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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天晚上的事,每个人都闭口不提,陈梓慕带着脸上的伤回来,韩谨诚帮他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上了药,也未和他说起苏若和周简珍刚才发生的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默契的等待着五月之期的到来,自然而然那天也就变成了所有人默认的最后决定胜负,决出生死的最终战场。
时间逼近,倒计时3天,每个人心里的紧张和忐忑都不言而喻,而此时此刻的韩谨诚,正和苏若一起坐在机场的等候区,等待着飞往美国的班机。
离登机时间还有1个小时,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这也是他们这么多年来习惯的相处方式了,只是最简单的陪伴,两个人就已经很满足了。
“三天后你有什么打算。”韩谨诚看着坐在身旁的女人,她微微低着头,延颈秀项,红色的泪滴在耳边微卷如瀑的秀发之中若隐若现。
“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的,我还要去美国找你呢,不是吗?”苏若抬头,朱唇皓齿,嘴角是云淡风轻的浅笑:“等我回去了,我们就回到那个小房子里去,我喜欢那里的空气,满满的都是阳光的味道。”
“为什么不留下,也许他不会怪你,那里的阳光再暖,也不及他的身边,不是吗?”韩谨诚不再看她,握在手里的机票也被微微捏起了褶皱。
韩谨诚眼角的余光分明看到苏若轻轻一僵的身体,苏若也不再回答,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在这样的沉默之中,韩谨诚想起了过去两个人度过的那段漫长时光。
……
时光匆匆,那些深种于脑海的片段,如今想来也不过回忆二字,而对于韩谨诚,那也许是这一生最美好难忘的岁月,却也是最痛不欲生的漫长等待。那时年少,他也曾经为一个人那样不顾一切,一眼便此生不换……
那一年韩谨诚16岁…
出落的挺拔俊秀的少年,穿着父亲已有些陈旧的衬衫,显得身形愈发的单薄青涩,在一个没有月光的夜里,他独自一人离开了早已支离破碎的家,义无反顾的加入了周泰清在任的组织,虽然年少,可是韩谨诚很有天分,再加上努力的练习,加入不过两年就已经成为了组织的高级杀手。
在高级杀手的授章仪式上,他身着精致合身的西服,整个人高大修长,再也不是当初离家时的那个单薄青涩的少年,他已经可以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了。
仪式结束后,他在所有人或祝贺或艳羡的目光中沉默坚定的退场,然后孤身一人,来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国,去寻找年幼时被父亲送走的妹妹。
那年他18岁,年幼的妹妹才不过12岁。
他在繁华忙碌的都市中盲目的寻找着,仅凭一张妹妹儿时的黑白照片,花了一个月才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妹妹可能所在的福利院——阳光福利院。
当他站在福利院门口时,就已经被孩子们清脆绵软的笑声和无邪纯真的笑脸围绕其中,而此刻的阳光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温暖到不行,温柔到不行。
福利院的院长是一位金发碧眼的中年女人,坐在待客厅的沙发里,仔细看着韩谨诚带来的黑白照片,最后只说了一句话:“韩先生,不好意思,这个女孩子已经不在我们福利院了,之前一直负责给孩子们身体检查的研究院的人把她和十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带走了,说是生了病,去那边治疗,到现在大概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等他拿到那家研究所的地址,已是一天之后的事情,他来不及休息,便马不停蹄的开车找到了那间坐落在偏远郊区的研究机构,在前往的那间研究所的路上,他的脚步不断加快,一想到妹妹可能生了很严重的病,他的心里就紧紧的揪着。
韩谨诚知道很多年后,仍然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天空,蓝的像是被水洗过的画布,干净透亮,阳光很暖,可是他的心里却只剩冰天雪地的一片,脑子里不停的回荡着那位亚裔的研究所所长说的话:“对不起,你找的人病的很严重,不久前已经去世了。”
那是他这18年的人生之中最痛苦,最难过的时刻,他眼里有泪,可却被他硬生生的忍在了眼眶中,不敢滴落,他手里握着妹妹仅有的一张照片,一个人走在冰冷没有尽头的长廊里。
长廊的两侧布满了面积不大的房间,一间连着一间,房间的门朝向走廊,门上留出了可以观察房间内部情况的带着栏杆的小窗口,像牢房一般。
他脑子里空白一片,这一条长廊,他像是走了一个世纪一般,可是在这条长廊尽头的转角处,他无意间看见了一个小女孩,于是这一刻,就变成后来他这漫长世纪中的另一个永远无法忘却。
小女孩看起来和他的妹妹差不多大,亚洲人的面孔,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粉嫩的嘴唇,小小的身体卷缩在白色的床角,黑色的长发乖巧的垂在身侧,双瞳剪水,睫毛微微颤抖,投下了一小片淡淡的阴影,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彩,却又看起来让人绝望。
那是韩谨诚第一次见到苏若,那一年,韩谨诚18岁,苏若12岁。
他看的入了神,而门内小小的苏若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带着温度的目光,抬起头来,和他隔着冰冷的铁门,透过小小的窗口对望着,苏若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着什么,可是这一刻的他脑子里仍然充满了妹妹去世的消息,耳边也只剩下一片嗡嗡的声响,他听不到。
等他离开研究所,浑浑噩噩的开车回到住处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房间没有开灯,他就这样的呆呆的站在这片黑暗中。
从前漫长无边的黑夜,这次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迎来了黎明,他就这样站了一个晚上,他在想:妹妹死了,为什么?那个研究所长说妹妹生病,真的吗?那昨天他看到的那个女孩也生病了吗?
