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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住秦艽那两掌的,是沈子昂体内的那颗珠子。傅老二说,那颗内珠对我们好像不起什么作用,但若秦艽心图不轨,那颗珠子就会还击。而且秦艽似乎受制于那颗珠子。
我想了想,可不受制于它么,若像秦艽所说,她从那颗珠子里感应到了四方法器和琅琊匕,那她确实奈何沈子昂不得了。她死于四方法器和琅琊匕之手,再见这几样东西,就只能躲着走。这就像蛇天性受制于龙,鼠天性畏惧于猫,这是她自身都无法控制的天地运行法理。
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难怪沈子昂说他这两天不舒服,看来不是撒谎,估计是内珠感应到了沈子爵。
秦艽自然不高兴。一整个晚上,坐在庭院里不言语。找到了沈之星,却奈他不何,是怒;找到了沈之星,若能杀他,鬼仙道行尽毁,生无目标可言,最终也只能散灭去,是空。总之于她而言,找到了沈之星,未必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早上我吃完饭,秦艽忽然来了。玄都和沈子昂出门去买糖,只有成懿在我身边,正按着我给我耳朵滴灵水。
秦艽进来后没说话,我知道她并没有怪我的意思,但我能感受到她的那种悲伤与空洞。就像一团乌云,忽然罩过来了。
她坐下来,好一会儿,才道:“我这一生,毁就毁在这七羽之上……我这七羽,乃授之于天门盏之匙的烙印,从出生便随我肉身,我因它加持,悟道轻易,道法上乘,人人羡慕。可谁知道……七羽如何强大,都渡不了我过情关……”她说着说着,好像哭了。鬼没有泪,只有悲伤的气运弥漫着。连成懿都感到不自在,躲在了一边。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他的皇姐。
秦艽接着道:“如今,这七羽归位,对我而言也毫无用处了……可它毕竟生于天门盏,恐怕于你还是有些用。小观花,我将这七羽转赋于你,你既然能操控地佛果,这七羽于你,应该也是相和的。你可借助七羽之力,暂缓你的九识尽失,它应该能护你一阵子——”
说罢,不待我反应,她便起咒,那七羽从她身后腾起,光芒万丈,那羽毛状我有些眼熟,正是天门盏之匙的形状。七片飞羽渐次展开,又渐次向我拂来,终在秦艽的法力催持下,被我尽收体内。我感到后背一紧,继而浑身发热,想必是那印记,烙在了我身上。
秦艽行完咒,道:“你试着催动它,就像催动地佛果一样。”
我照着秦艽的指引,催动那七羽,它似是受到感应,由皮肉侵入我的五脏六腑,就像一团什么东西,在我体内游走。我身体并未排斥,反而接受得很快。一炷香后,我已将那七羽打磨完毕。我宁息,收功法,休神。
成懿在我身旁,起了一个护心轮,以防我有什么不适。我总感觉,自从知道我九识渐失后,成懿对我有了什么不同,若说是什么不同,大概是同情吧。他对我比往常更细心了一些,不过我做错事的时候他还是骂骂咧咧,嘴碎。
“小观花,你感觉如何?”秦艽轻声问道。
我缓缓地睁开眼,眼前由模糊渐渐变为清晰——这桌椅?这阳光?
我……我能看见了?
玄都这时牵着沈子昂高高兴兴地进来了。沈子昂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公子服,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段挺拔,倒是出众的气质。还有那眉眼,颇为深邃,我初见时怎么没觉得,这小孩儿怎么长得如此好看。
见我盯着他看,沈子昂走上前来,摆了摆手,小脑袋歪着,问道:“师父?你的眼睛?好像有什么不同了……你能看见我了吗?”
我抓住他的手,笑道:“能看见了!能看见了!哈哈!我小观花又能看见了!”我抱着他打起转来。
秦艽松了一口气,站在一旁和成懿一起看着我们笑。
傅老二来通知我们启程,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他并步过来,从我手上夺过沈子昂,放下来,刚要训我,眼神一变,“你的眼睛……?”
我凑到他面前,笑道:“我的眼睛……有什么不同了吗?”
他脖子一缩,往后退两步,不可思议道:“眼睛,能看见了?”
我笑着点点头。
郎希站在门外,阴阳怪气道:“傻小子,你看不见她身上笼罩着的各种莫名其妙的气海?那金色的,八成是秦艽七羽吧……?盲而复明,没点反常的器物加持,怎么可能。”
秦艽走到门边,给郎希撞了个趔趄:“走吧?有时间说废话,不如抓紧时间赶路吧!”说罢扭头就走。
郎希啐了一口,跟上去吵架。
傅老二招呼着我们上路,他看了一眼沈子昂,道:“这个小家伙,你真要带在身边吗?”
我还未开口,沈子昂就旧戏上演,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师父啊,师父,你不能赶我走啊……”玄都随了她的相好,也抱着我哭:“师父啊,师父,你别赶我相公走啊……”
沈子昂边哭边捂住她的嘴:“我不是你相公,你不要乱说话——”
我冲傅老二耸耸肩——这状况,不带着能行吗?
他摆摆头,懒得管了。
我们虽然人多,可正经人也就我、傅老二、郎希和沈子昂四个,一辆马车刚刚好能坐下。成懿和秦艽飘着就行,玄都可以坐在车顶上。
我们就这样浩浩汤汤地出发了。
秦艽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她一个风一样的女子,想上哪儿上哪儿,可她说,找到了沈之星后,反而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报仇也不能报,倒不如,跟着他。郎希呢,是誓死要跟秦艽磕的,所以即便他不想去西洞庭见他那个啰嗦的师哥,但还是跟着我们。
沈子爵被郎希安顿在了得望陇的一个小道观,设了一处结界,留他一条狗命。我虽然很想杀了他,为小六报仇,为姚之善报仇,为万千阴兵报仇,可傅老二和郎希压根不给我动手的机会。郎希甚至特地针对我下了一个禁令,如果我接近,那禁令被触发,就会招来方圆十里的虫蝎,所谓虫蛊令。那蛊里头滴了我的一滴血,专门制我。成懿与我结了血契,自然也制他。
我只好暂且放弃,先赶路。
西洞庭真的很远,我们走了得有一个多月,才进了西洞庭境内。
到西洞庭时,感觉春天已经快要来了。那里并不萧杀,也无冰雪,绿草茵茵,感觉冬天到这里就止了步。
而进了西洞庭境内,我才明白,傅老二与郎希所秉持的无道派,是一个多么大的教派。
这么说吧,整个西洞庭境内,除了老百姓,就是无道派的教人了。
我们每走几步,就有教众向傅老二和郎希行教礼,看上去,他二人在教内的地位颇高,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可我就纳闷了,这俩人,一个一天到晚穿着一身破道士袍子,一个一天到晚穿着一双破了洞的草鞋,到底哪里像是德高望重的教人了?反观人家敛叶派,那就不同了,出手就是金瓜子、金叶子,大弟子还是当朝四皇子。只能说,这无道派实在是太穷酸了。
傅老二看我上下打量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赶车的郎希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复我,忽然喝停了马儿,我一个没坐稳,扑了出来,摔了个狗吃屎。
我揉着摔肿的下巴,爬起来,一抬眼,便见一个穿着道袍的小道姑站在路正中,冲郎希行了一礼,奶声奶气道:“师叔祖,您让我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