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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桃正在厨房收拾准备做晚饭,看见妹妹鼓着小包子脸进来,样子很是可爱,正想开口问她要吃什么,就听见妹妹说:“姐姐,你气娘做什么呀。”
说着柳叶掏出自己的小荷包:“姐姐,我省了好些点心钱,你拿去买千金篮回来吧,别让娘不高兴。”
柳桃愣了一愣,心里一阵不悦:“小叶儿,不是钱的问题,是我不喜欢杨秀秀这个人,他们一家我都不喜欢。”柳桃放下手里的东西,决定跟妹妹说清楚,之前说起杨家都会特意避开柳叶,毕竟她还小。
“可是——”柳叶大吃一惊“你都和秀秀姐家结亲了呀。”
柳桃不理睬她后面那句话,只问她:“你的海棠花簪子呢?你的玛瑙石戒子呢?你的蝴蝶戏春花帕子呢?你自己去房间妆奁里好好翻翻,你还剩多少东西。”
“可是,可是秀秀姐说了还我的。”柳叶声音越说越小,没了底气。
是的,有还回来的蝴蝶掉了翅膀,帕子破了洞,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姐姐你怎么这么小气,做朋友不是这样子计较的,家里有钱些的当然就应该关照没钱的那个,娇娇姐不是还总送东西给你。”小姑娘有些羞恼,努力分辨道。
柳桃不会跟自己妹妹争,只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不是杨秀秀这种嘴巴抹了蜜一样围着你转的才是好朋友。你在女学里那么多好人家的女孩子,你都可以交朋友啊。”
柳叶怏怏不乐。姐姐老是不在家,在也是想着娇娇姐的事情,跟自己说话就是训自己,自己虽然知道秀秀姐喜欢占点小便宜,可秀秀姐用那么多时间来陪自己,还总是去女学接自己,就是送秀秀姐礼物也是应该的呀。何况都是些旧了的东西,爹爹都会给自己买新的,这些不怎么戴的给秀秀姐也不对吗。
连着几天柳叶都无精打采,饭也吃得少了,李氏着实埋怨了柳桃几回。李妈也说大姑娘你跟二姑娘认真什么呢?她还小,杨姑娘无非是蹭着家里一点吃喝、几件不值钱的首饰,多大点事。
柳桃想想也觉得不值得,但是到底是不值得和杨秀秀计较呢还是不值得费力管教妹妹呢?她也没力气细想,但她不愿意看妹妹闷闷不乐是肯定的。
这天柳桃无事,就叫李妈去买条草鱼回来,准备给妹妹做一餐好吃的。厨房里柳桃把鱼片成两大片,冯家兄妹送的这刀端得锋利无比,轻轻松松就片好俩大片鱼肉,然后她用刀背轻轻拍打着,直到肉松散就开始顺着刺刮肉泥,再反复捶打,让肉糜富有弹性。
全部的鱼肉捣成肉糜后柳桃再加入鸡蛋液搅拌好,最后李妈烧水、水开后她用虎口一个个手楸成球丢入滚水去汆。这鱼丸吃到嘴里鲜香嫩滑,鱼肉又容易消化,是柳叶最爱的食物之一。
就见晚饭桌上一大碗鱼丸,这丸子比外面寻常卖的要精致,只有指头大一只只,方便文静的女孩子吃。一碗十来只,汤是用撇过油的鸡汤,雪白的丸子在清澈的汤水里沉浮着,汤面撒了几粒碧绿的胡葱,好看又好吃。
柳叶咬开一只丸子,一股鲜香从舌头直往嘴里窜,眉毛不由也展开了。李妈在边上说:“二姑娘,这可是大姑娘专门为你做的。”
小姑娘扁扁嘴。姐姐给娇娇姐做那么多点心,只给自己做了这一样,姐姐对自己不好。
柳桃坐在厨房里看手指上的伤口,这刀太利了,又轻,她不小心就伤了一处,刀口挺长,削去了薄薄一片皮肉,先前为了做事她只用了布条捆扎了,血早已经凝固了。
卢溪月走进厨房,看见的一幕是少女坐在火前舔着自己手指,粉红的舌头在雪白的指头上触目惊心,他要不是正好靠着门框就要直接坐在地上了。
柳桃抬头看他,火光映照下一双大眼睛闪闪烁烁的:“卢表哥?有什么事情吗。”
卢溪月觉得自己读过圣贤书,经历过生死关,怎么被一个少女这样一个无意之举弄得六神无主。她那根手指还湿漉漉的——意识到这一点他连呼吸都不正常了,艰难的道:“我是给你送药来的。”
柳桃有些惊诧,只有他一个人发现自己伤了手,李妈都没注意,自己借口不去前面给她们同桌吃饭,娘也只以为自己还生气。
卢溪月看着她有些笨拙的撒药卷细布条包扎,如果没有开头看见的那一幕他会主动帮忙,但现在他连离她近些都不敢。
似乎有什么东西只在一线之间,如果被摧毁了将万劫不复。
“大姑娘,你心里就真的不难过吗?”看她包扎完毕,良久,卢溪月轻轻问道。
就为了一个人,弄得众叛亲离一样,就这么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这个人现在不说前途未卜,甚至生死不知。
柳桃眉心跳了一跳,真的很讨厌他,他每次都能说中自己的痛处。
“你担着家里大部分事务,你给二姑娘做她喜欢吃的鱼丸,手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是你娘亲和妹妹还是觉得你不关心她们。”
柳桃太阳穴一阵抽痛,她最后还是带了一只千金篮回来,娘也不领情。柳叶委屈着说她不稀罕吃什么,只在意姐姐心里没自己,把冯娇娇看得比自己重。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好,似乎要让别人开心就一定要做我不开心的事。这世上到底是别人开心重要还是自己开心重要,我不知道。卢表哥你那么聪明,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你告诉我啊。”
柳桃话里并没有讽刺的意思,她也真心觉得有些累,有些孤独,还有些害怕。时间一天一天流逝,杨家的人每一次在她眼前晃荡她都感到恐惧,她明年就十六了。
所有人都跟她说,有什么事情好好跟爹娘说,总能解决的。可这个事情她知道说了也没用。
她知道自己和家里彼此推离着走远了,可他们要她走的那条道是她不愿意的。
卢溪月看见她一行眼泪掉进炉灰,这是第三次见她静悄悄的滑下眼泪。
他不好再看她,只低了头。他觉得按世情来说她应该不算好姑娘,倔强到忤逆的个性,毫不羞耻的挂记着一个出身不好的男人。
可他又觉得坐在对面映着火光的姑娘实在是这世上难得的有主见、有勇气的好姑娘,忧伤也好痛苦也好都自己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