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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林波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如何?可是真的回了老家?”贺令泽见林波回来,立马从书房走了出来。
“回侯爷,回夫人,小的去仔细查过了,姑爷确实是大年初二的时候回了老家,说是老家的太夫人身体不适,想念孙儿想念的紧,家里的二伯不得已,就只能派人送信叫回了姑爷。随行的共四人,两个长随和两个小厮,初二出发,初五到的,说是预计过完十五回来。至于为什么只他一人去,这事儿小的也查过了,御史大人那边,因圣上年前给他布置了新一轮的检查任务,一时半会离不了京畿。后听闻姑爷原本是想带着咱家小姐和御史夫人一同回去,可思来想去说是路途太过遥远,冰天雪地的恐怕她们吃不消,故而谁都没带,独自回去了。”
“这大面上听着都合情合理的,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啊!”话虽这么说,可乐言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侯爷,我们明日回府吧,不亲眼看看苁焉,我终是不放心的。”在这家里,除了贺令泽,苁焉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她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冥冥中早就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的疼着。
“好,一会儿让刘妈妈收拾下,我们去前厅跟岳父岳母说一声,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去。”贺令泽刚想坐下,忽地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又吩咐了林波:“你着两个稳妥机灵的人,去王阳兴老家打探一番,看看是否跟你打探来的消息一致。切记,嘱咐她们要隐秘,万不可被王家人发现。速去速回。”
“是,小的明白,侯爷放心。”
看来,贺令泽跟自己一样,都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有的时候越是看着稀松平常的事情,底下越是藏着更多不可靠人的秘密。
“但愿,是你我想的太多了,我只要苁焉能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其他的我别无他求。”
贺令泽若有所思的走过来抱了抱乐言,轻声地说着:“放心吧,苁焉有我,有你,有偌大的侯府在后面给她撑腰,没人敢为难她分毫,就连圣上想要做些什么,都要思量一番,更遑论其他人了。”
这一夜,夫妻二人谁都没睡着,相枕无语,天刚蒙蒙亮乐言就起了身,去大厨房给父母做好了鱼粥,又交代了小丫鬟拿暖箱温着,等父母起身后再端上桌,以免凉了吃了伤肠胃。
安置好一切回自己院子的时候,贺令泽也起了身,由小丫鬟服侍着穿戴妥当后,正在用早膳。
“车马都备好了,刘妈她们把东西都搬上车了,母亲昨日嘱咐我给婆婆带的天然蜂蜜也从地窖拿出来收好了放在辇车上了,随时都能出发回去。”乐言随手给贺令泽夹了一块腌黄瓜放在了他面前的食碟里。
“你吃过了吗?一会儿走之前是不是要过去跟岳父岳母打声招呼。”
“没什么胃口,吃不下。我昨儿已经跟母亲说过了,现下他们二老还没起身呢!我们直接出发就成了,没事。”
等到回了侯府,才刚刚辰时一刻,看门的小厮一大早就看见侯爷和夫人回了府,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开了门。
“老侯爷和老夫人起身了吗?”
“回夫人,问过了,还没。”一旁的黛眉仔细的扶着自家夫人下了辇车。
“那侯爷跟我先去看看苁焉,待二老起身了,我们再去请安。”夫妻俩进了大门直接上了油纸小车,直奔后院苁焉的芷心阁去了。
到了的时候,发现苁焉正一个人站在廊下,慢悠悠的捻着台面上的积雪把玩着。
“这一大早的怎么就站在这吹冷风,还玩儿起雪来了,真是越发小孩子脾性了。”乐言走过去直接拉着她进了屋,从门后投了一个热帕子,给她擦了擦手。
“二哥?二嫂?你们不是回乐家了嘛?母亲说你们要去两日呢,怎么这一大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呢。”看清楚来人是谁后,苁焉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乐言不禁有些担心:“你可有哪儿不舒服?怎的脸色这样难看?昨儿个黛眉跟我说你回来了,还去水榭寻了你二哥跟我,我便坐不住了,实在太想你了,况且我娘家离得近,随时都能回去,你嫁人后难得回来两次,可不要先来看看你这个小祖宗。”说着话乐言拉着她去暖阁坐了下来。
“我听说妹夫的祖母病了,所以老家传来消息把妹夫叫了回去?”贺令泽试探性的问了问苁焉。
“嗯,三十那天晚上就来信儿了,过完年就赶忙出发回去了。本打算带我和婆母一起去的,可是夫君担心外面天寒地冻的我们吃不消,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先回去了。”
夫妻俩看着苁焉平静的将此事说了出来,互相看了看,心照不宣的没再多问什么。
喝了半天的热茶,乐言见苁焉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原以为她是在廊下冻的,让黛眉给她沏了热姜茶,可这一杯茶都下肚了,脸色还是煞白,她越看越是担忧,于是转身吩咐了黛眉:“去请大夫来一趟,给七小姐瞧瞧,她这脸色真是太过骇人了,不找大夫来瞧瞧,我着实不放心。”
“二嫂嫂,你别瞎操心了,我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这几日没睡好,你别大惊小怪了。你跟二哥哥坐下来好好陪我说说话,我立马就好了,哪儿还用什么大夫。”
“说话没问题,等大夫来给你瞧了,说你没什么事儿了,我跟你二哥哥定会好好的陪你说话,哪怕这几日你让我吃住在你这芷心阁,你二哥哥都不会说什么。对不对,侯爷?”
