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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九针者,小之则无内,大之则无外,深不可为下,高不可为盖,恍惚无穷,流溢无极,余知其合于天道、人事、四时之变也。
——《灵枢·外揣》
刘钰先是小心的触碰了一下,看它没有像玉盒一样发生其他变化。才轻轻的连盒拿起,在眼前细细端详。
银针共有九根,看外形可以分辨,大针、圆针、鍉针、镵针、铍针、毫针、圆利针、长针和锋针,九针齐全。
他们共装在这个细长的针盒里,大小恰恰适当。
这针盒也的确有些年头了,外面原本精细的篆刻也早已被磨的看不清内容,盒壁薄脆且有多处凹陷,脆弱的以至于刘玉几乎将它当成了出土文物。
刘钰有点心疼它。
她好像通过这件针盒,看到了一个衣衫湿透,依旧施针不停的身影。
一个彻夜读书,遍寻结果不获的身影。
一个眼见哀嚎遍野,满目疮痍,痛心疾首的身影。
一个......无力医者的身影。
刘钰突然觉得胸口钻心的疼。疼的突然,她捂住胸口,心中莫名的,想把它带回去。
哪怕它锈迹斑斑,哪怕它脆弱的不堪使用,就是拿着刘钰都怕把它握坏了。
刘钰就是突然觉得,面前万件珍宝,只有它才能保护她。
因为它能提供其他珍宝所不能提供给她的东西。
一个大夫的勇气。
刘钰从念大学的第一年,除了平时上课的时间,都尽其所能扎进临床。大学从大一到大五,跟师从学习、观摩再到上手,五年时间,她孜孜不倦,分秒必争。
她这么努力,只求在将来独自临床施治之时,能够尽其职责,问心无愧。
其实每个大夫都曾在他们的人生中默默的描摹过‘大医精诚’。
无论他们是否仍在坚守本心,或是已经被心魔浸染。
刘钰便是知道此道之艰辛,但她唯望能坚守此心。
学技易,守心难。
既然下了决定,她便手持针盒,回身向林淳道说道:
“淳道,我决定,就是它吧。”
林淳道早已看到这个奇怪的针盒,它在众多流光溢彩的珍宝对比下的确残破的格格不入。此时被刘钰挑中,他不置可否,只是向薛掌柜点头示意。薛掌柜忙上前,小心的从刘钰手中接过针盒。仔细打量,确认并无残次赝品,只是东西老旧。
薛掌柜道:“这是件存在库中的老货了。我也不知是何时被放在此处的。所以,至于其来历为何,只能对小姐道歉了。”他又看了眼摆放针盒的木架上的标识。道:“此物小姐收去须在盒上滴血认主,这宝物的灵识才可收到。大约是因年代久远,宝物灵识已散去七八了。嗯......您确定,就要它了吗?小姐来的时间尚短,还未去其他展厅走走,或有更适合您的。”
刘钰闻言只是笑了笑,道了声谢,并说:“这便是最合适的。”说罢将针盒从薛掌柜手中取来,齿间一咬,血珠崩出,她并指在盒上一抹。
异变突生。
只见在她的血液一沾上针盒,针盒瞬间震颤不止,发出阵阵嗡鸣。一阵墨黑色的威压从盒中荡然而出。
这阵威压深沉而广博,阴冷彻骨却浩气庄严。
威压扫过之处,整个厅堂的宝物都豁然一起震颤起来,满目的光华顿时为之一暗。
毫无抵抗的数十薛家侍者瞬间浑身一阵白烟,连惨叫都没发出,便化作飞灰。
临近的薛掌柜已经一屁股做到了地上,瑟瑟的抖着那把老骨头,骇的嘴唇打颤,惨白的脸隐隐透着蓝紫气,他与常人无异的外形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林淳道第一时间并指点符,凌空一个巨大的金色咒字出现,带着天地浩然之气,他虚结法印,只见一阵金光爆闪,威压撞上金光,被金光将将抵挡住。
林淳道同时更快地向刘钰伸出了手,要将她拉到身后。
但刚触碰到她衣袖,便见那针盒突地将威压一收。
白光一闪,霎时便没入了刘钰眉心。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白光消失,放置针盒的木架早已空空如也,徒留整个厅堂残光忽闪的珍宝和三个各自震惊的人。
林淳道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步抢到刘钰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面前,仔细查验全身刘钰是否完好。
刘钰被这样一拉才反应过来。
她由着林淳道检查。她自己只是默默抬手,轻轻抚了抚眉间。
林淳道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无异像,对刘钰忍不住道:
