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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次饱食了一顿。
易雅克突然觉得偶尔回来也是有好处的,每家混吃混喝,完全不重样的美味。
一伙人在山水间转了几圈,问候了小姨家的猪圈、鱼塘,还有十来只羊咩咩,谈话间,穿杂着方言、普通话口音的方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普通话以及外族语言,倒也一片和谐。
这是个星期天,正常学生痛苦纠结的一天,小路同学要赶到学校去上晚自习,于是,在太阳西斜中,姨夫骑上了他家的男式摩托,载着三人上路了。两人带回了一份青蛙肉,所以,两人在易奶奶家的那个桥头下的车。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田野里,绿的水稻苗,黄的油菜花;田埂上,各色小花争相绽放,粉的娇羞,紫的诱惑,白的烂漫;道旁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流,缓缓上行。
“卧槽!错过了狗屎!”易雅克突然骂道。
徐钦只想掩面,如此美景,也能想起酒店里的狗屎呢!
“我跟着拜访你全家,真的没问题吗?”徐钦问。
“现在才问,已经晚了。”
“哦,那就这样吧。”
“……太没诚意了。这没什么,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走了干净。”
“代表诚意的礼物没带过来。”徐钦摊开双手。
“我去,你在C城买的?”
徐钦笑而不语。易雅克不可置信地拿眼睛斜他,试探地那食指戳了戳他手臂,问道:“我说,你这算……哎,我去!”易雅克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看到出现在院门口的乖孙女儿,老太太吃了一惊,再看到乖孙女儿身后还有一陌生男人,老太太惊得差点直接昏厥过去。还没等三人打招呼,里头就传来小姑的方言,愈来愈近,“妈,记得跟雅丫说啊,我得走了。”
“啊,雅丫你来啦,正好,我有事想跟你说。哦,这位是?”
易雅克笑答:“我朋友,徐钦,出差来的。我小姑,”接着拉过老太太的手,继续介绍:“这位是我最可爱的奶奶。”老太爷听着声响也出来了,她便又介绍了一遍。
两位老人不会讲普通话,老太太有点局促,易雅克轻轻抚着她手,给他们翻译。被晾一边的小姑急了,拉过易雅克,说:“雅丫哪,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婷婷和小皓在城里工作,没个住处,你也知道那些出租房又脏又破的,人还杂……反正你也不在家……你看能不能让他俩住进去,俩人也能给你看看房子,也免得老人家定期去打扫。我这按行价给你房租,你看行不?”小姑说的是普通话,老太太也听不懂,站在一旁干着急,看孙女儿明显一愣,顿时明了,喝住小姑道:“你怎么能!”又转头道:“别听她的,不用理她,租个房子要几个钱,大不了我出……”
易雅克冲老太太笑了笑摇摇头,切换成了方言,对小姑说:“嗯,行。我后天走,我会把东西收拾好的,钥匙奶奶这有,你让婷婷直接去住。房租就算了,婷婷订婚我也没在,就当给婷婷的订婚礼。”
小姑喜笑颜开,得意地说:“妈,我就说雅丫会答应嘛。都是一家人,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啊,天都要黑了。”说完就脚下生风地走远了。
老太太叹气:“你这就走啊?不多住几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小姑,我都说她了,你就这点念想,她还要……你爸……”易雅克打断了老太太的话,“奶奶,没事儿,我是真的要走了。婷婷他们住进去也好,你们就不用那么费心了。”老太太眼里含泪,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转头看向老头子,老头子却不看他,只倚在门边抽烟。老太太这才记起还有个朋友在,却又想到语言不通,便咧开嘴笑,两颗金牙在夕阳下闪闪的分明。
老太太凑过去,正想悄悄问问易雅克,乖巧的孙女却先说开了,认定只是朋友。老太太无奈,易雅克放下菜,给老人叮嘱了几句,就告别离开,老太太难过地直掉眼泪,一个劲地说让她记得打电话来报平安,有空了就给家里打电话,易雅克一一点头应下。
回到家,两人就分别冲了澡,然后才意识到没吃晚饭,可也不饿,便就此作罢,打算饿了再出去吃夜宵。易雅克将徐钦遣走,张罗着要开始收拾东西,后者听话地走开去客厅看电视,倚在沙发里看得专注。
房子还算大,四室一厅,买的早,房价不高,当初还是她外公外婆两老人家借了他们一大笔钱付的首付。易雅克推开了主卧,跟她房间一样,熟悉的仿若回到了五年前。床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全家福,那时的她还是个小豆丁,留着个西瓜皮,一脸不耐地拧着眉。父母不变的面容,就在她眼前笑,她也笑了笑,便转头锁了门出去,径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
