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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乍露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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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座大营内,人喊马嘶,糟乱一片。中军大帐,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水泄不通。黑压压阵列如山,刀枪如林、箭在弦上。随着领兵将官喝令,缓缓向于飞逼迫过来。

    香草跟在于飞身侧,剑已出鞘。眼前形势凶险,一触即发。香草的手心里,已经攥出汗来。脸上,却是凛然无惧。即便千军万马,那又如何?追随着殿下,杀出去就是。

    于飞骑在马上,没有再前进。中军大帐,就在他马头前面,离着不过二三十步。他若想冲进去,已是轻而易举。但于飞心里清亮,还没有犯浑。真冲进去,庞籍也救不了他。

    中军大帐之前,只有一人。此人渊渟岳峙、虎威凛凛。身上甲胄陈旧,泛着黑红之色。此刻,手握长枪,紧盯着马上于飞。浑身劲力紧绷,好似下一刻,就要暴射而出。

    于飞手中银枪,猛地一顿,插在了地上。双手一拍马鞍,纵身下马,落地轻巧无声。往前走了两步,抱拳躬身。

    “延州种玉昆,见过狄帅。”于飞大声说道。

    “你认得某?”狄青略微一怔。

    “西北之地,何人不识狄帅?”于飞没见过狄青,却毫不陌生。此人,与种世衡齐名,大战小战无数,威名赫赫。如今,乃是泾源路,兵马副都部署。脸上的金印,就是他的招牌。

    狄青神情一缓,既是姓种,那还不知是谁么?他和种世衡,皆在西北效力,惺惺相惜、交情匪浅。种家出了个白马银枪,已经传遍天下。勇冠三军、斩将夺旗,他能不知么?

    再看向于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臭小子,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进营好好说,偏偏来一出闯营?直想一把拉过来,好好的揍一顿。也算是,替种仲平立立家法。

    狄青一挥手,让四周的军兵,全都撤走。军兵不明所以,但帅令不敢不听。不一时,中军帐前,走了个干净。一众骑兵亲卫,也被抬走救治。虽伤势不轻,却也无人丧命。

    “小子,要挑了某的大营?”狄青戏谑说道。

    “小子哪敢啊,他们不让我进。”于飞嘻嘻一笑。

    “军营重地,自有军法。”狄青脸一沉,说道。

    “狄帅既知军法,为何无缘无故,截留小子的骑兵?”于飞却是不惧,借着狄青话头儿,立时反问了回去。

    “何人截留你骑兵?”狄青闻听一愣。

    “问他。”于飞顺手一指。

    中军帐外,王石川还跪着呢。只是此时,早吓得面无人色。这一次,他可是眼睁睁,见到白马银枪的威风。单人独骑、无人可挡,直闯中军啊。心里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你是何人?”狄青喝问。

    王石川腾的跳起,踉跄着站稳。高声道,“卑职延州康定军,马军一营指挥使,王石川。”

    “何故在此?”狄青已皱起了眉头。

    “卑职奉命,跟随种校尉公干。行至长安城外,被都曹截留。说是韩相公军令,卑职不敢违背。”王石川高声说道。

    “混账。”狄青大怒,长枪猛地顿在地上,枪缨乱颤。

    正在此际,中军帐内走出一人。身穿紫袍,面沉如水,可不正是韩琦。瞟了一眼于飞,并不搭理。走到王石川跟前,才负手站定。凌厉的目光,冷冷的盯着王石川,一言不发。

    王石川浑身筛糠,扑通跪倒。结结巴巴的说道,“卑职,卑职王石川,王石川拜见、拜见韩相公。”

    韩琦不为所动,盯视良久,一挥手,“斩。”声音冰冷。

    旁边的刽子手,跨前一步,一把抓住王石川,拖起就走。冷不丁的变故,让王石川惊骇欲绝。“相公,韩相公,饶命啊。”

    “相公息怒,不知何故,要斩杀此人?”狄青眉头深皱,他也未料到,韩琦出来一言不发,却要杀人。

    “呵呵,汉臣,此人非杀不可。”韩琦呵呵冷笑。

    “却是为何?”狄青猜不透韩琦心思。

    “此人奉命追敌,竟违令留在长安。既留在长安剿匪,却又违令不遵,擅自撤回。屡违军令,自当严惩。”

