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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飞藏身在道观中的一棵大树上,身子缩在枝叶间,默默的看着一群道人飞上飞下,无头苍蝇似的,不由撇嘴,就这修为也敢出来?怕是还没看见人家,就被一掌拍飞了。
这是一个颇大的广场,四边都植着合抱的大树,周围的殿阁建筑,都被枝叶遮挡,在夜里想找到一个潜藏起来的人,可是不太容易,何况还是绝顶的高手。
不过人家也没藏,就在西边儿的塔顶上站着呢。一群道人找不到,那就是学艺太不精了。
这里藏着的人还不少呢。于飞暗暗得意,他的无相神功灵觉敏锐,轻易就发现了塔顶上、树荫里、屋檐下,至少藏着三人,加上自己那就是四个了。
“碧虚子,故人来访,你还藏多久?”塔顶上的女人出声说道,夜色里声音传得很远。一群道人终于循声找到了塔顶的黑衣人,纷纷围了过去。
一道院门突地被推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人,被一群举着火把的年轻道人簇拥着,施施然走进了广场,站在中央的位置,仰头看着塔顶,喝道,“不知是何方高人,请下来说话。”
塔顶女子也不搭话,竟是纵身一跃,飘飘而下。落地时一个旋身,很是优雅的稳稳站定,一步步向着老道走过来。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身材窈窕。
“牛鼻子,你不信姑奶奶一把火烧了重阳观?”女子显得颇不耐烦,带着凌厉的杀气,逼得围过来的道人一步步后退。
“无量天尊。”老道火气也不小,喝了一声道号,纵身而起,如苍鹰展翅,一掌向着女子拍去。还是打过再说。
女子脚步不停,丝毫不惧,见老道近身,也是一掌拍出,和老道对了一掌。“嘭”的一声,只见老道比去势更急的飞了回来,落地连退七八步,才稳住身形,一口血“噗”的吐了出来,染得胡须衣袍一片鲜血。老道竟不是一合之敌。
黑衣女子却是紧追不放,倏地往前一纵,已至老道的身前。老道哪里来得及躲闪,只见掌影如山,冲着老道的面门凌厉拍下。以黑衣女子的掌力,怕是要一掌毙命。
“住手。”陈景元很无奈的现身,整个人如同幻影,出声时还在数十丈外,声落已到了女子面前。黑衣女子本也不是要老道的性命,就是要逼出碧虚子来。眼见得逞,优雅万分的收回手掌,双手往身后一背,俏生生的立在陈景元的面前。
陈景元也不和黑衣女子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到老道的手里,说道,“无尘师兄,小徒出手无状,打伤了师兄,师弟代她赔罪,还请师兄宽宥。”
“既是师弟高徒,”无尘咳嗽了一声,气息更见萎靡,喘了几口接着说道,“罢了。”挥手让人搀扶着走了。
“多谢师兄。”陈景元对着无尘背影深深一礼。转回身看着黑衣女子,叹了口气却不知说什么。
“景元。”女子有些动情,温声叫道。
“我是你师父。”陈景元无力的说道,根本拿眼前的女子毫无办法。为此,他躲在皇宫十年不出,像个活死人一般,但终究还是又碰面了。
于飞躲在树上,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夜色中的重阳观沉静巍峨。大殿前的广场上,只剩下陈景元和黑衣女子的身影,显得分外静谧。半轮明月依然挂在天上,洒下淡淡清辉。就快八月十五了。
忽然,女子看向了一边的大树,喝道,“看得够久了,还不快滚?”声落下,只见大树的枝叶一晃,从中突兀的窜出一人,身形跃动,向着远处飞逃而去。同一刻,不远的檐角下也闪出一人,纵身翻上了屋脊,片刻消失不见。
于飞心里吃惊不小,被发现了?第一反应就是逃走,但是转瞬心思一转,又稳住了呼吸,静伏不动。黑衣女子喝破了潜藏之人的行迹,看得正是那个方向,而他却在相反的方向,应该没有发现自己。
