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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行很麻烦。
天还没亮,于飞就起床梳洗,换了郡王的服饰。伴君校阅,自然要穿正装。但是一直等到太阳都老高了,才终于等到出发的命令。
皇帝的依仗遮天蔽日,随扈的禁军一层层一队队,前后左右都是盔甲刀枪,根本看不见人。于飞的马车前面,看不见头;他的马车后面,看不见尾。
宫里的少年军,也是少年军,自然也要跟着。此刻,六毛五人就在于飞马车的不远处,一人扛着一根小号的铜棍。百日站桩和混元九式,都是炼体的功法,已经在六毛等人的身上,看见了效果。
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六毛五人都有了不小的变化,身子敦实,脚下生根,力气大增。五行棍阵的威力没有见过,但看五人手里的铜棍,虽是小号,也很有些分量,舞起来总是不会差。陈景元还是很上心的,于飞暗暗点头。
车队行进的速度很慢,直到了中午,才算是进了少年军校场。校场的北边搭了一座五尺高台,那就是皇帝校阅军队的地方。
校场上,齐刷刷的站着八个方块阵,一色的黑色军服。
八个方阵横平竖直,整齐的让人咋舌。一向以仪仗出名的殿前司亲军,也排不出这样的队形。昂首挺胸,神情庄重,一色的长枪,枪尖闪亮,远远看去,就像划出一道笔直的闪电。
少年军的军容先声夺人,令随驾的一众文武官员,竟有了一种面临战阵的压迫感,不由自主的变得肃静。
皇帝走上高台站定,就听得台下嘭的一声响,却是少年军手肘平抬,右拳在胸口一击,枪杆猛的在地上一顿,齐声道,“陛下万岁。”
大宋军规,介胄不拜。少年军行持枪军礼。皇帝心头一热,少年军竟让他猛然有了沙场点兵的雄壮。幼虎虽幼,已是威风八面,凛然不可侵犯。
皇帝一抬手,示意免礼,下面又是嘭的一声,“谢陛下。”整齐划一,数百人如一人,纵是童声,亦是变得浑厚肃穆,军威凛凛。
“臣,权发遣御前少年军军事判官,金楶,请陛下校阅。”金楶在台下高声唱道。
“可。”皇帝说道。
金楶回身,抬手一挥,只听校场上一声号响,第一方阵前,旗手挥动军旗,开始行进。随在他身后的,是两名手持长枪的护旗手。一列列少年军士,跟随军旗,长枪向上斜举,整齐走向高台。
此时的校场分外安静,只有一个脚步踏地的声音,沉重有力,仿佛踏在人的心口上,不由自己的跟着踏地的节奏跳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队列上,被夺了心神。
于飞的心思却不在队列行进上。此时他眉头紧皱,不停的四下踅摸。他感到了危险,心惊肉跳的危险,却不知危险在哪里。
他猛地抽了下鼻子,猪油的臭味很淡。但是臭味里,他竟闻到硫磺的味道。哪里来的硫磺?火药!于飞一下子大惊失色。
于飞了解过,这个年代有火药,但是没什么威力,顶多就是造个火药箭啥的,还不如后世的窜天猴呢。可是,此时于飞哪敢低估火药的威力,说不定就是威力巨大,一炸一大片呢?
有人要刺杀皇帝,而且还是使用火药。
幸好,他此时离皇帝很近。不容多想,说时迟、那时快,一闪身就靠近了皇帝。就在这时,他猛然间寒毛乍竖,根本不及反应,下意识的抓住皇帝的衣襟,用力一扯。
“嘭。”一声暴响,就在皇帝被于飞扯得一弯腰的刹那,一支两尺多长的利箭,射中皇帝头上的帝冠,擦着头皮一闪而过,钉在了身后的黄罗伞立柱上,犹自颤动,发出嗡嗡的颤音。
此时,才听到校场的围墙上,传来弓弦的崩响声。
于飞敏锐的灵觉,救了皇帝一命。这是于飞第二次面对刹那死亡的时刻。最可怕的危险,是你不知道危险在哪里。敌人出手了,于飞反而镇静了。
“护驾。所有人离开高台。”危险还没有结束,地下的火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快速离开才是最稳妥。
于飞话音刚落,又听见了弓弦响。于飞一惊,扭头就发现秦征已经手握长弓,跨立台前,正一箭射落了敌人射出的第二支利箭。
秦征更不停手,手如簪花,快速连发,一支接着一支,竟是传说中的连珠神射,压制的敌人射手再发不出一支箭来。为了避开秦征的箭,敌人射手只得翻下围墙,落到了墙外。
“好箭法。”于飞心里赞道。一边拖着皇帝向台下跑,一边还有余闲关注着秦征和敌人对射。
好在敌人只有一名射手,可是念头还没转完,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又一名敌人从围墙上扑下来,身形如电,向着皇帝飞扑过来。
殿前司禁卫终于反应过来,结成战阵想要阻止来人。来人毫不停顿,双手一揽,已夺过数支长枪,顺势投了出去。
