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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都是怎么当差的!”皇上得知太后感染时疫后,急匆匆就赶来寿康宫探望,却是被拦在了门外,只能落脚在春禧殿问罪太医,“好好的,太后怎么会染上时疫呢?”
章弥满头大汗地领着一众太医跪在地上:“回皇上,此症乃不正之气所致,感染性极强,一人有病染及一室,一室有病染及一宫。宫中疫病最先出现在翊坤宫,而后便是惠嫔娘娘的储秀宫和太后的寿康宫,想是往来宫人们服侍时不小心传染上身,还请皇上下旨,封闭各宫,让诸位娘娘小主无事不要轻易走动,也好切断疫毒传播渠道。”
安陵容在一旁劝道:“皇上消消气,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调配出治疗时疫的方子,太医院虽有职责疏忽之罪,现在却也不到问罪的时候,就让他们戴罪立功吧。”又看向章弥,问道,“章太医,你是太医院之首,可有法子治疗此症?”
“太医院院使温实初昨日新配了一张方子,虽药性凶猛了些,但确有成效,太医院已摸到些许门路,正在逐一调配比例,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治疗时疫的办法。”章弥立刻说道。
皇上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务必在三日内,找到治疗时疫的办法。”
“臣等遵命。”
太医退下后,皇上又是一阵发愁:“如今宫中时疫凶猛,皇后要照顾六阿哥,分身乏术,惠嫔又染上了时疫,端妃病弱、齐妃庸懦,眼下宫里竟是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他皱着眉,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提起华妃,“也只剩下华妃,她虽是做事急躁了些,但如今也只有她还能协助一二了。”
安陵容微微侧目,知道皇上这是在同她解释,只笑道:“华妃娘娘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想来此次也定能一举压下宫中时疫之气。为顾全大局,臣妾请命,复华妃娘娘协理六宫之权。”形势所迫,她能做的也只有顺水推舟了。
“既如此,朕便传旨让她暂代协理六宫,等惠嫔身子大好了,还是交回给她。”皇上拍拍安陵容的手,示意苏培盛前去传旨。
安陵容轻轻闪了一下眼眸,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她怎么觉得这中间,有华妃的手笔呢?
翊坤宫里,华妃接下皇上的旨意,顿觉扬眉吐气:“算你聪明,知道这是处理掉惠嫔、让本宫夺回协理六宫之权的好机会,如今虽说只是暂代,但以后的事谁说的准?这代着代着,就是本宫的东西了。”她眼中透出势在必得的精光,扬眉夸了一声。
曹琴默抿唇,违心地献媚:“嫔妾只想着小德子用过的东西得快点砸碎了处理掉才行,若是被旁人用了,定是要传染,还是娘娘天纵英明,想到借此除掉惠嫔,如今时疫凶险,惠嫔能不能活都还不一定,若是得老天爷相助,娘娘便能不费一兵一卒除掉一颗眼中钉。”
华妃笑笑,在榻上坐下:“那个采星没发觉吧?”
“没有,本就是奴才用的东西,内务府的人同她说换一套新的,她二话不说就用了。”周宁海垂手在一旁说道,“她和惠嫔几乎是同是发起高热,奴才亲眼看着储秀宫的人把东西全都砸碎了,任谁往回查都查不出来。”
“那就好。”华妃高枕无忧地仰靠在软枕上,露出嚣张得逞的笑容,“本宫让她嚣张,天天恨不得满宫地告诉她手握协理六宫之权,本宫的东西,她也敢觊觎,这就是下场!”
