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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庶女之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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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蓉熟门熟路的带着如致往里走,七拐八绕,越走越偏僻。如致惊讶道:“你对这儿还挺熟的啊!”“那当然了!都城的女眷们都是常来常往的,我娘亲也带着我来过几次怀王府,我自己也经常过来。他们府里的嫡长女早几年就嫁到外地去了,孟玲跟她娘一个样儿,肤浅得很,我懒得理她。所以每次来怀王府我只跟孟琪玩儿,我们年岁相仿,也聊得来。”独孤蓉道:“就是可怜孟琪只是个庶女,其实我见过的好些大人,庶女也一样的疼,都是亲骨肉,有什么可偏心的?可偏偏他们家就是这样,庶出的孩子一点儿地位都没有,嫡出的孩子都跟着冯氏正房大院的住着,每个人四五个奴婢服侍,她们母女俩就住在偏僻的小院儿里,两个人只有一个丫头服侍,下人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我气不过,跟我娘说过好几次,我娘反倒说我,说怀王功高位重,连皇上都不好管他的家务事,何况于我?我也没办法,只能经常来走动走动,好歹那些拜高踩低的小人看见她跟我亲厚,也不敢对她太过分了!”

    如致边走便微笑着捏捏她的手:“我发现啊,你也就是嘴巴不饶人,其实还是挺善良的。”

    “哎吆吆!小美人儿夸我啦?说说,是不是爱上我了?”独孤蓉努着嘴儿凑上来就要亲如致的脸,如致忙推开她:“你这个人就是不经夸,长公主也不管管你,老这幅样子,将来怎么嫁的出去!”

    “什么嫁不嫁的!我才不稀罕呢!正好,嫁不出去我就跟你混了!”打打闹闹中,两人已经走进了孟琪母女住的小跨院儿,院子不大,进了月洞门,里面一览无余,地上铺着石砖,年久风吹,已经有了斑驳的孔洞,只在中间有一颗老杨树,别的一概草木皆无。两人一直走到正屋前,独孤蓉伸手拍了拍门:“琪儿,我和如致来看你啦!”

    略微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轻轻的脚步声,门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少妇,尖尖的脸蛋,小巧的鼻梁,盈盈欲泣的一双眼睛,跟孟琪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那少妇对着独孤蓉福了一福,轻声道:“蓉公主,琪儿昨天睡得晚,还在床上躺着呢,你们都是熟人了,还望公主不要怪她失礼。”独孤蓉冲她点了点头,那妇人又冲如致强笑道:“这位就是林姑娘吧,琪儿那天回来还说起你呢,说新交了个好朋友。”如致忙向她行礼:“正是我,伯母。”这时独孤蓉道:“那我们就进去了。”“是。”妇人又福了一福,便出去了。

    独孤蓉拉着如致的手进了里面,屋子里有些暗,孟琪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见她们进来,也不起身,只是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她原本是个极其胆小又守礼的人,现在受了刺激,再加上独孤蓉和如致都是她在心理上觉得亲近的人,因此也不管什么礼数了。独孤蓉和如致都是开朗豁达的人,也不计较,两人都侧着身子坐在她床沿上。

    如致打量了一下这屋子,暗沉沉的,地砖上都有了斑驳的裂缝,除了床铺,地上只有一张桌子并两张椅子,椅子上连坐褥都没有,桌上一套素胎的茶具,有一两个杯子缺了口。再看看床上,也只有一帐一衾,且都是旧的,如致叹道:“我只当你再怎么着也是王府里的小姐,能寒酸到哪儿去,没想到看你住的这屋子,还不如我呢。我虽孤儿寡母的,也比你这强些,你还说你们家主母并没有苛待你,这还不叫苛待,那怎么才叫苛待?”

    独孤蓉道:“你是不知道呢,他们这府里的庶子庶女都是这样。她们家夫人说起来还理直气壮的呢,怀王生了这么多孩子,再下一辈儿都那么多孩子了,府里头住不下,这后面挨着花园子的几个院子原来都是下人们住的,因为实在住不开,就把他们这些庶子庶女挪过来住着了,这都是怀王同意了的,要不然冯氏有胆子做主么?琪儿她因为跟我结交,冯氏每年还给她做件新衣裳,让她出去有个穿的,省的给府里丢人,别人连这么件新衣裳都没有呢。她的几个庶妹,还拿着她剩下的衣服当个宝,人人抢着穿呢!我倒是看不过去想送她些衣服器具的,我娘亲不让,说是这样被怀王知道了,等于打了他的脸,回头更要把气洒在她们身上了。”孟琪听到这话,眼泪更是一滴滴滚了下来。

    如致便劝她道:“生在这样的人家,外头以为你镶金戴玉,里头其实比黄连还苦,有冤都说不出。现在你父亲既让你入宫选秀,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离开这里,你有什么可伤心的?若是没选上,也不过是跟现在一样,若是选上了,进宫难道还能比现在更苦么?”

