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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陌生的钥匙旋转声,易雅克莫名激动起来,心跳得很快。
玄关左侧是布满整个墙面的镜子,后侧立着一个白色鞋柜和两个白色圆纸凳,换了鞋走进,入眼的空间很简洁,白色家具居多,普通的欧式极简风。她四处张望着,男人捅她:“先跟我下去搬东西,一会儿回来再看。”
易雅克压了压心跳:“不是应该让我坐着歇会儿或者随便看,你自个儿下去接着搬吗?”男人停下手中动作,笑道:“不应该,我要你亲手、主动将你的春夏秋冬嵌进我的。这表示,你,易雅克,从现在开始,有权利也有义务参与、改变我,并创造共同的、我们的生活。”
于是,易雅克非常服气、辩无可辩地主动、亲手开始了劳作。带来的东西并不算多,其中,服装占了五个箱子,居多数,剩下的都是零零碎碎并无规整的日常必用品。两人将东西搬上楼,徐钦果然说话算话,只负责开箱,让易雅克自己挨个去收拾,连搭把手都拒绝,气得易雅克一边感动一边跳脚:“我挂不上去……啊……你的破领带全给我兜地上了……为何没有空抽屉了!!”
徐钦倚着门笑,一个一个答:“旁边有椅子,爬上去……扔了也没关系,我的一切你做主……我那抽屉那么空,放一起呗!”
“死变态……谁要小内内都跟你混!”
“放心,我穿不上你的,而且暂时还没这癖好。”
“滚!”易雅克关上了卧室门,颤颤巍巍地放着自家五颜六色的小内内。门外是男人夸张的调笑:“你要对我的小内内做什么?”她随手欲砸门,最后却只能默默放下手中软绵绵的织物,好在,门外非常识相的安静下来了。
待一切收拾好,已是11点整。徐钦再次要求,第一顿,必须在家里开火。易雅克跑厨房看了看,依旧是中规中矩的风格,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悬挂墙面的一系列刀具,从西瓜刀、中式菜刀、西式主厨刀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把三叉小刀,一撂削皮去核工具刀……她打开柜门,果然,中华铸铁炒锅、平底煎锅、陶瓷砂锅、电饭锅、不锈钢压力锅、小火锅……甚至还有个美貌的塔吉锅……她可以肯定外面那家伙连这些锅具的名都叫不全乎。忽略掉另一整排的各式料理机,她走出了厨房。
“等我先列个菜单。”她默默转身拿了手机,打开了下厨房。
超市距离小区大概5分钟路程,两人一路甩着手走过去,以搬超市的节奏装了满满两大推车的食物,徐钦出卖色相说服了店员,将手推车推回了家,将食物分门别类码好,徐钦便去还手推车,易雅克拾掇着开始做午饭。
然而,徐钦回来,手里竟是又多了一袋鲜奶。他撕开口子递到易雅克嘴边,两人配合着洗菜切菜炒菜,鉴于那大口的铸铁炒锅太重,上了燃气灶便再没下来。
徐钦看着自家女人颠着炒勺远远站着,伸长了手臂给锅里的红烧鱼翻身,便接过了炒勺,亲自上阵。
“会溅油,你小心点……”易雅克站一旁叮嘱。
“这做法岳母大人教的?好香!”
“嗯,祖传的秘方。”易雅克见徐钦顺利给鱼翻了身,便再次接过炒勺,拿回了主厨的位置。
“在书店,你都没做过饭,没想到真做起来还有模有样……嗯,好吃……”徐钦夹了块糖醋排骨,甜度适宜、满口浓汁,他细细嚼了两口,便要喂她,知她猫舌头怕烫,还贴心地吹了几口,易雅克非常自然地接了过去,鼓囊着嘴答话:“有神器下厨房,你尽管点菜便是!”她不常自己做,也是不自觉地想沾沾人气,外头吃尽管脏了点,但经了多人的手,自有其无法比拟的风味——忽略掉可能会存在的各式口水、头发、头皮屑等,就一切ok。
历时三十分钟,两荤一素一汤已被摆上了餐桌。两人都饿得狠了,徐钦却不紧不慢开了瓶红酒,舔着嘴煽情:“闻,红烧鱼,糖醋排骨……”他嗅了嗅鼻,一脸陶醉,“气味分子已经占据了我们的家,每一个角落都迎来了女主人的味道……”
“……”易雅克顿住了挖饭的手,无奈道:“对不起,味道似乎添得不够主动……”没手动甩个鼻涕什么的。
徐钦笑:“还惦记着亲自主动的春夏秋冬呢,这时候不需要主动,纯天然添加才好。”他举起了高脚杯,两人碰了一杯,便迫不及待地开饭了,暂且放过了纯天然添加与主动添加成分的差别。
她含着米饭,声音轻快而满足:“你有什么爱吃的、忌口的,都细细说来,以后我注意点。”
“我比较想要你自己去发现。”
“……你忘了我有多迟钝?”易雅克面露难色。
“没关系,慢慢来,你要实在迟钝到我难以忍受,我会解决的。”
“怎么解决?”