他的脑子里一团糟,可是苏若的那张小脸却始终挥之不去,他到这时才想起,那时候那个女孩在对自己说着什么?女孩眼里有泪花,嘴唇轻轻的一张一合,可是那时候的他什么都没听到,他努力的回想,苏若说话时的嘴型。
………“带我从这里出去,求你了。”
他想起来了,那时的苏若在说“带我从这里出去,求你了。”,她在求他带她出去。
韩谨诚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他再次来到了那个研究所,他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看到她的那一个瞬间,那张小脸,那双闪着光,带着泪的清眸,他再次到这间研究所,这一次来是为了带她出去,为了带苏若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
他在来之前已经和驻扎在美国的相关组织成员通了电话,必要的手续也都已经办好了,他只需要拿着这些手续证明去将苏若带出来就好了,这个过程不过20分钟。
等苏若从那个小小的牢房里走出来时,她伸出了那双软绵绵的小手紧紧的抓着他那双拿惯了冰冷武器的手,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握住那双小手,他生怕他的力道会弄疼她。
蓝色的天幕之下,一大一小两个坚定的背影,就这样在刺眼的阳光中慢慢的走远,直至消失。
从那之后的4年时间里,他留在了美国,为了照顾已经完全适应不了外面世界的苏若。
这四年里,苏若断断续续的告诉了他关于那个叫陈梓慕的男人的故事,她说到陈梓慕的时候总是微笑着,就算哭了,嘴角也不曾丢失上扬的弧度,而这些都让他嫉妒。
因为在这四年一闪而过的漫长光阴里,他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满心满念都是另一个男人的女孩,她就像清晨的露珠一般,一点一点沾湿了他的整颗心,让他也期盼可以像她一样一尘不染的美好着。
那时候韩谨诚还不认识身为下一任组织管理者的陈梓慕,可命运就是这么的捉弄人,他后来想起来,如果他那时候不告诉苏若关于陈梓慕的消息,是不是就可以像最初的那四年一样,陪着苏若平静安稳的过完这一生。
可是四年的光阴还是到了尽头,他被通知回国参加周泰清的葬礼,还有……陈梓慕的继任大典,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让他这一辈子都不甘心,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的男人。
看着那个周身清冷,挺鼻薄唇,气宇轩昂的男人,走上层层阶梯,落座在鸩的华椅之上时。他第一次恨,恨命运不公,他第一痛,痛的不能自已。
那一年,韩谨诚22岁,苏若16岁,而陈梓慕,21岁。
22岁的韩谨诚舍不得苏若痛,一丝一毫都不舍得,所以他决定告诉苏若关于陈梓慕的下落还有近况,那一刻他第一次在苏若的眼里看到了如此巨大的欣喜,她甚至高兴的给了他第一次拥抱,却在他悸动颤抖的怀里,轻声说着:“谨诚,我要去找他,我很想他,帮我,帮我好不好?”