    独孤蓉也劝道:“皇帝哥哥我见过的,十八九岁,长得也不错,其实你给他做妃嫔也不算吃亏。”

    孟琪坐了起来,理了理乱发,哭道:“你们哪里知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一开始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在这个家里待久了,知道如果真是什么好事,绝对轮不上我们这些庶子庶女。父亲既不让孟玲去,说明进宫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昨天珞哥哥提醒,我才想通其中的关窍,父亲未必真心支持当今皇上,他若心里存了别的打算,将来有了事,哪里会管我的死活!”说完她自知失言,慌忙捂住嘴朝着门口看了看,悄悄对她们俩道:“这话我只对你们两个说,你们听了也就当没听到吧,传出去我死无葬身之地!尤其是蓉公主你,”她看向独孤蓉:“把我的话烂在肚子里吧,千万不要跟长公主和你父亲说。”独孤蓉忙拉着她的手:“你放心吧,我们家虽说是皇亲国戚,但是从来不涉朝局。反正我娘是长公主的身份不会变,这些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娘躲都来不及呢!我绝对不会乱说的!”

    如致想了想,又道:“你父亲的心思你左右不了,说什么都没用,但依我看,这天下的事情也未必都能按他的意思来,先顾自己要紧。正因为你和你嫡姐不一样,所以你入宫才未必是坏事,你嫡姐就算不入宫,将来亲事也是千挑万选,自然不会差。你就不一样了,你不入宫,等过几年年纪大了,有谁能给你张罗?还不是随随便便给你指个人,嫁过去娘家也不会为你撑腰,由着别人作践,于你,于你亲娘,都是无益的。反倒不如入了宫,再怎么样也是主子,地位绝对不同于今时今日。有你在宫里头,他们总有些顾忌,不会欺负你娘亲,将来你若是得了皇上的心,你娘亲说不定还能沾点光,挣个诰命的身份,就更不一样了。就算如你所说,你父亲心思难测,但眼前的事情尚解决不了,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我只知道,你离了这个家,肯定比现在要好,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再过一两年,我都怕你熬出病来,到那时候你娘可就更没指望了。”

    如致的一席话说的孟琪垂头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忽然想通了,抬头拉着如致的手道:“如致你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了。我以往总是跟我嫡姐比,抱怨命运不公,现在回头想想,我与她生来不同,我嫡姐的前程,早就有人给安排好了,而我的前程,只能自己去挣!所以入宫与她而言可能确实不是好事,但于我而言,或许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机会。”她擦干了眼泪,凄然微笑道:“以前过的再苦,我也总以为怀王府是我的依靠,其实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在这府里,除了一衣一食,其实所谓的依靠,从来就没有过,我也该死心了。”

    “你这么想就对了!”如致抱了抱她:“你看看我!家境贫寒怎么样?无依无靠又怎么样?连我都活的比你坦荡,这王府于你而言,不过是个笼子,什么依靠,什么指望,都是你的错觉罢了!你把这些想法都抛开,出了这个笼子,你的人生才有指望呢!”

    孟琪笑道:“听你这么说,我都开始担心我选不上了。”

    “小美人儿,爷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独孤蓉嬉皮笑脸的朝如致黏上来:“我原本想着你不同凡俗,早就高看你一眼了,没想到高看一眼还是不够的!你瞧瞧你这张嘴,”她捏着如致的腮帮子:“本来琪儿是觉得遭了天大的难了,被你这么黑的白的一通说,这倒是意想不到的机会,选不上才要大失所望了!本公主都被你绕晕了,现在怎么也跳不出你画的这圈儿,怎么想都觉得琪儿这进宫进的好进的妙了。你说说,你这么好的口才,我推举你当个谏议大夫怎么样?”

    孟琪打定了主意,想想可以离开怀王府,倒真觉得有了指望,心里反而开心起来,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闲话,因为怀王不许孟琪出王府,两人便告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