他抱着侥幸,心里有些忐忑。一时想走,一时想留。正在纠结,却见陈景元和那女子一前一后,向着后院去了。
于飞长出了一口气,定定心神,又等了片刻。见无人再出现,悄悄的溜下树来,展开天魔步,霎时如幻影一闪,身形消失不见。
陈景元领着黑衣女子来到后院,进了一间静室。房间里依然亮着烛火,只有一桌一椅一榻,再无他物。女子扯下面巾,正是翠云楼阿芷的姑姑。她四处打量了一眼,也不说话,径自走到椅子跟前坐下。
“你何时来了京城?”陈景元觉得气氛尴尬,没话找话说。
“景元,你这十年一直都躲在皇宫里?难怪我找不到。”女子不理陈景元的问话,却是自顾问起关心的问题。
“我是你师傅。”陈景元无奈至极。
“早不是了。”女子撇撇嘴,说道。
“怎么就不是师傅了?”陈景元一愣,奇怪道。
“我已经把自己逐出门墙了。”女子一副理所当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岂能由你胡闹。”陈景元斥道。
“你才大我三岁。”女子开始耍赖。
陈景元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从刚认识时就知道。这就是一个小魔女。不,现在是老魔女了。
十年过去,当年的小丫头也已经快三十岁了。想当年,正是被这个魔女追的无处可藏,才接受了师傅的建议,躲到了皇宫大内,一躲十年。
“红英。”陈景元摇摇头,甩去纷乱的思绪,说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不好。”秦红英很直接的说道,一双眼睛恨恨的看着陈景元。
“我们都老了。”陈景元话刚出口,立时后悔,但是晚了。
“哼,你嫌我老了?还不都是你害的。”秦红英眼圈儿红了。
“啊?不老,不老。红英还是当年那般英姿飒爽。”陈景元一边讨好,一边心里哀叹,我是师傅好不好?有我这么憋屈的师傅吗?
“哼。”秦红英斜了陈景元一眼,扭头不再理他。片刻,又忽的一下跳了起来,让陈景元莫名一惊。
“我想明白了,原来如此。怪不得躲到皇宫里,原来是那个小妖精勾着你的魂儿呢。”秦红英一步跨到了陈景元面前,气鼓鼓的瞪着他。
“胡说什么?”陈景元心虚的左右四顾,只想再逃走。
“我想想,叫什么来着?苗”秦红英刚说出一个苗字,陈景元立时脸色大变,一把捂住了秦红英的嘴。秦红英瞪大了眼睛,想要躲开,却见陈景元双手一交叉,将秦红英牢牢的控制在了怀里,一动也动不了。
秦红英双眼里的惊诧,慢慢透出了笑意,笑意里漾出了羞涩,不再挣扎,由他抱着。只是一点点的,羞涩化成了泪水,滴在了陈景元的手背上。陈景元一惊,忙松了手。
他刚才下意识的举动,也惊到了自己。心里的秘密被说破,以致于方寸大乱,却没有发现,他对秦红英,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抵触。但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伦理纲常,却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还是回去吧。”陈景元叹息道。
“我还能回哪去?”秦红英苦笑,“我已经没有家了。”
秦红英和陈景元相识于十五年前。那年,陈景元十八岁,秦红英十五岁。
年少英俊的陈景元艺成下山,江湖历练。一日行到襄阳,却偶然得知,城中大户秦家的掌上明珠,被城外一伙歹徒劫走了。勒索百万贯赎人,不然就卖进窑子里去。
陈景元闻听此事勃然大怒。艺高人胆大,竟是独自找上了匪窝。一番大战,四五十名积年的悍匪,被他杀得胆战心惊,仅剩下三人活着,跪地求饶。
在匪徒的指点下,救出被锁在地窖的秦红英。谁知秦红英竟是刚烈异常,抢过陈景元手中剑,一剑一个,三名匪徒都被她刺死。这让陈景元大为惊奇。一个小丫头,胆子不小,力量也不小。
