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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应伏心困惑不已地开口,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好似大哭一场后还未缓过来。
聂焱偏过头,日光和煦,通红的眼角有泪光一闪。
“这是……怎么回事……”应伏心低声喃喃,他坐起身,发觉自己身处棺材中。
与此同时,一个念头蓦地出现。
他应该死了才对。
应伏心伸手一摸膝盖,那里本有一根骨钉,他亲手刺穿自己膝盖骨,为了能在死后维持的跪姿。
可现在他的膝盖完好无损,骨钉消失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身上的骨钉,我都替你取下了。”聂焱的声音传来。
应伏心抬头看向聂焱,愣了愣。
他方才刚清醒,头晕眼花不曾仔细瞧聂焱,而今一看,发觉异样。
应伏心从未见过这样憔悴的聂焱。
在应伏心的印象里,聂焱从来都是一副坚毅如铁,不屈似山的模样,可现在他眼眸盛满哀伤,如同满怀希冀却一直经历风霜刀剑终是疲惫不堪的人。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皆无言。
终于,聂焱先开了口,他问:“骨钉刺穿膝盖和脊背,不疼吗?”
应伏心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如鲠在喉。
他心想,难道是聂焱不知寻了何种办法,复活了自己?
“师兄……”应伏心看着聂焱问,“你做了什么?”
闻言,聂焱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他恢复沉着冷静的模样,眼眸如宽阔大海能毫不留情地吞噬任何污浊,看似风平浪静,却也有惊涛骇浪时。
这才是世人所熟悉的炽焰尊。
聂焱与应伏心对视,冷冷地说:“应伏心,你的所作所为,我已经全部知道了。”
似有重物在应伏心脑袋上狠砸了一下,他声音虚得微不可闻:“……什么?”
下一秒,有粗壮如小臂的木藤从棺材边缘爬进,捆住应伏心的腰,将他从棺材里拽了出来。
应伏心慌乱,双手捏诀想反抗,却发现自己身体里没有一丝灵气。
随后他被木藤重重摔在地上。
身体磕在坚硬的大地而剧疼,应伏心猛咳数声,衣裳和头发沾染灰尘且凌乱不堪。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聂焱,却只得到了一个冷如刀刃的眼神。
“师弟,许久不见,甚至想念啊。”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至应伏心耳畔,他抬头看去,瞧见牧重山笑意盈盈的脸。
“你……你做了什么?”应伏心咬牙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
牧重山不答,笑道:“你不如自己瞧瞧?”
应伏心按住发疼的手肘,举目望去。
这边的动静虽大,但没有什么人注意此处。
庭院内,十余副棺材被掀开,棺材旁皆是因死别后重逢喜极而泣的人。
嵩岱尊抱着还在发懵的言裕景,大力地拍打着他的背:“徒弟啊!回来了啊!太好了啊!”
诸如此之类的画面还有许多。
就在这时,应伏心看到了什么。
人群中,烁金山庄的大夫人泪流满面地抱着金傲和其子金或因,烁金山庄的其他人正围着他们,口中皆说着庆贺的话:“太好了,庄主和少爷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他们……他们不是死了吗?”应伏心伸着手,神情崩溃地大声质问,却不知是在问何人,“他们为什么没死?为什么?”
他癫狂的呐喊吸引了其他的人注意。
其他人在看过来后,神情因受惊变得惊恐,不过并非因为应伏心,而是因为牧重山。
“魔头!”
“魔头怎么在这!”
“快跑,快跑啊!”
“各位别慌!请静下心来,听我一言。”
因注入灵力,聂焱的声音如嘹亮如洪钟,在庭院中久久回荡,也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聂焱丝毫不慌,从容不迫地说:“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各位感到不可思议,但璞玉尊、上善娘娘以及嵩岱尊,皆会为我作证,我所说的,无半句虚言。”
聂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当年春华宗灭门,并非我的师弟陨渊君所为,罪魁祸首是我的另一位师弟,兰絮君,应伏心。”
应伏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一言好似在热腾腾的油锅里泼了一碗冷水,炸全场哗然,物议沸腾。
喧嚷吵闹中,嵩岱尊气势十足,声音盖过了所有人:"还有,之前在我衡岳宗屠杀的幕后黑手,也是他!陨渊君是被这厮控制了!"
“什么!”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兰絮君?”
“可五圣皆愿作证,此事断不能有假啊。”
“为什么兰絮君要做这种事?”
“真是惊世骇俗!”
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目光朝应伏心投来,应伏心恐慌地后退两步,仓惶四顾,似在寻躲避这些目光的办法,可他根本无处可去,只能直面这些指责。
在质疑过后,有不少人发出了愤怒的声音。
“万万没想到,兰絮君竟是这样的人!”
“残杀同门,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就该千刀万剐,万蚁噬心!”
在人声鼎沸的混乱中,忽有一把乌金虎头匕首掠空刺来,直冲应伏心喉咙。
那乌金虎头匕首诡谲无比,掠空无声,极适合暗杀,如今应伏心体内修为尽失,根本反应不过来。
眼见匕首就要残忍地刺穿应伏心的喉咙,不知从何而来的手臂粗的木藤猛地推了应伏心一下,让他身子一歪。
乌金匕首扎进了应伏心的肩膀,因冲力,他整个人摔在了地上,捂住受伤的手臂,疼得满头是汗。
此事发生得突然,聂焱下意识地朝应伏心奔了一步,又猛地刹住脚步。
而一旁的牧重山收回木藤,抬头看向人群中的金傲,勾唇笑道:“庄主,您这是做什么呢?”
他声音明明不大,却轻轻松松压过了所有人。
金傲不但毫不心虚,还掷地有声地说:“炽焰尊所说的话,我也可以作证,那日残杀我和我儿子的人,就是兰絮君。”
应伏心闻言,眸中显了血色,他拔出没入肩膀的匕首,踉跄地站起身,疯狂地挥舞朝金傲奔去,嘴里大喊:“金傲,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可他如今已是普通人,拿什么跟人斗。
他话才喊出口,手里的匕首发出烫人金光,不但将应伏心的手心烫伤,还幻化成窄小铁笼,将他关在了里面。
应伏心抓住铁笼的柱子摇晃,见金傲正居高临下,以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那眼神,和他被关在烁金山庄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应伏心当即疯癫,口出恶言,疯了似地咒骂金傲,然后被一块铁片封住了嘴。
这世间最痛苦的刑罚,莫过于从意气巅峰跌至谷底泥潭,并再一次被仇人凌辱。
他的所作所为,让在场人都震惊无比。
“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要怎么处置他啊?”
“这厮不死,难息众怒。”
“各位。”聂焱开了口,“兰絮君罪责难逃,身为他的师兄,我会亲自处置他并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而今,还请大家先散了吧。”
“慢着。”有人高声道,“炽焰尊,他可曾是你的师弟,我们怎知你会不会包庇他,让他苟活呢?”
说话的人,是刚复活的神鹰阁阁主。
“对,炽焰尊若要处置他,就现在处置,为何要等以后?”是那日被斩断了手臂的玄阳教教主。
“他罪孽深重,杀了他便是!”是烁金山庄的众人。
“对啊!就是!”附和的人越来越多。
当是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聂焱和应伏心身上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