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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皇子与萧大姑娘郎情妾意,预备谈婚论嫁一事,在京城勋贵圈子里不是秘密。
宫里出来的嬷嬷内侍更是消息灵通。
侯门嫡女的八字被国师拿到进而让皇后娘娘知晓,固然说不好问题出在忠毅侯府还是淑妃与十皇子母子身上……就算太子没有缠绵病榻,他们都不会得罪淑妃和十皇子母子,可不就只能试探忠毅侯府了吗。
姒昕见走进来的这群人先是为她的容貌惊艳了一瞬,旋即面上轻蔑兴奋与得意等不一而足,便猜到了这群人的打算:宫人之中有不少都性格扭曲。如果能趁此机会给未来太子妃立立规矩,光是想想就激动得不行。
她怎么可能这群人,尤其是嬷嬷万福都不肯,“既然你们不乐意服侍我,不安好心,我便不嫁了,横竖不过一条命。”说完她摘下了头上凤冠,随手丢到了梳妆台上。
内侍和嬷嬷们也不是很信她不惜命,但清高自诩的萧大姑娘舍下脸闹腾,万一误了国师算好的吉时,皇后娘娘不会饶了他们!
于是他们立时换了张脸孔,满面堆笑着上前,“大姑娘这是说得哪里话。”
姒昕从头上取了支银光璀璨的簪子在手中把玩,目光更是在距离最近的内侍和嬷嬷颈肩流转飘忽。
众人吓了一跳,因为这神态让他们想起了坤宁宫里的娘娘!
他们心里齐齐“咯噔”一下,有心想回宫禀报,转念一想娘娘正满心指望太子妃入门冲喜……此时的娘娘不见得能听他们说话跟他们讲道理!
这群人顿时脸色灰败了些,面面相觑内心默契:苦也!
刚刚那站在最前面的嬷嬷,更是顶着同伴们的目光规规矩矩向姒昕行了个礼。
姒昕捏着簪子,转过身望向对面镜子……真正把原主的长相一览无余,她问原主,“给你梳妆的丫头跟你有仇吗。”
原主相貌距离字面上的倾国倾城还差着点,但对着镜子口称“我怎么这么美”每天自我陶醉个半个钟头,姒昕觉得一点不过分。
然而此时原主美貌若有十分,如今这副妆容之下最多能有个七分,尤其是故意抹出来的蜡黄皮肤与
萧大姑娘语气比之前和缓了不少,“丫头故意的,我刚好顺水推舟……那会儿我对十皇子心有期待,以为他真能救我于水火之中……现在我只想知道他怎么死!其实他只骗我身心倒还罢了,我蠢我不怨。但他骗我害我还不算,竟把我卖了出去,照你们的话说,利用个彻底,吸骨敲髓莫过于此。我跟一定不死不休!”
萧大姑娘只剩残魂,这段话都能听出咬牙切齿不共戴天的意思,姒昕轻声道,“我懂。”
姒昕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他是宗室,就算是造反也不见得没命,这样……你斩断他的宏图大业,阻碍一下也成。”
姒昕笑了起来,“我的天,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萧大姑娘语气又柔和了几分,“你……面善又可亲。我恨的是无情无义卑鄙下贱的十皇子以及他的狐朋狗友,为什么要迁怒,强人所难?”
姒昕大乐,“我太懂了!谁不喜欢跟美貌小姐姐贴贴呢。”
说完她就控制着自己的神识搓了搓萧大姑娘的脸,然后凑到萧大姑娘面前,真跟这位绝色美人贴了贴蹭了蹭。
半晌后萧大姑娘才再次出声,“我要是还活着,肯定脸红心跳……个没完。”
姒昕笑眯眯对着镜子擦去脸上暗黄色脂粉,打开妆奁,挑出几样脂粉在手背上试了试色,便重新画起妆来。
“他们不是欺负你人美心善老实人,颠倒黑白骂你人尽可夫吗?咱这回还就当定这个人见人爱万人迷了。”
她手底下动作不停,“瞧瞧这身礼服再看桌上的凤冠,明晃晃写满了敷衍二字。这些东西可都是内务府操办的,上面没人发话他们敢这么糊弄?也不用知道究竟是谁的意思,横竖宫里贵人瞧不起咱们就是,再有个虎视眈眈的十皇子,咱们说什么也得先整个靠山,保证在宫中的……吃喝再说。”
萧大姑娘道:“太子很难打交道的,他缠绵病榻多年,阴阳怪气就不提了,我嫁过去连见他都不容易。”
姒昕对着镜中娇艳无比的容颜满意一笑,“谁说咱们要选太子当靠山了,宫内宫外谁最大,咱们就选谁。”
太子久病,精神状态很难说,而太子亲娘皇后娘娘干脆真疯。
按照最坏的打算,她入宫后没法儿跟这母子俩讲道理说人话,而能限制这母子俩的唯有皇帝一人。根据她拿到的剧情以及萧大姑娘本人的记忆,皇帝这会儿还是个明君。
姒昕放下用来刷胭脂的小刷子,轻蹙眉头眼角下垂嘴角紧绷,“所以咱们装可怜找皇帝讨说话就成,只要我让太子病情略有好转。”
这副我见犹怜的姿容,再加上这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萧大姑娘沉默了。