几名禁军立时就被穿了糖葫芦,破开了战阵,杀出一条血胡同。啪啪掌影翻飞,兔起鹘落,惨叫连声。片刻间,来人的身边,已经没有站着的禁军。竟是一名武功绝顶的大高手。
一声长啸,纵身一跃,双脚在禁卫头上连点借力,快速接近了皇帝和于飞,如苍鹰一般,带着风雷之势扑击过来。
无数的禁卫竟是根本拦不住他。惊厥的皇帝已经浑身发软,若不是于飞生拉着他,皇帝早已经瘫软在地了。台上的文武大臣们,比皇帝好不到哪里去,但好歹总算是离开了高台,不停的向着远处奔逃。
皇帝的身边还是有人的,何正虽然也是身子抖得厉害,却没敢自己逃跑,跟于飞一起拖拽着皇帝。六毛五人手持铜棍,围成一个圈儿,跟于飞寸步不离。
要不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这五个小家伙哪有害怕,一个个虎视眈眈、跃跃欲试,和一众屁滚尿流的文武官员,形成鲜明的对比。
还有一个更鲜明。台下的少年军,到现在依然队列不乱,结成枪阵,听着教头的号令,一步步向着高台推进过来,竟是要从背后压迫这个势不可挡的武林高手,和禁军合围。
但禁军的表现就太差劲了,被敌人一人一冲而散,眼见着同袍被杀,竟是扭头向后就跑,禁军结成的战阵,一时大乱,被敌人顺利的冲到了皇帝和于飞的面前。
陈景元终于在最危急的时刻出现,截住了敌人。这两人都是大高手,一时身影交错,拳掌相交,皆是势大力猛,砰砰有声,谁也奈何不了谁。
来人缠斗片刻,见不能突破陈景元,忽的一声长啸,纵身而起,身在半空竟是神奇的一扭,变了方向,落地脚步连点,几个纵跃就到了围墙边上,就要遁走。
陈景园紧追不放,跟着翻上围墙,一闪身,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轰。”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从于飞的身后传来。大地猛烈的晃动了一下,他知道,火药炸了,拖着皇帝就势趴在了地上。
一股浓烟升腾而起,断裂的木板、碎石四下乱飞。一瞬间,染着黑灰的泥土,被一股强劲的气流推动,如同河水泛滥,疯狂奔涌,将近处的人都埋了进去。
安全了吧?于飞从地下爬起来,扑打头上、身上的灰土。心里那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危险感觉,已经没有了。应是敌人预设的手段都用完了,撤走了。
忽的一下想起皇帝,连忙去扶,却发现皇帝已经晕了过去。摸了摸鼻息,还好,只是受惊过度。四下一看,叫道,“护驾,护驾。”
禁军终于整顿了队形,结成战阵,将皇帝团团围住。少年军收拢了队形,暂时没有任何行动,等着教头的命令。文武大臣们也终于稳定了心神,大叫着“救驾”向皇帝奔跑过来。
皇帝没有大碍,片刻就清醒了快来,第一件事,回宫。他现在惊魂未定,只有回到皇宫,才能让他感觉到安全。
陈景元没有追的太远,很快返回了校场。毕竟他的职责是保护皇帝,而不是追凶。要是他不在的这片刻,皇帝再遇到危险,那他就是万死莫赎了。
夕阳下的校场,一片血色。
片刻的功夫,禁军被敌人击杀了三十多人,受伤的更多。地上的尸体多数肢体扭曲,有的却是被长枪贯穿,几个同袍死在一起。
今天,也算是给少年军上了一课。面对鲜血和死亡,少年军的表现出乎于飞的意料。不仅保持战阵不乱,竟敢前进压迫敌人,比宿卫皇宫的禁军强出太多。这班教头不错,于飞坐在马车里想着。
剩下就没有于飞什么事了,自有官员封锁城门,大索京城,追拿刺客。可是于飞不能安心,他已经是第二次面对凶险的刺杀。究竟是什么人?这两回是一拨人?还是不相关的两拨人?
于飞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人要取皇帝和他的性命。这简直匪夷所思啊,刺杀皇帝,这是明火执仗的造反啊。有仇恨?还是政治目的?
能请动和陈景元一个级别的大高手进行刺杀,甚至能轻而易举的混进重重护卫的校场,而且,在校场的高台下预先埋设火药,这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办到?
最关键的是,他们掌握了火药的制法。使用火药爆破,说明敌人对火药的研究和应用,已经超过朝廷。因为朝廷还停留在火药箭的阶段。这可是一个大杀器。虽然现场爆破的威力一般,但是用到关键地方,那也是会要命的。
直到回了玉璋苑,于飞不由想起,那晚潜进玉璋苑的女子,似是在找什么东西。如果没找到,估计还会继续找下去,那岂不是还要来?
他的危险依然存在,不知何时就会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