    于飞惊楞当地,想不到,韩琦竟是这般说辞。正要上前分辨,却见狄青抢先一步,拦在于飞身前。狄青躬身深施一礼,说道,“相公明见,此人确是违令,但情有可原。”

    狄青看了一眼韩琦,继续说道,“延州康定军,对敌作战,勇猛无双。个个赤胆忠心、功勋卓著,俱是我大宋好男儿。还请相公法外施恩,从轻发落。”

    韩琦一声嗤笑,不以为然。“他算甚好男儿?”转过头,直盯着狄青的眼睛,喝道,“东华门外唱名者,方是我大宋好男儿。”

    狄青的耳朵里,嗡嗡直响。怔楞间,“东华门唱名”几字,字字如箭,直射脑海。那是文人的骄傲,从来与军伍无关。甚至,披肝沥胆、抛头洒血,也换不来一声“好男儿”。

    一霎时,狄青像老了十岁。满面凄苦、颓然而退。

    “那也未必。”突然一声,石破天惊。

    于飞跨前一步,昂首站立。冷冷的目光,盯着韩琦。韩琦微一愣神,随即暴怒。伸手一指于飞,喝道,“放肆。”

    “玉昆不可。”狄青惊觉,赶紧喝止于飞。于飞闯营之事,韩琦还未追究。当真惹怒了韩琦,他可保不住于飞。

    “敢问韩相公,丁谓可算好男儿?”于飞再跨前一步,双手抱拳,厉声问道。“敢问韩相公,王钦若可算好男儿?”

    于飞所提这二人,与林特、陈彭年、刘承珪,时人称为五鬼。奸邪险伪,最为士林所不齿。但他们五人,个个进士及第,人人都曾东华门唱名。他们,算得上好男儿么?

    韩琦变了脸色,于飞的质问,字字如刀。

    “敢问韩相公,金楶此人,可算好男儿?”于飞不依不饶,声音越来越高。“敢问韩相公,卢允此人,可算好男儿?”

    这二人,亦曾高中皇榜,东华门唱名。一个投身摩尼教,杀官造反;一个蹂躏女童,德行败坏。京城之中,人人皆知。这般龌龊狼藉之辈,也算的上好男儿?

    韩琦面上,一阵青、一阵红。面对于飞,无言以对。这四人,韩琦知之甚详。他们的耻辱,已经钉在了史书上。韩琦一句话说错,遭来唇枪舌剑,一时羞愤难当。

    于飞却不放过他,继续说道,“绥州之战,康定军三千人,硬抗西贼三千铁鹞子。以命搏命,被踩踏如泥,终有绥州之胜。”于飞冲韩琦一抱拳,“韩相公,他们算不算好男儿?”

    不等韩琦说话,于飞自顾说道,“银州之战,十五名勇士,怀抱霹雳弹,冲入西贼军阵,以一身血肉,炸开银州城门。无一生还、尸骨无存。他们,算不算大宋好男儿?”

    “延州保毅军百人,翻越横山天坑,攀上百丈绝壁,歼灭西贼援兵。奔驰百里,一举夺取夏州。他们,算不算好男儿?”

    “好男儿。”轰然喝彩声,从身后传来。于飞转头看去,不知何时,中军大帐四周,围满了军兵。眼里有泪,脸色涨红。

    这些底层军兵,从未受过尊重。他们,只是最低等的人,任人喝骂,任人宰杀。但终有一天,有人说,他们俱是好男儿。于飞说出了他们心声,也戳痛了心窝子。

    韩琦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军营已经沸腾,好男儿的呼喝声,此起彼伏。一道道声浪,如同狂风暴雨。渐渐的,长枪顿地的声音,如战鼓一般响起。震撼人心、整齐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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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籍走进军营时,大地都在震动。无数的军兵,长枪顿地,肃然而立。他是老军伍,自然知道,这是军中至高礼节。凛凛军威,扑面而来。庞籍赞叹,狄青练兵,端地厉害。

    叫过哨兵略一打听,庞籍大吃一惊,半天合不拢嘴巴。好半晌,回过神儿来,心下苦笑。白马银枪,果然到了哪里,也不会安生。他紧赶慢赶,星夜而来,自是得了消息。

    王石川畏惧韩琦,却不是蠢人。他在长安被截留,立时派了人,赶回延州,向庞籍报信儿。前后种种,说的一清二楚。

    庞籍闻听此事,顿时气冲脑门儿。一眼看穿其中伎俩,掀翻了桌案,破口大骂。当下传令,调动骑兵,一人双马,星夜赶赴长安。

    一路上,庞籍都在担心。贼人敢买箭矢,会是寻常人么?于飞再能打,毕竟孤身一人。现在没了后援,一旦动手,可是凶险万分。若有个三长两短,庞籍还不得悔死?

