐下,仰视着韩子澄不做声响。

    韩子澄恶狠狠回坐到书桌前,又喝了口凉茶,“以往做的那些混事我也不肖提起,可这几日你都干着些什么勾当,我心知肚明!年关长安因你闹得沸沸扬扬,纵然不是你之过,你二哥也已叫人去替你出了恶气,你如何还要聚众江湖门生为你做事!”

    终于说到此事上,韩烨反倒轻松不少,两手搭上后椅,坐姿又随意起来,“江湖人要我性命,我便请江湖人处理干净,不烦劳韩家一兵一卒,这也碍着大哥的眼了?”

    韩子澄胡渣乱抖,若非这是他同胞亲弟,他非得打断他的腿免得出门成祸害,“你还有理?!几句江湖传言便吓破胆要保命,可还有半分君子气节?而如今朝中局势已是破竹之势,陛下年事已高,太子党争斗得你死我活,成败不过一念之间!你却养了那么多江湖能人异士替你卖命、在这京师长安胡作非为,你还嫌父亲被弹劾得不够?!”

    “丞相府若再壮大羽翼,待太子登基必然会一番打压,还不如眼下收敛些,静观其变。”韩烨咄咄回嘴,语气如常,仿佛不过是兄弟叙家常,“且朝野向来互不相干,我又非朝廷命官,与江湖后生相交难不成还能杀进皇宫造反?可当这皇都禁军是吃软饭的?”

    “闭嘴!”韩子澄一把将茶盏置地,碎瓷片混着半杯茶水四处溅开,落至韩烨脚下,“越说越离谱,这等大逆不道之话也敢说出来!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这几日你便闭门思过谁也别见也别想出去鬼混,好好反思所作所为,将你手头那些来历不明之人遣散干净!莫要让我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