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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郑少华和邓嘉欣开诚布公地谈过话后,两人便再没有见过面。
嘉欣没有再到水泥厂给少华送饭,少华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准时赴约;可是,少华每天在食堂吃过午饭,都会独自一人去那片绿草地散步,或者在曾经和嘉欣共处的地方静静地躺会儿,回忆他们在这片天地那些短暂而甜蜜的时光。
虽然他的心里有万千不舍,有无限悲痛;可是,他也只能忍痛割爱,暂时将这份爱情深埋。这种忍痛割爱,倒不是说他有多伟大,多高尚,为了亲情宁愿牺牲爱情;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内心得到短暂的平复,要不然他将无时无刻不处在亲情与爱情的撕裂中,痛苦难耐,无法缓解。
当然,少华的这种割舍与放手,仍旧没能摆脱心里自卑感的束缚和影响。虽然这段时间,他能够和嘉欣朝夕相对,甜言蜜语,缠缠绵绵;可是,每当想到自身的处境和别人的眼光时,他便很难无忧无虑地享受这份爱情的快乐。
虽然水泥厂的绝大部分工友对他和嘉欣的爱情都支持和肯定,但是也不排除有少数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觉得他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高考落榜的普通工人,居然敢攀附考上名牌大学的富家千金,这种家庭和身份的巨大悬殊,难道不是只出现在童话故事或者电影小说里吗?他怎配享受这份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爱情?他怎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与对方快乐交往?
每当他从那片美轮美奂的绿草地回到钢筋混泥的工作环境,还有他不得不面对的家庭时,这种爱情的甜蜜与美好顿时会被现实的惨淡与无奈击得粉碎,让他感到分外沉重,难以释怀,很难像正常的情侣那样自由自在地体味爱情的幸福。他明白,他和她之间始终存在着一道难以逾越的墙。这道墙有世俗的偏见,还有现实的无奈。因此,暂时的分别对于他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
不管是从自身的处境考虑,还是从对方的立场考虑,他觉得,也只能暂时割舍下这份爱情;毕竟,他还得为艰难的生活打拼,为自己的理想奋斗,用自己的肩膀扛起家庭的重担,不能一味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与幸福里;再加上,弟弟少强和他一样,爱上了同一个女孩,这样的感情纠葛,使他不得不毅然做出这种抉择,暂时退出,尽管痛苦,但也是没办法的无奈之举。
对于邓嘉欣来说,这样的结果虽然同样令她感到十分痛苦;但是,现在的她,却比之前显得更加乐观,不再对这份爱情抱着悲观失望的态度。
她觉得,少华所讲的话很有道理,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就不会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阻碍,最终总会走在一起的,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没有必要为暂时的分别而过度悲伤,应该对爱情抱有信心,对他抱有信心,同时也对自己抱有信心。
少华和嘉欣虽然暂时分开了,但是两人在对待这份情感上,却比之前更加成熟,比之前更加理性,都能感同身受地明白对方的感受,都能设身处地站在对方立场考虑问题,可谓心意相通,心照不宣。
如今,少华只能强迫自己将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内心的苦闷只能靠身体上的操劳来缓解。
自从烧成车间的环保设施改造成功后,少华便没有像过去那样忙碌;但是,现在的他,却迫切地希望干更加繁重的工作,这样,他精神上的痛苦才能够从肉体的疲惫中得到暂时的舒缓。
现在,少华不仅每天在生料车间干起了最初来到水泥厂干的体力活,还在烧成车间干起了体力活,一声不吭,只顾埋头苦干。与其说这是在工作,不如说这是在发泄,在拼命。
少华的反常举动,顿时引起了全厂的注意,令生料车间和烧成车间的工人倍感诧异,隐约感到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幸;不然,为什么放着轻松自在的技术活不干,跑来干这种累死累活的重体力活呢?