曹琴默在一旁奉承了两句,转而说道:“娘娘,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料理惠嫔,她身染时疫,娘娘尽管让她自生自灭去,要紧的,是娘娘要赶紧把这到手的权力牢牢握在手里才好。”她顿了顿,复又说道,“娘娘先前因为丽嫔毒害莞贵人的事犯了错,才被撤了协理六宫之权,如今,娘娘若能借着时疫的事情立下大功,皇上自然是要论功行赏的。”
华妃眼珠子转了一圈,对颂芝说道:“去请江诚江慎两位太医来。”
沈眉庄病倒后,华妃行事果然果断干脆,铁腕治下倒是很好地遏制住了宫里时疫的蔓延,皇后满心牵挂六阿哥,几遍心里对华妃复起再有不满,此刻也说不出二话来,只能连连放权,眼睁睁看着她日渐收拢人心。
“娘娘昨日照顾六阿哥又熬了一晚上,喝碗浓茶醒醒神。”剪秋奉上一盏茶,服侍皇后晨起更衣,微微看了眼她的神色,小心说道,“内务府的蒋总管刚来回话,说华妃下令裁断宫中脂粉绸缎的供应,全换成药材补给太医院,让各宫以大局为重,切勿心生怨怼。”
皇后簪花的手一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但嘴上却还是说着:“华妃心系时疫之事,她那般花费的人都能做出这般让步,实属不易了。”
“华妃僭越,此等大事怎能不和娘娘商量就直接下令?且不说她如今只是暂代协理六宫之权,便是真的协理六宫,她也不该这般随心所欲。”剪秋低声为皇后抱不平。
“心里知道就行了,不必说出来。”皇后阴沉着脸淡淡说了一句,沉默了半晌,忽而开口道,“惠嫔染上时疫的事情可查清楚了?”见剪秋点头,复又说道,“想办法把这事儿透露给莞贵人,她和惠嫔情同姐妹,知道后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剪秋领命而去。
太医院日夜不分地赶着调配药方,皇上派了温实初前去照料沈眉庄,又让章弥亲自照看太后,几副药喂下去,虽是吃一勺吐半勺,但好歹两人的病势稳住了没再恶化,众太医才稍稍舒了口气。
“华妃这两日晚上一直在宫里翻书找药方,整宿整宿地熬,皇上知道了颇为动容。”莳萝得了翊坤宫递出来的消息,同安陵容说起治疗时疫的方子,“说来奇怪,太医院的药方按理说应该完善得差不多了,怎么太后和惠嫔还不见好呢?方才奴婢去前头打听,说太后比前两日睡得安稳些了,头疼呕吐的症状也好了不少,但仍旧高热不退。”
“华妃这是想借着时疫一事立功表现呢,再不济也能让皇上看到她的辛苦,不过是熬两天罢了,又不值当什么。”安陵容淡淡地说了一句,眼中却是一片冷色。华妃想要立功,她偏不让。“豆蔻回来了吗?”
莳萝点头:“奴婢去叫她进来。”
豆蔻一进来就带来了太医院的新进程:“小主,方子成了。”
“好。”安陵容露出一抹笑容,扶着莳萝的手起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左等右等,终于在两天后,安陵容等来了她的东风——刘畚被抓到了!
安陵容看着沉沉的夜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去告诉章弥,可以给太后用药了。”这是她第一次这般缜密地算计一个人,现在开始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可不能功亏一篑。
养心殿内,甄嬛正押着狼狈如丧家犬般的刘畚在皇上面前回话:“当日眉姐姐小产一事,臣妾始终觉得蹊跷,想为姐姐讨一个真相和公道,所以一直命人暗中追查刘畚,终于不负辛苦,在永州边境找到了他,被找到的时候,他已经混迹入乞丐以避追杀。”甄嬛看向刘畚,冷冷道,“刘太医,你现在可以什么都不说,只是你现在不说,我就会把你赶出宫去,想必你还未出京城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吧?如此狼狈,你若还不说实话,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刘畚止不住地磕头,抖了好半晌才颤巍巍地开口:“微臣曾奉命,为惠嫔娘娘诊脉时,不管是何脉象,均报喜脉。微臣……事关龙裔,微臣自知此事不妥,但、但收人钱财,为人卖命,微臣鬼迷心窍地答应了,所以,为惠嫔娘娘诊脉时,微臣并不上心,每日点卯,然后将已准备好的说辞说一遍即可。然而,最后一次诊脉时,微臣却是发现,惠嫔娘娘确有怀孕的脉象,方知大事不好……”
“继续说。”皇上沉眸,赫赫威压倾泻而下,“朕不会对你严刑逼供,只是今日你若要说半句虚言,朕会让你比死还难受。”
刘畚猛地一个哆嗦:“个中实情微臣并不知晓,但微臣作为计划中的一环,许多事情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惠嫔娘娘的脉象有些古怪,微臣摸不准,许是吃药所致,胎儿极为虚弱,后又每日进食活血之物,导致龙胎不保,故而血崩小产。他们原本是想着让惠嫔娘娘月信闭塞假装怀孕,而后再活血调理月信戳穿此事,前后因果,若是微臣没猜错的话,大致就是如此。”他不敢抬起眼睛看皇上,额头后背冷汗直下,“微臣自知罪该万死……”
“奉命?奉谁的命?”皇上冷声打断,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却又实在不想承认,“惠嫔吃的是助孕的药,又怎么会月信闭塞?”