而宫里来的嬷嬷内侍瞥见姒昕此时容颜,齐齐深吸了口气:这副样子,连他们都觉得声音大了语气重了,都对不起这位,从而心生隐约愧疚……这位入宫后不知会搅起多大的风雨。
姒昕可不管这群捧高踩低的宫人怎么想,她直接开口吩咐,“帮我戴上。”
距离她最近的嬷嬷赶忙上前,先施礼再走到梳妆台边小心地捧起凤冠。
等装扮妥当,也到了吉时。
因为太子病重,不能来忠毅侯府亲迎,那么按照礼部的说法,太子妃就在家中拜别父母,再由兄弟背上凤轿,抬入宫中。
此时原主同父异母的弟弟走进门来,当着屋里的宫人们起了幺蛾子。
这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凑近姒昕,低声说道,“不守妇道!我不背你。”旋即恶意满满地冷笑起来。
姒昕“哦”了一声,手里拿着苹果起身,径自走出闺房,理也不理站在门口面现惊容的忠毅侯以及那位颇为得意的继母,自己走至凤轿门边。
守在花轿边上的宫人们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而且眼见姒昕身后跟着的嬷嬷内侍尽皆低眉顺眼,她们也明白了点什么,殷勤地撩起帘子,扶着姒昕坐上偌大的凤轿。
目送女儿乘轿出门,忠毅侯仿佛缓过神,抬手对着继妻就是一耳光。
这不算完,他接着吩咐管事,令家丁把儿子拎到府中祠堂中,先捶上二十板子。
侯夫人吃了一耳光,脸蛋立时肿了起来,她难以置信之际下意识嚎哭,“侯爷!怎么能发作自己人?”
忠毅侯二话不说,抬手又是一耳光。
意识到大女儿短时间就收服了刚刚还眼高于顶的宫人,再加上十皇子对女儿旧情难了,他无论如何都得当众给大女儿个说法,因为大女儿气到连让他们夫妻俩坐堂拜礼这一节都给省了!
他这个小他十好几岁的填房,素来小意温柔,甚得他心,万万想不到小妻子忽然犯了糊涂。
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嘱咐,说是这个小媳妇得他喜欢,但出身不成,将来要胡闹任性不懂事,他得多盯着多教导着些……
居然真如母亲所说,他这个小媳妇在大事上犯了大糊涂!
忠毅侯顿时悲从中来,想起为了小媳妇他顶撞过母亲,一时间只觉得妻子越发面部可憎,他也更不客气,“你们太太欢喜得病了,还不请太太回房!”
此时躲在角落,无人在意的萧二姑娘偷偷扬起了嘴角。
话说忠毅侯府固然落魄了,却依旧住在内城,也就是说侯府距离皇宫真的不远。
坐在十六人抬的凤轿上,姒昕跟萧大姑娘闲话,“本朝太子也坐的是十六人抬大轿,综合敷衍的凤冠与礼服,可见皇后的矛盾心情。”
提起皇后,萧大姑娘明显心情复杂,“我……怨她是真的,恨她……那也是个可怜人。这世道,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封建时代土生土长女孩子能有这样的认知……
姒昕先给自家系统点了个赞,接着跟萧大姑娘说,“冲你这句话,我说什么也得心念畅达。”
萧大姑娘感受到姒昕话中的真诚,终于展颜一笑。
随后二人继续闲话,凤轿也顺利通过宫门直奔东宫而去。
姒昕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下凤轿,一路前往东宫太子妃起居的正殿。
东宫静悄悄的,全无半点办喜事的气氛。
她也不在意,进屋后就有内侍来报,说是让她好生伺候太子。
她看了看面前小桌上摆着的交杯酒,当即反问,“太子人呢?总不能让我虚空伺候。”
虚空这词儿新鲜了点儿,却不耽误宫人们理解。而且本朝婚礼新娘子没有盖头,传旨的内侍余光扫过她,犹豫了一下,便决定回去如实禀告。
姒昕就安然落座,静等太子到来。
至多半盏茶的功夫,她就听到屋外传来的掌声以及细微的脚步声。
太子在两个内侍的搀扶下出现在她面前。
太子面色惨白,长相嘛……完好状态应该跟“我以美色治国”沾边。
而太子显然也为她的外表所摄,数息后才有气无力又有点阴阳怪气,“难怪十皇兄念念不忘。”
姒昕看着太子伸过来的手,抬手抓了过去,精准捏住太子堪称纤细的手腕,悠然道,“原来殿下是中毒。”
不等太子回话,她顺势一扯一推,让太子往前一倾再转了小半个圈儿最后稳稳坐到了罗汉床上——要不是初见就给太子来个抱满怀,显得有些奔放,她就直接把人抱过去了。
太子这状态随时都可能“眼前一黑仰头就倒”,考虑到接下来她要做的,太子坐下还稳当一点。
姒昕无视太子又白又红的脸,端起酒杯,嗅了嗅,“殿下该请太医来瞧瞧这交杯酒。”她也阴阳怪气回了一句,“这于殿下而言,也是桩大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