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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夜静,细雾遮寒露,月隐竹梢,牧重山刚设下结界,白羽灵雀翅膀扑腾着朝他飞来,啾啾叫着想与牧重山亲近。
牧重山修长的食指抵唇前,微不可闻地‘嘘’了一声,朝白羽灵雀伸出手。
灵雀落他手心里,歪头看牧重山。
牧重山用两根手指轻揉它的小脑袋,指尖泛起银光,方才还在闹腾的白羽灵雀合上眼缩成一团安稳睡着。
方才争斗而散落在地上的巾帛悠荡地飘来,牧重山抓住巾帛,裹上灵雀的身子将它放在木桌上,随即朝蔺轻舟走去。
床榻旁,蔺轻舟青丝凌乱、中衣染尘,显得十分狼狈。
他的眼睛被黑布蒙着,牧重山瞧不见他是睁眼还是闭眼,所以不知蔺轻舟有无晕厥,只见他身子歪斜地依着竹榻,悄无声息。
牧重山俯身稳稳当当地将蔺轻舟抱起,抱到床榻上,手臂触及他身体时,即使隔着棉麻布料都觉得烫,似抱着一块暗燃的炭。
蔺轻舟身躯被两指粗的麻绳束缚着,因小厮想着一定得让蔺轻舟无法挣脱动弹不得,且小厮又劲大心狠,所以绳子绑得极其粗暴,麻绳七扭八歪地死死捆着蔺轻舟的手腕关节和腿脚,还在脆弱脖颈处勒了一道。
粗糙的绳子磨着蔺轻舟白皙的脖子,若是再紧点,必定会将他勒窒息。
牧重山没有犹豫,将蔺轻舟放在竹榻上以后,立刻凝灵气在指尖形成风刃,割开他身上的麻绳。
然而绳子松开的一瞬,一直安静无声的蔺轻舟突然奋起发难,他像瞧见笼子铁锁有裂痕的兽,孤注一掷地不顾身子受伤地猛然撞去,以破釜沉舟的心态一拳挥在牧重山脸上。
幸而蔺轻舟因断药手脚无力,牧重山没有吃太大的苦。
不过即使如此,牧重山还是被如此措不及防的一拳打得头一偏。
牧重山不悦地轻轻‘啧’了一声,抓住意图逃跑马上就要跌下床榻的蔺轻舟,单手捏住他的手腕,牢牢地将人按床榻上,扯掉蒙着他眼睛、堵着他嘴巴的黑布,掐住他的下颚,手指卡在他脸颊两侧,强迫人看着自己。
蔺轻舟前一秒还在困兽犹斗、拼命挣扎,在看到那双乌墨渲染的星眸后,立刻似被人点穴般定在原地,他面露迷茫和困惑,小声喊道:“牧重山?”
牧重山伸舌舔了舔因被揍发疼的嘴角,笑道:“如假包换。”
“对了,刚才……有个黑衣人……白羽灵雀!!!”蔺轻舟情绪激动,言无伦次地喊着。
牧重山安抚他:“没事了,没事了,坏人被我赶跑了,灵雀在休息。”
蔺轻舟安静下来,愣愣地看着身上的牧重山,虽麻绳已断,但他的手腕还在牧重山手掌里,整个人被牧重山牢牢缚着,但蔺轻舟没有任何要挣扎的意思。
“你怎么来了?”蔺轻舟小声问,因喉咙干所以嗓子喑哑,竟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牧重山勾起嘴角:“娘子生病难受,我怎能不来?”
“等等……”蔺轻舟突然又想起什么,慌张地说,“这里可是惊鸿宗,你就这样出现会被人发现的吧!你还是快走吧!”
说着他想伸手推牧重山,奈何整个人被牧重山桎梏住,使了劲想抬手却纹丝不动。
“安心勿忧,我是先使用传送符箓至附近无人的海面上,再悄无声息地偷溜进岛的,无人察觉。”牧重山语气轻松地说。
“这样吗……”蔺轻舟不懂法器的门道,但他瞧牧重山怡然自若的模样,稍稍放心了些。
更何况,他的内心深处,并不希望牧重山离开。
牧重山故作委屈,撇着嘴角,目光哀哀:“说起来,娘子才揍了我一拳,不给予些宽慰,就立刻赶我走,未免太薄情了些。”
头晕脑胀的蔺轻舟这才想起自己方才蒙眼看不见,不小心打了牧重山。
他愧疚地说:“这……对不起,等等,你先松开我,躺着头晕难受。”
牧重山嘴角含笑,放开蔺轻舟的手腕,坐在床榻边。
蔺轻舟摇摇晃晃地撑着身子坐起,湿润眼眸印着烛火,瞧着明亮实则迷茫。
“很难受么?”牧重山伸手扶他。
“现在好多了。”蔺轻舟深呼吸数下,清清干哑的嗓子说,“就是身子发烫。”
牧重山‘嘶’了一声,心想:这么硬熬着也不是办法,也不知夜深能不能打扰昙欢坊坊主……
他垂眸沉思着,蔺轻舟神情恍惚地凑上前,双手捧住牧重山的脸。
牧重山:“……”
“我看看你嘴角的伤。”蔺轻舟自顾自地解释道。
牧重山不禁嘴角轻弯。
蔺轻舟的手也在发烫,但风寒夜凉,牧重山方才又千里迢迢赶路,风尘仆仆,所以此刻反倒觉得他温热的手心很舒服,像融融冬日被体温偎热的暖褥。