甄嬛此时将安陵容给她的药方拿出来,说道:“皇上,眉姐姐前后用过两张药方,一张是推迟月信,一张是有助怀孕,眉姐姐所用的第二张方子是容妹妹问章太医要的,臣妾手里的才是眉姐姐从太医院讨要来的。”她稳了稳心神,将方子递到皇上手边,将早在心里千转百回的话说出来,“那日眉姐姐与我们姐妹二人笑闹,说想要孩子得早早调理身子,拿了这张药方出来,臣妾当时不以为然,容妹妹却信以为真,誊抄了一份带回去预备吃起来,却是偶然被章太医瞧见,说此药不妥,另给了容妹妹一张新的方子,容妹妹也知会了眉姐姐换了方子。嫔妃私相授受乃是触犯宫规,眉姐姐虽生气,却也无法找太医院要个说法,只能自己咽下这口气。”
说到这里,甄嬛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皇上,见他没有动怒的迹象,微微松了口气,又继续说道:“章太医的方子确实是好,眉姐姐也实打实怀上了皇上的孩子,只是小人作祟,躲得开第一遭,躲不开第二遭,眉姐姐的孩子终究是没能保住。”
皇上点了点头,接受了甄嬛的这一说法:“确实,容儿也怀了朕的孩子,想是章弥的方子不错。”
此事翻过,甄嬛的心落了地,她回头看向刘畚,再次发难:“皇上面前都不说实话吗?她既要杀你,你为何还要替她隐瞒?还不速速说来!”
刘畚眼眸乱瞟,内心无比挣扎,许久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华妃!”出口后,他全身脱力地匐在地上,“微臣是奉了华妃娘娘之命去给惠嫔娘娘请脉的!”
“你若有半句虚言……”皇上只说了半句,刘畚就忙不迭地磕头说不敢,等到他被拖出去后,皇上端坐着沉默了半晌,“刘畚的话会不会有不尽不实的地方?”因为年羹尧,他确实对华妃有些不满和微词,但真到了要处罚她的时候,皇上又有些舍不得了,到底是陪了自己十几年的人。说到底,惠嫔也是不聪明才着了道,自己保不住孩子也不能全都怨在华妃身上。
甄嬛有些惊讶,证据已经摆在眼前,皇上居然还要为华妃开脱。她不禁咬了咬牙,虽不情愿,但还是提起了安陵容:“皇上,华妃能算计眉姐姐,自然也能算计容妹妹,现下她也正怀着皇上的孩子呢。”
皇上顿时变了脸色:“华妃如此愚弄朕,实不可忍。”他召苏培盛进殿,“去太医院传旨,江诚赐死,华妃褫夺封号,降为贵人……慢着,褫夺封号,降为嫔。”他抬头看了眼为华妃求情的苏培盛,眼中一片冷意,“眼下夜深了,明日一早再去传旨。”
苏培盛见皇上心意已决,不敢再劝,只通传道:“皇上,章太医在外请旨求见,说太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