后来才知道,秦红英是练过武艺的。从小不喜女红针线,就爱舞刀弄枪。偏就没有丝毫江湖经验,被一帮匪徒迷晕带到了山上。
绝望之中从天而降的陈景元,被秦红英崇拜到了天上。日磨夜磨,缠着要拜师。也是陈景元命中该有此劫,被如花笑靥迷惑竟答应了。
此后两年,陈景元就留在襄阳,住进了秦家的庄子里,专心教导秦红英武功。不得不说,秦红英天赋极高,武功修为进境极快。曾经练的花拳绣腿,却是师父的把式太差劲了。
年岁渐长的秦红英,天天面对着英俊潇洒的陈景元,无可救药的坠入情网。
然而陈景元一心修道,不为所动。所以,温婉可人的秦家大小姐变身小魔女,花样百出,彻底缠上了陈景元。
陈景元终于受不了小魔女的热情,逃了。此后,秦红英伤心之下,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秦红英踏上了万里寻夫的艰难路程。天下十六路,几乎找遍了。
直到前年夏天,又一次无功而返的秦红英回到家乡,却惊见家宅成了废墟,家人一个不见。失魂落魄的秦红英,跪在废墟里渡过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官府来人向她说明了原委。原来两个月前,一伙流窜的歹徒,趁夜闯入了她的家里,大开杀戒,满门尽屠,又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官府匆匆查验了一番,毫无凶手痕迹,草草结案,不了了之。
秦红英决定自己查,定要叫凶手以命抵命。经过半年多追查,终于让她查到了一名商人,曾经要买了她家的铁矿场。但遭到了秦家人拒绝,再然后就不见了商人,却来了匪徒。
追着商人的线索,一直来到京城。更发现,商人只是汝南王府的一名管事。秦红英明白了,是汝南王府看上了她家的铁矿,买卖不成,就屠杀了满门,强占去了矿场。
汝南王府毕竟是皇族,秦红英没有轻举异动,只是暗中监视,等待时机。这期间,却让她无意中发现了汝南王府的大秘密。她暂时按下了报仇的心,静静的蛰伏下来。
直到,她听到了江湖上传闻碧虚子阻击白莲宗的事儿,才知道陈景元一直藏身在皇宫大内,让秦红英恨得牙根痒痒。谁知见着这冤家,竟是一丝的脾气也发不出来。
“汝南王府。”陈景元大喝一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厚重的松木桌案“啪”的四分五裂,满腔的怒火难以压制。他在秦家住了两年,哪一个他不认识?温厚和蔼的秦老爷子,调皮捣蛋的秦家小弟,朴实憨厚的家人,一夜之间被人灭门了。
“师父。”秦红英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和痛苦,终于汹涌而出,狠狠的抱住陈景元,放声大哭。自从家人遇害,秦红英至今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她强自忍受着噬心的煎熬,坚持着一个信念,报仇。
而今,陈景元已是她唯一的亲人。
清晨的重阳观,沐浴在丝丝缕缕的雾气中,宛如仙境。天边的一道金光,给层叠的殿宇楼阁镶上了金边儿。大队的车马已经准备启程,衣甲鲜亮的禁卫排开依仗,清新的空气中多了一份肃穆。
于飞没有看见陈景元,当然也见不到黑衣女子。他现在正在担心自己,此次出宫,私自跑去打抱不平,还讹了张家一大笔钱。痛快是痛快了,只是回去后怎么办呢?
西大街上的一出好戏,于飞不信皇帝会不知道。皇城司的密探遍布整个东京城,想不知道都难。教训一顿估计是免不了的,以后想出宫,怕是会困难不少。于飞想着。
重阳观距离皇宫并不远,不到一个时辰,于飞已经从车窗看见了皇城的城墙。城墙被初生的朝阳映照,金灿灿的巍峨肃穆。宿守侍卫铁甲凝重,身形挺拔,枪尖上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