“你想知道?可以试试看。”徐钦挑眉坏笑,再次举起了杯,“来,祝我们新婚愉快!”
两人新家里的第一顿饭,在徐钦夹一筷子便念叨一句“你的味道”中,终于滑向尾声,杯盘皆被解决得很干净。感谢洗碗机,两人得以滚圆着肚皮洗了澡,清爽地爬上了床,对这同样爱睡觉的两只来说,再也没什么比吃饱喝足了睡个午觉来的舒坦。
一觉醒来,身边已成空,易雅克起床漱了个口,便在她的新家里游荡起来。室内设计实在是无甚特色,干净整洁得完全不像个单身男人的家,反而像房产公司用来宣传的样品房。两室两厅一厨一卫的规格,她敲了敲书房门,门内果然传来男人的声音:“自己家,不用敲门。”
书房也很没特色,中规中矩的大书柜,藏书不算丰富,看来主人倒是没有拿书籍装点门面的意思。整个套间最亮眼的该数书房落地窗的柔纱卷帘,樱花在卷帘上闪烁着绽放,白色的纱帘上花瓣儿呈淡淡的粉,更准确的说法是——雍容华贵——单纯一种颜色形容词完全无法表达如此丰富的色泽明暗与层次变化,易雅克不自觉地走近,颤抖着手靠近,却在快触碰上时猛然顿住,隔空一寸寸抚摸而下。
脸上突然传来肌肤的触感,易雅克才惊觉自己早已潸然泪下。她声音发着抖,目光依旧注视着雍容华贵的樱花:“这是唐纸……原来都是真的,由云母粉和粘土配制成的颜料,涂在圆筛纱布上,均匀地拍上木制印版,再铺上贝壳粉做底色的和纸……原来真的可以美得……美得叫人泪流满面……红色是樱花的绚烂,黄色是春天的温暖,蓝色是剔透的质感……原来都是真的……”她抽了抽鼻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徐钦牵过她的手,将人拉到了书桌旁。易雅克再次惊呆了——书桌上稳稳地放着嵯峨本,绿色的胡枝子花在光影中浮动,粉色的梅花在寒冬中吐露芬芳……绿、粉、蓝、黄、白,人间四季在薄薄的一本唐纸上呼之欲出。这是个空白嵯峨本。
“喜欢吗?想要吗?我托人在唐长订的。”徐钦轻声说道。唐长是东京一家传承了数十代的唐纸作坊。
易雅克半响才回头身来,却是径直扑进了他的怀里,哽咽着锤他的胸膛,全然不顾形象地哭嚎:“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坏!”待她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已坐进了男人怀里,当下也不扭捏,只红着眼哑着嗓子说:“你真的是,太损了。这么快,就把我……”圈在这妙不可言的人世间。后半句她没说出口,从她尝出他唇上的咖啡味起,她就再也不能说出这种话。
“你本来就一直在,又何必自欺欺人。”男人话里毫不留情,眼神却温柔得能滴水。
她愕然:“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留宿你寝宫后的第二天,刚好有朋友在东京。”
易雅克顿了顿,恍然道:“铜镜!”
“嗯,尽管你藏得很深,但枕头下有硬物实在是睡不舒坦啊。”那晚他整夜噩梦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被硌得慌的他半夜从枕头下方垫褥中摸出了一面古铜镜,昏暗的蘑菇灯下,镜面中隐约的人脸将迷迷糊糊的他吓了个半死。完全清醒下来立刻意识到了其中关键——枕边的女人绝对很喜欢、很迷恋这面铜镜,但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得不将其藏起来,却又舍不得藏远了。当时他的留宿仓促而意外,故而被遗忘在原地未及处理。
她的翅膀从来太重,她飞不起来,但可以坠落。而坠落,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结局。所以,他要将能绑住她翅膀的一切都呈现在她眼前,比如,历史的厚、艺术的美,比如,过去的牵绊,未来的期待……
她没问为何他想到了唐纸,也没再问为何他肯定她一定会爱唐纸。她亦不知再次遇上这个男人,再次与他相爱相伴,是对是错,是福是祸,但在此刻的她眼中,他比阳光下的云母粉更加闪耀。
她擤擤鼻子,笑了:“我这一个月比过去五年哭得还多,你也怪能耐的。”
“以后只让你笑,”徐钦摸了摸她泪痕犹存的小酒窝,“像这样笑。”
易雅克站起身来擦干泪痕,依旧弯着眉眼笑:“明明上次你说让我哭嗨在你怀里的。”她擦了手,将桌上的嵯峨本□□了书柜。
“有差吗?”他歪了歪头。
“还真没。”她也歪头。“男人,能不能换个话题?”
“我们来互相交个底吧,能想起来的,对我们共同的生活有影响的,或是彼此感兴趣的一切。”徐钦万分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