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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鬼鬼祟祟地蹲在木窗外偷窥,见蔺轻舟精神不济地倒在榻上,面露欣喜。
此人精明媚主,曾帮脑袋不灵光的金镇处理好了几件麻烦事,因此得了个跟在金镇身旁的福差,成日在铄金山庄狗仗人势,年月久了,熊心豹子胆也有了,这出了铄金山庄都不知收敛。
连金镇这个愣头青都知道修道界人人非等闲辈,不敢明着对蔺轻舟使坏。
倒是小厮不知者无畏。他读过几本冷僻歪门、诲淫之恶的杂书,见书里写合欢药如果断服,断药人会情潮不断,随后神志昏迷,便忍不住打起了蔺轻舟的主意。
一来,蔺轻舟是修道者。作为一名从不敢正眼看主子的小厮,在他看来,若能与修道之人贪欢逐乐,是掉脑袋都值得的事。
二来,书中记载断药的人会浑浑噩噩不知事,这也让小厮大胆了起来。
小厮:“这到嘴的肉,岂有不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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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舍里,蔺轻舟躺在榻上似无法汲取空气般重重喘息着,休息非但没让他身体的不适有所缓和,他反而觉得越来越难受。
难以言喻的燥热在他身体里乱窜,背脊和指尖莫名酥麻,似密密麻麻的细针在扎,但因力度小,只觉得发痒未感到疼痛。
那难捱的酥麻还在扩散,往他身体难以言喻的地方爬去。
天色已暗,夜阑人静,竹林昏昏无光,伸手不见五指时。
蔺轻舟头昏脑涨、难受得要命,觉得自己这么硬躺着也不是事,于是强撑起身子,歪歪斜斜地下了床,磕磕绊绊地摸索着走到木桌旁,在桌上寻见烛台和蜡烛。
他口齿不清地念诀,费了好大劲才点燃蜡烛。
豆大烛火一晃,将小竹舍的角角落落照亮。
蔺轻舟喘着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满额汗,体内的燥热迟迟不消退,蔺轻舟无法,脱了外裳,随手丢在一旁。
恰此时,有夜间凉风穿堂过,安抚着蔺轻舟身心,稍稍缓解了他的难受。
蔺轻舟单手撑头,拇指和中指揉按着太阳穴,心想:早知断药这般难受,他定将青瓷葫芦的药分两处放。
他本想等身体好些就去寻师姐,可如今看来,他考虑的事应该是能不能熬过今夜。
清风刚化解了些许痛苦,哪知下一波潮热紧接涌来,灼得蔺轻舟眼尾发红,呼吸发烫,双眸发花。
人在生病难受时会想家。
蔺轻舟也不例外。
他想起年幼时发烧,母亲将冰袋放他额顶,温柔地拍着他的胸脯哄他睡觉。
一觉醒来,不仅人不再难受,还有一碗热乎乎的馄饨等着他吃。
念着馄饨,他又忆起之前牧重山陪他吃的那碗馄饨。
鲜香和温暖余留在舌尖,牧重山含笑的眼眸晃在眼前。
蔺轻舟虽没有辟谷,但因有了灵力五感敏锐,所以许多以前尚能下咽的糟糠,如今都变得难以入口。
他也因此知晓了,牧重山吃馄饨是件多么需要毅力的事。
蔺轻舟每每想起此事,都会觉得愧疚,但破开这层愧疚往深处看,能窥见小小窃喜。
他会不自觉地想:牧重山对我这般好,是不是与旁人不同?
蔺轻舟之前不知这份窃喜意味着什么,但如今他好像明白了。
因为此时此刻蔺轻舟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牧重山在这就好了。
若是牧重山真在这,他可能会帮自己去寻师姐来。
但蔺轻舟不希望他去。
蔺轻舟就想牧重山陪陪自己、柔声和自己说笑、微凉的手掌轻抚他额头,即使这些举动不能减轻自己的伤病半分。
山之高,月出小。月出小,何皎皎。蔺轻舟低头无力喃喃:“牧重山,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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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内的热浪阵阵翻涌,作弄得蔺轻舟眼眸湿润却唇舌干燥,可他手脚无力,走不到十步就会栽倒,除了干熬别无办法。
蔺轻舟清楚此事,他不再坐在木桌旁,站起身,走到灵雀歇息的圆凳前,俯身把灵雀连窝抱上床榻,慢慢躺下,额头轻抵窝里似雪团但柔软温热的灵雀,静等牧重山回来。
他想着牧重山时,一些猜疑也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的东西对旁人来说皆是无用之物,合欢药寻常人不会吃,玉简寻常人不认识,飞鸿镜虽稀奇,但一只能有什么用?
更何况如今在惊鸿宗的人都是出身名门望族,谁会做偷鸡摸狗的事?