贺令泽抿嘴笑着轻咳了一声:“对对对,只要你张嘴,你二哥连夫人都能让与你!”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二哥哥还是最疼我的那个。”苁焉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等了一会儿,大夫就来了,进门行了礼,打开药匣子拿出脉枕,便要跪着给苁焉诊脉。
“等等!”贺令泽忙打断,转头吩咐黛眉给老人家拿了一个杌子:“您且坐下给她看诊,她这么小的岁数,哪儿受得起您这一跪,莫要折煞了她。”
老大夫千恩万谢的坐定了,继续给苁焉看诊。
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始慢慢的往药匣子里收东西,却不发一言,贺令泽皱着眉头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同样一脸不解的乐言。
“如何?可是有什么不妥?”乐言看他这样,突然开始心慌了起来。
老大夫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不知怎么开口,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说了句:“侯爷,夫人,劳驾移步外间说话。”
“有什么事儿当着我的面儿直说便好,身体是我自己的,无需瞒我。”
老大夫呆愣在原地好久,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
“算了,您且说吧。”贺令泽见妹妹态度坚定,无奈的朝着大夫点了点头。
“以老朽多年的经验,七小姐的身体并没什么不妥。”老大夫说这话的时候额间竟然冒出了冷汗。
“没什么不妥,您为何这般为难,迟迟不肯说?”此话一出,乐言就更不明白了,既然没问题,为什么半天不敢回话。
“七小姐脸色发白乃是怀有身孕,却忧思过度导致的,只要少思少虑,多加休养,问题不大。”
乐言大喜,高兴的问道:“您瞧瞧,这不是大喜事儿吗?您怎的还支支吾吾的不敢往外说呢?”
老大夫擦了擦冷汗,继续说道:“只是七小姐的身孕现下已快……快三个月了,如若长期这样忧思过度,恐对胎儿有所影响,还望七小姐多多注意,小老儿一会儿开些益气安神的药,只要按时服下,定能有所好转。”
“三个月?您可是瞧错了?”乐言异常惊讶的问着面前的老大夫,却在问出来那一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才是老大夫刚刚不敢直言相告的真正原因,侯府独女出嫁,满京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月前的事情,可现下大夫却诊出苁焉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敢说才怪。
乐言定了定神,强忍着震惊,对着贺令泽说:“侯爷,您去送送大夫吧,大过年的都挺不容易的,况且又这么大岁数了,总要客气些。”
贺令泽看了她一眼,心领神会的应了,带着老大夫出了门。
待二人走后,乐言转身看着暖阁里呆愣愣的贺苁焉,正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她自己却先出了声:“二嫂嫂,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轻浮的女子,甚至会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并非王阳兴的?”
“你胡说什么?这种事情怎好乱说,我从未怀疑过你腹中的孩儿不是妹夫的,只是……”
“从那日重阳宴上我第一次见了他,我便喜欢上了他,当我得知他送来锦囊那刻,你不知我有多开心。定亲了之后,他总是隔三岔五的寻机会来陪我,那段日子我真的好开心。那日他派小丫鬟带口信来说要约我去看日出,我背着所有人,漏液时分悄悄地出了门,也就是那日,我迷失在了他勾勒的美好生活里,忘乎所以的把自己交给了她,事后我害怕过,我不敢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原想着本来日后也是要嫁给他的,便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可谁承想,不该来的还是来了,是我丢了侯府的脸,丢了父母的脸,我不配你和二哥哥这般关心我。”
在这样一个如此保守的年代,未进门就提前发生了关系,这等行为就算不被外人诟病,日后想在婆家抬起头来做人也只怕是难上加难了。乐言看着眼前异常冷静的贺苁焉,忽然觉得好陌生,她似乎不再是初识时那般天真无邪,眸底的单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骇人的冷漠,她不禁诧异的问道:“为何我现在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开心的样子,我记得你刚成亲那几日回来,次次都是笑容满面的,可现在的你,这般沉默,难道……妹夫对你不好了?”