“钰,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刘钰调顺呼吸,感受了一下:“并未不适。”
林淳道脸上面无表情,抿了抿唇,一时看不出喜怒。
只是一会,他向刘钰道:
“你既已将它认主,那不妨尝试将它取出看看。”
随后他便亲自示范了刘钰如何取出宝物。
默记了一遍要点,刘钰深吸了口气,心中默想针盒,随即伸出食指轻点自己眉心。
只见黑影一闪,刘钰手心便安静的躺着一支针盒。
这只针盒已经不是原来那只破破烂烂的随时要破碎的针盒。
此时,它通体漆黑,雕花玉质,光华内敛,连绵深刻且深邃奥妙的无法读懂的文字缭绕周身。
刘钰心念一动,它便流光斗转,文字如咒语道道解开,盖子自动打开,露出里面的银针。
银针根数有九,这是刘钰之前便知道的。
如今针盒打开,针盒外观变化,内里的银针自然也大有不同,只见盒内银光熠熠,盒内银针虽只有九种九根,如今每种每根却都影影虚虚,似乎这其中的每一根每一种皆可从中幻化出无穷银针。
这显然是曾经医者随身常备的宝物,此物不单灵气内蕴,内里气息十分强大,且其演化的十分实用,对于医者直接施治,大量的使用是十分便利的。
对于此时的刘钰来说,比起这针盒作为法宝力量强与不强,她更感兴趣于它本身具备的医学临床实用价值。
毕竟,她此时并不会知晓,在她以后漫长的人生中将会面对何种何样的妖魔鬼怪。
刘钰越看越爱,心中一动收回了针盒,又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只见指间已捻着数根纤细锋锐的银针。
她发现,在这个奇幻世界的好处真是多种多样,认主通灵的法宝,使用者便能无师自通,如有臂使。
此时薛掌柜已经稳定了心神,慢慢扶着周边够得着的木架站了起来。
他在一旁瞧的仔细,看刘钰的眼神也变了又变,满心忌惮。不是因这力量莫名的强大,而是因他看了出来,这针盒中的力量乃是出自——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最为忌惮的地府。
若有可能是地府中人......嘶。薛掌柜倒吸一口凉气。
他略一思量,立马一挥手,瞬时大厅中又出现了一个手中托着数种珍宝的侍者。他突地朗声大笑,在刘钰惊讶的看过来时,向她团团拱手道喜:
“恭喜小姐喜获趁手法宝。此宝物难得,这么多年难获有缘人,今日小的才知,是它早就算准了和您才是最适配的机缘啊!”
刘钰有些不解其突然热情的态度,以为只是这薛掌柜是看在林淳道的面子加上,本是生意人,言语喜庆客气。所以只是回了几句客气话,并不多搭茬。
她算了算时间,发现离拂晓没有多少时间了。便对一直静默在一旁的林淳道说道:
“淳道,你在这里还有什么事要忙吗?时间不早了。”
林淳道闻言慢慢的眨了眨眼,动作迟缓的好像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眼正问他的刘钰,刘钰一怔,她好像看到了他本是古井一潭的眼底深处的暗流涌动。
然而林淳道依旧是他标志性的平稳,他估算了一下时间,点了点头,对薛掌柜提出告辞。
薛掌柜自是不敢有任何异议的点头称是。只不过在他们离开时,向刘钰奉上了一块上书‘薛’的墨绿玉符。
“见小姐对玉符类宝器颇有偏爱,为弥补小姐与刚才那玉符的遗憾,薛家特献上自家自制的玉符,期望小姐不要嫌弃。”薛掌柜笑容满面。
林淳道转过身来,看着侍者手里摆在托盘上的墨绿玉符,抬眼又看了看薛掌柜。道:“掌柜大手笔,钰无功不受禄。”他抬手抚了抚这枚玉符:“况且,您这样将它给了别人,薛家老爷子可曾知晓?”
薛掌柜依旧笑脸如菊花:“您放心。这玉符老爷交给薛某,便是许了薛某任意处置的权力。鬼市波云诡谲,薛府虽也如履薄冰,不过我薛家好歹也纵横这里千余载。我们只是想结个善缘,小姐收了只当是随便的玩物,不会给小姐造成任何负担。”
林淳道闻此,才点了点头。示意刘钰可以接受,他随即转身离开。
刘钰便接了薛掌柜忙递上的玉符,向薛掌柜点头施礼:“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告辞。”
出了薛家大宅时便已接近破晓。
林淳道来此只为助刘钰寻宝,如今此事已了,来此并无他事。
鬼市天明即会消失,他见慢慢出市的时间并不充裕,索性拉着刘钰,一掐法诀,瞬间周身场景移行变幻,回到了原先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