    在庞籍心里,于飞可不是寻常皇子。横空出世,一扫皇家羸弱。其品性、气魄、手段,令庞籍赞赏不已。于飞亲近军伍、亲近百姓,一番作为,让庞籍认定,储位非其莫属。

    种诂率领骑兵,已经赶赴伏牛山。庞籍火气难消,自是要找韩琦、狄青晦气。正想着,前面的军兵,忽然间快速移动,分列两旁,让出中间一条道路。全军肃立,右拳击胸。

    庞籍带着亲卫,躲到了一旁。白马玉狮子,碎步慢跑而来。于飞骑在马上,上身挺直、神情庄重,双手抱拳,向着军兵还礼。庞籍恍惚了一下,不是闯营么?怎么全军相送?

    在于飞的马后,跟着香草和王石川。香草神情淡淡,在她想来,二皇子如此威风,本就是当然之事。王石川却不同,满脸涨红,激动不已,凝视着于飞背影,眼里火热。

    待于飞出了大营,庞籍得知详情,哈哈大笑。“好男儿。”

    有道是,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小小年纪,不仅勇冠三军,更言辞犀利。这一番,却是尽夺军心,头角峥嵘。

    金楶、卢允之辈,声名狼藉,哪个敢说,他们是好男儿?

    康定军三千男儿,硬抗铁鹞子,以命换命。十五勇士炸开城门,尸骨无存。哪个敢说,他们不是好男儿?

    桩桩件件,有理有据。字字句句,戳进军兵心窝子。于飞一番质问,就是他们的心声。这样的人,谁不拥护?那一刻,恐怕韩琦要治罪,军兵就敢造他的反。

    韩琦再是不甘,也知众怒难犯。

    “庞帅驾临,狄青有失远迎,万望恕罪。”狄青快步走来,一边说着话,一边抱拳施礼。满脸笑意,意气风发。

    “嘿嘿,种玉昆到底是心软。”庞籍负手站立,盯着狄青,面色不善。庞籍的话里话,狄青听得懂,连忙躬身施礼,赔罪不迭。于飞若真是敌人,他此时,活着的可能不大。

    “白马银枪,果然是了得。”狄青赞道。

    “嘿嘿,狄汉臣,大营被人挑了,还如此高兴?”庞籍满脸戏谑,看着眼前狄青,心情出奇的好。

    “当然高兴。庞帅,要不把玉昆,调来给我吧。”狄青兴奋说道。刚才,他和于飞有一番对话,给了狄青深刻印象。

    “韩相公一帮亲卫,怕是要恨上你。”狄青说道。

    “那一帮饭桶,何惧之有?”于飞不以为然。

    “军中同袍,何用如此说话?”狄青不悦。

    “狄帅,小子如此说,自有道理。”于飞正色道。

    “有何道理?你且说来。”狄青不信。

    “身为中军警卫,他们有三错。”于飞伸出三只手指,说道,“其一,失职。有人闯中军,竟一窝蜂,全冲了出来。说明什么?看我只有一人,好欺负嘛。问题是,中军谁来守卫?”

    狄青神情一凛,果然是如此。于飞闯到中军,自己身为大帅,竟不得不挺枪拒敌。要那些警卫,可有何用?

    “其二,无谋。我单人独骑,何用骑兵冲阵?只要取下弓弩、排开箭阵,一个三连射,小子怕要变成筛子。那些警卫,人人身背弓弩,箭壶满满,都当成摆设么?”

    狄青低了头,一声长叹。

    “其三,无勇。他们的背囊,装着霹雳弹。即便坠马落地,但事关大帅安危,岂能低头认命?哪怕以命搏命,点燃霹雳弹,也要和敌人同归于尽,保护中军帅帐。”

    狄青抬头看着于飞,心中赞叹不已。年纪虽小,说来头头是道,令人不得不服。按于飞所说,中军警卫,果是一群饭桶。一个个看着威武,除了能唬唬人,啥用没有。

    一霎时,他就喜欢上这小家伙。此刻,见到庞籍,自是想要到自己身边来。庞籍一番白眼,转头就走。“想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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