将书架上的书全部卸了下来,用收纳箱装起来密封上,衣柜也清空了,拿大塑料袋胡乱地塞进去。忙完这些,易雅克已是一身汗,她拿毛巾擦了把手,走到书桌前坐下,拉开了抽屉,入眼便是一个暗黄色的本子,封面是一个插着黄色菊花的蓝色邮筒,底下有几行英文字。慢慢翻开:第一页有个日期:2001.06.21,第二页只有一句话:全部是一张白纸。易雅克看着这话笑了,那时的自己是这么简单而认真的文艺范。她没再翻下去,将本子也装进了收纳箱中。回头,就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包小纸片,全是曾经暗恋的小心情,她找了个小铁盒放进去。其他是各种文具和全新的小本子,还有一个橘色的小灯、一块印章、一个青蛙手机挂饰、两个中国结。最后竟然还从下方的大倒屉里翻出了一大撂武侠小说,还有知音、故事会等多种杂志,还有一本郭敬明,一本小黄书。她忍不住笑,武侠小说来自于一个小学同学,那同学看得眼睛高度近视,却不敢告诉父母,每天眯着眼看人,格外猥琐。知音是从奶奶家顺来的,故事会是小姨最爱的厕所读物。曾经躲着父母藏被子里看得不亦乐乎,竟然也从没被发现过。乱七八糟的书装了整整一个纸盒,她把箱子抱出来准备跟徐钦分享,谁知客厅里只剩电视机满屏的鹦鹉,她叫了一声,没人应。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人,只好掏出电话拨号,铃声却是在门外响起。
徐钦眨巴眼笑,两塑料袋齐腰晃荡,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猜猜我买了啥?”易雅克无语,猜猜,猜你妹!她说:“袋子透明,掩不住味。”
徐钦两脚摩擦着脱下鞋,将袋子放桌上,皱眉斜着嘴:“这话有毛病,你停顿时间不对。”他转身走向洗手间洗手。
易雅克叫住了他:“袋子透明。”徐钦等着。半天不见下文,便又转身继续走向洗手间。易雅克再次叫住了他:“掩不住味道。”徐钦顿住转过身来,说:“这得分段了。”好无聊的把戏。
如果将人说的话全记下来做个分类统计,你就会发现,其中88.8%在说自己(包括自己的往事、未来、想法、前男友、梦境、偶像等等),7.4%在说别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主要是琐事八卦),3.32%在无聊地谈狗互相攻击,还有0.48%是所谓的正经事(基本处于被迫、厌恶状态)。(数据不实,尚待考据,求致力于最高科研者入伙。)
易雅克也挤进去洗手,顺便抹了把脸。烧烤配啤酒,尽管没有花裤衩灰背心,街角呼啦的风,以及行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仍然很美味。两人盘腿坐地上,白色快餐盒盘踞其间,好一道楚河汉界。易雅克惊讶于这一地道的大排档怎么又让没踩着狗屎的徐钦找着了。
徐钦却没理她,这家伙已经被辣的□□中烧,一边猛灌啤酒,一边根本停不下来!“干!”
……
“卧槽!不要抢我的鸡翅!”
……
“艸!你什么时候把羊肉消灭了!”
……
乒乒乓乓,楚汉大战拉开帷幕。东方的田野里大合唱荡入□□,楚汉被迫和谈。“我都没吃饱。”易雅克怒,接着打了个饱嗝。徐钦愣了愣,哈哈大笑。她怒骂:“艸!辣出的错觉!说真的你哪买的?很像眼镜大叔的味道。”
“你房间收拾好了?”
“你话题转移得也太生硬了吧。”
“要帮忙吗?”
“要!我房里有几箱书,你帮我挪书房去。我要把书房和主卧都锁了,给他们两间房够用了吧。”
“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
“我……有那么凶残吗?”徐钦仔细盯着她脸看,盯得她开始擦嘴角,方开口道:“嗯,跟你眼睛是弯的一样真。”
易雅克泄气:“好吧。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你帮我去收拾主卧,行不?”
徐钦倒了口酒,叹道:“不行。”他夺过被易雅克□□得几成一滩水的易拉罐甩进垃圾袋,仰头倒完最后一滴淡淡的液体。
“那就这样吧。”
“还不到时候,总有一天,你会亲自去收拾。”
“等到我要死的时候吗?”
“或许吧。”
“如果我突然死了怎么办?”
“还没和我结婚还没生小孩,怎么能死。”
“……”盗用我最最亲爱的萱萱的歌词!
“眼镜大叔有自己的店了,可惜鸭脖鸭架都卖完了只剩烧烤了。他在看金庸。”
“……你话题转移得也太生硬了吧。”
“你竹马很够义气。”徐钦轻描淡写。话题转移生硬不生硬没有关系,有用就行。
“那我的特助费?”易雅克伸手,被徐钦拍过来一听雪花,她低眉撇嘴,手上动起来,结果被喷射了一脸。抬眼只见对面男人笑得奸邪,她拿袖子擦了把脸,念叨了句:“糙汉需要啤酒的滋润。”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起身去了洗手间,尿意来得太急。
等到她出来,发现男人已经将垃圾整理妥当了。她不禁感慨尿急尿不尽也是有好处的。
徐钦招呼她坐沙发,自己却硬生生挪走了茶几,面对面在地上坐下,将她甩两边的手拿住按在她腿上,仰头望进她的眼里。易雅克这才发现,他的瞳孔很吸人,中心是少见的幽黑,那抹浓浓的深色渐渐晕开来,越来越淡,到外围已成纯净得明亮的琥珀色。她想伸出手去,却发现被有力地压制住了,压制她双手的手很漂亮,指头修长而匀称,指甲修得很短,顺着指头形成一道道圆弧,紧紧包着圆润的指头,粉白相称。
“抬头。”徐钦声音很低,呼吸很近,她几乎能闻到刚下肚的味道,她依言抬头,撞进他眼里,看到了一张怔忪的傻脸。
“我们结婚好不好。”徐钦声音有点沙哑,低沉地像刮痧般地充满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