看少华每天一个劲的干活,从早干到晚,而且中午都在食堂吃饭,不再单独去外面吃女友送来的午饭,有些喜欢说长道短的工友便开始纷纷谣传,说是少华被大学女友给甩了,这才拼命地找活干,宣泄心中的悲痛。
随着谣言的不断扩散,大家不再对少华跟他们抢活干感到惊诧,失恋的人是会干些蠢事的,是需要好好发泄下的。慢慢地,大家似乎逐渐习惯了少华这种每天埋头苦干的状态,只是望着他操劳而忙碌的背影,不停摇头,表示叹息。
看到少华如此拼命,黄师傅曾劝过他,让他顾及自己的身体,不要像自己之前那样疯狂干活,也要注意休息;但是,少华只是口头上敷衍下,之后仍旧不管不顾地苦干,仿佛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似的。
他的两个好兄弟雷恩泽和蒋大伟也都抽空来开导他,劝他凡事要看开,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至少应该和他们倾诉下。
“大哥,正所谓天涯无处无芳草,不要单恋一枝花,也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凡事还是看开点,我们非常明白你现在的心情,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这种事,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大伟拍了拍少华的肩膀,竭力劝说着,不时挤眉弄眼,仿佛不是来安慰,而是故意来挑逗的。
“少强,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看你如此折磨自己,我们都很心痛,你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伤心事,给咱们哥俩说说!我们可是你的好兄弟啊!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些,不要一个人压抑着自己……”
恩泽也走了过来,拍着少华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听了好友的话,少华傻愣在原地,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他这才明白,厂里怎样谣传自己拼命干活的事情,原来大家都以为自己失恋了,这才靠干活来发泄心中的痛苦。
不过,说实话,少华现在的心境和失恋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单纯的失恋更加苦闷,比之前在河边断然拒绝嘉欣更加痛苦;毕竟,他和嘉欣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他更加深重地陷入爱情的漩涡,一时半会很难从中挣脱,只能靠这种身体上的疲惫来麻痹自我,暂时遗忘心中的苦楚。
“大哥,不能再这样一个人闷头苦干了,下班后,咱们陪你喝酒,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看少华满面愁容,面色憔悴,蒋大伟不禁提议道。
少华本来想拒绝的,但是看蒋大伟一副不容置喙的神情,一旁的雷恩泽也竭力相劝,他只好答应了。现在,他还真的很想喝醉酒,让自己紧绷而压抑的神经麻痹,将心中的苦痛忘却。
下班后,三人如约到了镇上,仍旧来到他们来过多次的火锅店。可能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偏僻的小巷,熟悉了这里古色古香的味道,毕竟这里曾经留有他们的欢声笑语和悲恸哭泣,有着各自心里的复杂情结。
眼看就要过年了,开了年雷恩泽和蒋大伟将离开水泥厂,离开这个镇,到外面闯荡了。所以,这次他们放得很开,尽情地喝着,唱着,闹着,把这半年来发生的种种不如意彻底遗忘,只沉浸在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放纵中,不去理会那些令人苦恼和难过的悲伤往事。他们畅谈着曾经的过去,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喝得酩酊大醉,不亦乐乎,仿佛想借这次喝酒来做最后的道别似的。
他们喝得很晚,一直喝到店打烊,这才酣畅淋漓地走出店,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蒋大伟的家。一到家,三人躺下铺,衣服都没有脱,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仿佛三天三夜没有睡过觉似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三人都感到头痛欲裂;可是,他们仍旧准时来到水泥厂上班。刚到水泥厂没一会儿,少华便被人叫到厂长办公室去了。
不明所以的少华,昏昏沉沉地来到厂长办公室,不知道厂长找自己所为何事。到了办公室,少华才明白过来。
原来,厂长找他竟然也是为了他失恋的流言。不知何时,这事居然传到了厂长的耳中。看来,少华这些天的反常举动早已传遍了全厂,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甚至还惊动了厂长;而他整天埋头苦干,根本没有察觉到大家对他同情而异样的目光。
虽然他为此感到诧异和震惊,不过,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行为太过了,这才招致大家的误解。说来也的确如此,之前的他还沉浸在爱情的甜言蜜语中,正和心爱的人一同享受着午餐的幸福;而现在的他却只能一个人在食堂吃饭,还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怎么能不引起别人的非议呢?怎么能不招来别人的怀疑和猜忌呢?
厂长把少华叫到办公室,简单寒暄过后,便开始劝说道:
“小伙,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人生必经之事,要放宽心,不要把自己累垮了……”
“厂长,我会注意身体的……”
听了厂长的话,少华不打算辩白,只好表示默许。
“你人还这么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怎么能轻易就被感情压垮呢?应该以事业为重,至于儿女情长,还是顺应自然比较好,缘分天注定,该来时自然会来,跑也跑不掉……”
厂长继续侃侃而谈着,尽说些人生和爱情的大道理。
“我知道了……”
“另外,之前我跟你说的事,你应该想得差不多了吧?”
“是关于调到科研实验室的事吗?”
“是的,考虑好没有?”
“厂长,我已经考虑好了,我决定按照你的指示,调到科研实验室,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学习下……”
“想明白了就好,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多努力吧,凡事看开点!”
“嗯,谢谢厂长厚爱!”
之后,厂长又嘘寒问暖地询问了少华的家庭情况,最后还是如往常一样,将少华送到门口,这才返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走出厂长办公室,少华的头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之前的举动竟然引起了如此大的动静,甚至还谣传到厂长耳中,让他真是哭笑不得,只好强忍着心中的失意,不再不管不顾地埋头苦干,重新恢复到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