难道……
蔺轻舟想到了金镇。
念头才至脑海,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哐哐声,打断了蔺轻舟的思绪,也把他吓了一跳。
“谁?”蔺轻舟对着门外喊。
木门外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哐哐声只是蔺轻舟的幻觉。
蔺轻舟正疑惑着,突然想到,刚才那几声,根本不是敲门声。
而是推门声。
是某人猛地推门想要闯入,却因门被栓木扣住而发出的声。
想到这,蔺轻舟的背部蓦地起了冷汗。
他此时身体虚弱,若是有歹人进屋,后果不堪设想。
蔺轻舟顾不上头疼脑热,咬着牙起身,先将白羽灵雀藏进了木柜里。
但让人觉得莫名的是,巨大的哐哐声后,竹舍陷寂静中。
蔺轻舟壮着胆子往门前走了几步,忽而一阵凉风从木窗外拂来,吹得木桌上的烛火晃了晃,墙上各物的影子跟着颤抖起来。
蔺轻舟发现一件毛骨悚然的事。
他的影子旁,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蔺轻舟倏地转身,见一名用布蒙了半张脸,手拿麻绳的黑衣人站在他身后。
蔺轻舟没有因为惊吓傻呆在原地,他立刻捏诀,想运用灵气召出火焰攻击那名黑衣人。
但黑衣人比他反应更快,一掌劈在蔺轻舟颈部,将他击倒在地,半跪下屈膝抵住蔺轻舟的腹部,腿脚压制着蔺轻舟的腿脚,手拿用麻绳快速地捆住蔺轻舟的手腕,阻止他捏诀。
蔺轻舟耳朵嗡鸣片刻回神后,立刻用尽了浑身力气将身上的黑衣人掀翻,往屋外奔去。
黑衣人哪肯他逃,一把抓住蔺轻舟的后领,使劲拉扯蔺轻舟,几步往后拖拽,将蔺轻舟重重摔在竹榻上。
那小厮心里谋划许久,自然要比惊慌的蔺轻舟有计策。再者蔺轻舟因断药浑身发烫四肢无力,所以即使他全力反抗挣扎,还是被小厮用麻绳束缚四肢,用布蒙住了眼勒住了口。
小厮看着不甘为鱼肉试图弄松绳子而摔下床榻磕得膝盖起了淤青的蔺轻舟,得意地搓着手笑道:“小道长,别乱动了,你越抗拒,我可是越兴奋啊。”
他说着,吞咽着口水,手往蔺轻舟的衣襟伸去。
正此时,竹舍木柜突然动了一下。
小厮做贼心虚,吓了一大跳。
他紧紧盯着木柜,正心想什么东西时,木柜门蓦地打开,白羽灵雀冲出,狠狠地啄向小厮的眼睛。
小厮吓得后退,双手扑打:“该死的鸟!哪来的!”
白羽灵雀虽气势汹汹,但不太会飞,没啄两下,就被小厮抓住,翅膀在他手指里无力地扑腾。
小厮起了杀意,凶恶地掐住白羽灵雀脆弱的脖颈,意图弄死它。
就在小厮正要使劲时,窗外飘进些许点点银光。
那银光似粒粒从烈焰中跃出的火星子,晃晃悠悠地落在小厮手腕上。
只听‘咔嚓’一声。
小厮的手腕应声折断,整个手掌虚虚地垂下,似没有皮骨连接般幽幽晃荡着。
“啊!!”撕心裂肺的惨嚎从小厮口中溢出,他捂住手腕,整个脸因为疼痛而扭曲。
白羽灵雀逃离了魔爪,落在坐在冰凉地上倚靠着床榻意识不清醒的蔺轻舟肩膀上,耀武扬威地对小厮啾啾地叫着。
小厮惊觉大事不妙,捏着断裂的手腕,强忍着疼痛,扭身就往门口跑。
可就在他刚走到木门前时,一阵阴冷厉风猛地撞开木门,砸他脸上身上,毫不留情地将其撞翻在地。
小厮摔倒,感到一道黑影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他惊恐万状地抬头看去。
夜风将不远处苍苍竹林飒飒声带至耳畔,广寒清虚之下,冰镜凝霜之时,身着玄黑淡金暗纹锦袍、身姿挺拔的男子站在竹舍门口,眸光凉凉。
牧重山目光一瞬定在竹舍内被麻绳捆绑,口和眼皆蒙布的蔺轻舟身上。
白羽灵雀扑腾着翅膀蹦蹦跳跳啾啾直叫,仿佛在告状。
牧重山不紧不慢地将目光移到瘫倒在他脚下的小厮身上。
小厮知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吓得得屁滚尿流,立刻变化姿势,跪在地上,哭喊着不停磕头:“仙君饶命,小人一时糊涂了,仙君,呃!”
他的喉咙被无形的巨掌死死扼住,脸颊憋青,双眸瞪出,四肢扑腾,再说不出半句话。
牧重山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厮,平静说:“罢了,在他竹舍里杀了你,不但会引起惊鸿宗追查,还脏了他的居所。况且,不想手里沾着鲜血陪他。”
牧重山话音落,无形巨掌掐着小厮喉咙,将他提起丢出竹舍。
小厮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知自己捡回一条命已万幸,哪敢再有什么举动,匆忙起身惊慌失措地跑了。
牧重山解决完小厮,看向只着中衣还被麻绳束缚的蔺轻舟,忽而嘴角勾起,捏诀在竹舍外设下结界。
有此结界,无论竹舍里的动静多大,外面一律听不见看不见也进不去。
竹舍门缓缓关上,余满地玄晖素影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