“也没有不好,还是会日日的同进同出,同吃同睡,只是不知为何,话突然不多了,也不似之前那样,偶尔会带着我出去散散心。现在的他,空了,宁可呆在书房里整理那些旧书籍,也不愿跟我多说半个字,我只是不知道为何,为何一个人的改变会如此之快,毫无任何征兆。”
那一瞬间,出现在乐言脑子里的居然是黛眉的那句话:姑爷年后回了老家。
难道,王阳兴的改变,与他这次回老家有关系?
安慰了一番苁焉,见她怏怏的不愿多说什么,便着小丫鬟伺候她睡会,待她躺下了,乐言转身出了房门,伸手召了召这次苁焉带回来的小婢女,这个婢女是王家派给苁焉的贴身丫鬟:“你可知你们夫人之前陪嫁的姝绣去哪儿了?”
“回侯夫人,奴婢不知。”
乐言盯着她瞧了瞧,这小丫头年龄不大,定力倒是不错,这般询问,竟也没有一丝慌乱:“难得你们夫人回娘家来住几日,我想她想的紧,这几日我就留下来跟她同住,侯府的丫鬟嬷嬷原就够用,你既是姑爷亲派的,也不好委屈了你,这样吧,在侯府这些日子,你就随着我院里的翠竹伺候伺候那梅阁里的梅花,那儿清闲,还暖和,也省得你日日在这冷风口里冻着,回头若是冻坏了,妹夫可要责怪侯爷和我不体恤了。”说完了直接喊来了旁边的小厮,强行将这小丫头带去了梅阁,小丫头原本还想拒绝,奈何压根没有机会,只得被迫随着小厮出了芷心阁。
“夫人,为何要将那小妮子软禁起来?”一旁的黛眉不明所以的问道。
乐言回过头颇为欣慰的瞧了瞧身旁的黛眉:“难得啊,咱们家黛眉也能一眼看明白我的意思了。”见黛眉微微红了脸,乐言便不再打趣:“历来高门显贵女子出嫁后,哪个不是由身边的陪家侍女伺候着,可咱们这位姑爷,无缘无故的就换了七妹的陪嫁丫头,这里面怕是有什么事儿是咱们不知道,如今是在侯府,还轮不到他们御史家做主,为了这几日说话做事方便些,就让这小丫头暂且去看两天园子,该让她出来的时候,我自会放她出来。去,多找几个厉害的小丫鬟,到那梅阁看着这个小蹄子,千万看紧了,免得她寻到机会去给她那真正的主子通风报信。”
说着话的时候,贺令泽一脸阴沉的从拱门处走了进来。
“大夫,可有好生送走了?”
“嗯,该嘱咐的都嘱咐了,夫人放心吧。”贺令泽顺着刚刚押走那小妮子的方向瞧了瞧:“那是……王家的人?”
“是,刚进门时我就发现了,苁焉这次带回来的不是陪家的姝绣,刚侯爷去送大夫,我跟七妹聊了两句,话语间得知他们夫妻二人婚后相处的并不愉快,王阳兴几乎是变了一个人,所以我猜想这个小蹄子也是王阳兴故意派来的,明着说是伺候苁焉,实则恐怕是为了方便监视七妹,好随时通风报信。”
“这王家到底搞得什么鬼,如若让我发现他们真的欺负了苁焉,我定不饶他们。”这一刻的贺令泽浑身透着一股一股的杀气,也不难理解,就这一个妹妹,像乐言一样,从小像宝贝一样被父母和几位哥哥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任谁都不舍她受什么委屈。
“现在看来,问题的关键只怕是出在了老家,只盼着侯爷派出去的人,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早些回来通禀。”
“我这就让林波再派几个可靠的人过去支援,务必快些查出来才好。”贺令泽转身离开的时候似又想起来了什么,复又回头对着乐言说:“这件事在没查清楚前,先不要告知父母,还有,苁焉那里,一定要看好,我怕她会想不开,万一寻了短见出了意外,我们谁都承受不起。”
“放心吧侯爷,这几日,我会寸步不离的陪着她。”乐言望着贺令泽,郑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