月辉与烛火相交辉映,蔺轻舟瞪着发花的眼睛仔细看,越凑越近。
牧重山的脸颊倒是无事,但左侧嘴角有淡淡的青紫淤痕。
“是不是很疼?”蔺轻舟拧着眉,心里懊悔不已。
牧重山微微叹息,愁眉苦脸道:“疼,娘子伤得我好疼啊。”
蔺轻舟:“……”
宵魄悬苍穹,依依素影与微晃烛光将榻上两人的身影拉长,天地悄然无声,静等无法言喻的情绪野蛮生长冲破胸膛。
蔺轻舟缓缓抬头,伸出柔软的舌尖,轻触牧重山嘴角淤青,在那落下浅浅的吻。
牧重山愣在原地。
嘴角的疼痛因潮湿的触觉愈发明显,可片刻后,却又似麻木般不再阵阵发疼,让人不禁留恋起那轻如羽翼的暖和小舌。
牧重山回过神来,将蔺轻舟推离半臂远,但手掌攥着蔺轻舟的肩膀没松开,他仔细观察蔺轻舟的神色,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瞧着一副神思恍惚的糊涂模样。”
蔺轻舟反问:“你为什么总唤我娘子?”他似因被推开而难过,语气里有质问的意味。
牧重山不答,若有所思地看着蔺轻舟。
倒是蔺轻舟先急了,他问:“是在开玩笑吗?是在打趣我吗?”
“嗯……”牧重山沉吟片刻,笑问,“如果我说是呢?”
这下轮到蔺轻舟发愣了。
他手足无措地四顾,想立刻逃离此地,却因不知自己能去哪直直地僵在那,他支吾道:“哦,……我早就,早就料到了……我也没当真过……我……都让你不要喊了,一点都不好笑,不要再捉弄我了……”
他说着,喉咙似被什么堵住,再吐不出一个字。
蔺轻舟抬起手,用手背狠狠地搓了眼睛一下,打掉牧重山按住自己肩膀的手,背对着牧重山侧躺在竹榻上蜷成紧紧的一团,拉过薄被,蒙头遮脸。
“方才不是说躺着头晕难受么。”牧重山笑着拽了拽被子,使蔺轻舟的侧脸露出,“怎么又躺下了?”
蔺轻舟呼吸不顺,咳嗽两声,扯着被子又想蒙头,他嘟囔道:“反正坐着也难受,怎么样都难受……”
牧重山使了劲拽被子,不允他遮脸,笑着说:“你可知为什么我唤你娘子只能说是句玩笑话?”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蔺轻舟眼眶红红的。
牧重山按住蔺轻舟的肩膀,强行将他身子扭过来面对自己,牧重山笑意狡诈似狐,他慢悠悠道:“因为你没喊过我相公。”
蔺轻舟:“???”
牧重山理直气壮地说:“哪有郑重其事地定下情义之约后,却仅有一人将称呼改口,另一人疏远地唤姓名的?”
蔺轻舟:“……”
怎么回事?
怎么又是这种听着好有道理,细想好没道理的言论。
蔺轻舟头脑发昏,晕乎乎地看着牧重山,不知如何回答。
偏偏牧重山还步步紧逼,追问道:“你在问我是不是说玩笑话前,难道不该先唤我一声相公吗?”
“这……我……”蔺轻舟懵了,他期期艾艾地说,“相……相……相……”
相了半天没相出来,身体的热潮倒一股脑地往脸上涌去,蔺轻舟恼羞成怒:“等等,我俩都是男的,为什么你喊我娘子,我喊你相公啊?”
牧重山:“因为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是我先唤你娘子,所以这事便这么定了。”
蔺轻舟:“……”
他有气无力地躺在榻上,好气又好笑地说:“真是败给你了……关键是我竟然觉得有道理……”这特么就离谱。
牧重山见蔺轻舟不再沮丧,淡笑着伸手轻揉他青丝。
明明只是寻常安抚举动,可当牧重山手掌离开蔺轻舟侧额时,蛰伏在蔺轻舟指尖和脊背的酥麻突然胡作非为地乱窜,身子的热度烧得蔺轻舟瘫软在榻上,重重喘息着。
“怎么了?”牧重山见他突然呼吸急促,蹙眉问。
“难受……”蔺轻舟胸膛起伏得厉害,“牧重山,你……你摸摸我的额头……”
牧重山依言照做,冰凉的手掌覆蔺轻舟的额头上。
奇了怪了,牧重山的手才触及蔺轻舟的肌肤,蔺轻舟立刻觉得热度消退了些,并且浑身上下如针扎的酥麻感也淡了许多。
“牧重山。”蔺轻舟逐渐神智不清,胡言乱语道,“你能不能,把我丢进冷水里,找个水潭,把我丢进去……我热得难受,身体不舒服,太难受了……”
牧重山担忧地蹙眉,意欲起身:“我这就去寻坊主。”
“不。”蔺轻舟连忙拉住他的手,急切地说:“你……别走,如果你不把我丢进水里,那你能不能……摸摸我,你摸我,我好像会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