他满怀拥着他最爱的女孩,可女孩温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他的心口,却像冰冷的匕首狠狠的一刀又一刀的扎着他的血肉,直到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可是他拒绝不了她的请求,从那一刻开始,之后的整整3年时间里,苏若不分昼夜的学习着杀手必须掌握的技能,他便不分昼夜的陪着她练习,寸步不离。
而他的心也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渐渐变的不得不的强大和坚定,他已经可以做到就算看着苏若在练习中一遍又一遍的受伤,也能狠下心的对她说“不准停,继续练习。”,让她带着伤痛继续前进。
后来,19岁的苏若完成了所有的学习任务,从那时起,她就开始了一意孤行地复仇,而他仍然坚定的陪伴左右。
直到22岁的苏若,终于成功通过了鸩的考核,站在了早已忘却了曾经的陈梓慕的面前,而他也隐身退到了她的身后,静静的守护,连想念也只能在深夜的黑暗里,忍住去拥抱她,亲吻她的冲动,然后只是深深,深深的看着她。
……
韩谨诚从过去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时,眼角竟不知不觉坠着欲滴的泪珠,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平稳,心里也闷得难受,但却在看到苏若平静的侧颜时,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这时距离登机只剩下10分钟了,他轻轻叹气,抬手揉乱了苏若的黑发,笑着说:“你走吧,快要检票登机了,我也要准备过去排队了。”
“我看着你进去,等看不到你了我再走。”苏若说着便起身,看着不远处的检票口,没有过多的表情,语气中却带着依赖和不舍,柔声如水,让韩谨诚心痛。
两个人并肩朝检票口走去,韩谨诚感觉到苏若的手就在他的手旁,直到两人站定在了等待登机检票的人群之外时,他仍然没有握住那双他最想要握住的小手。
韩谨诚将行李放在身侧,转身看着身旁垂着头不看自己的苏若,她和以前一样,只一眼,就让他再也移不开目光。
“我都要走了,不给我个离别的拥抱吗?”韩谨诚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笑也得很难看,可是他尽力了,面对她,他要怎么才能做到波澜不惊?他做不到。
苏若抬头,对上韩谨诚溢满不舍和爱意的眸子,上前一步,双手环住了他精瘦的腰,小小的脑袋也深深的埋在了他温热的怀里,她抱的很紧,柔软的头发在他的怀里,却像探进了他的心房一般,挠得他心窝难耐的痒。
“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陪你过完我们约定好的一生,一定。”苏若的话说在他的心口,不舍得眼泪也流在了他的心口,浸湿了他本就单薄的衣服,还有灵魂。
“苏若慕,我爱你。”韩谨诚抬手,紧紧的将苏若按进自己怀里,他有多舍不得,抱的就有多大力,可是不够,怎么会够。
韩谨诚之前从不再陈梓慕面前叫苏若的名字,就是因为他怕他会不自知的叫出‘苏若慕’这个名字,可是他不想让陈梓慕听到这个名字。
苏若沉默着,她知道韩谨诚爱她,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说他爱她了,可是苏若好伤心,明明韩谨诚这么好,可是她却只能伤他的心,一次又一次。
她在心里对他说:‘对不起,谨诚,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先遇见你,然后好好爱你,像此生这样爱我的你一样去爱你,可是这辈子,他陈梓慕死赖在我心里不走,我没办法,我放不下,所以不要怪我,好不好?如果,如果连你也怪我的话,我真的,真的就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了。
两个人的拥抱在人来人往的等候区,好像被定格了一般,载满了永恒的美好,让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微笑。
韩谨诚松开了苏若,双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从怀里推开了一些,那双深沉如水的眸子,有些游离的看着苏若的脸,最后停在了他渴望已久的朱唇上,在心里犹豫再三后低头吻了上去。
苏若嘴角的泪,让他们之间这个吻带上了咸涩的味道,可是苏若没有抗拒,她接受了这个吻,也闭上了眼睛去感受,可眉头却因为鼻尖的酸楚皱着,眼泪也不停的滑落。
而韩谨诚也只是这样吻着她,没有唇舌的纠缠,没有相濡以沫的勇气,他只是轻轻的吮吸着苏若的唇,尝着她因为和他分离而不舍的泪水的味道。
韩谨诚离开苏若的唇的时候,苏若还闭着眼哭泣,却听见他好听的声音说:“我走了,我们三天之后就会再见的,对不对?所以不要哭,好不好。”
可是这句话却让苏若哭的更伤心了,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着,睁开眼看着这个给了她一切的男人,他温柔的眼,还有温暖了岁月的笑,苏若强忍着,可还是只还给了韩谨诚一个流着泪的微笑:“嗯嗯,你走吧,我怕你一个大男人会哭,所以我还是不看你进去了,快,走吧!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去找你。”
韩谨诚不再看她,转身朝检票口走去,直到感觉身后她的目光消失,他才回过头,他没有流泪,他怎么会流泪,明明…马上就会再见的,不是吗?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时不时为了抹去眼泪而抬起的双手,反而笑了。
苏若慕,原来我也可以让你这么不舍,可以让你哭的如此伤心,你知道吗?这么多年的陪伴和守护,都是我自己的心甘情愿,这个吻,也让我付出的所有都不再需要去衡量值不值得,只不过,你不能爱我,真是太可惜了。
真的,太可惜了……若慕,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