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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啊。”皇上看着最新奏报上来的军报,连连点头,“年富不负朕所托,平了卓子山的叛乱,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他心里称不上有多高兴,但总归是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眼堆在桌上的请安折子,知道自己是时候该去瞧瞧年嫔了。
苏培盛看出皇上心意,适时开口说道:“皇上,快午膳了,您今儿个是要在养心殿用呢?还是到哪位小主的宫中用呢?”
“今儿御膳房不是做了一品珍珠米煨鹌鹑吗?朕记得世兰最爱吃,就去翊坤宫吧。”皇上摩挲着手里的军报,垂着眼眸低声说道。
苏培盛忙笑道:“这份巧的,翊坤宫的人才刚来请过呢。”巧不巧的都是他说,周宁海反正每天都会来养心殿请皇上,言道年嫔娘娘日日期盼皇上眷顾,苏培盛也是听着皇上的口风回话而已。
皇上不动声色地笑笑:“看来朕与她是心意相通啊。”
年嫔得到消息后,喜得直掉眼泪。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更何况皇上本就动了心思才来,听着年嫔娇软的声音,甫一入耳,心就酥了大半:“好了,别哭了,朕那日说话也确实重了些,你别记在心上。”他伸手拉过年嫔,走到桌前落座,“江氏兄弟已经伏法,是他们急功近利,你不过是受了他们二人的蒙蔽,当领一个失察之罪就是了。”三言两语,就将年嫔的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皇上……”年嫔泪眼汪汪,柔若无骨地靠进皇上怀里,“臣妾见皇上日日为时疫之事忧心,实在不忍,故而日日翻看医书,只求能尽绵薄之力,在听到江城江慎说治疗时疫的方子有了眉目后,就忙不迭地去见皇上。”她抽抽噎噎地哭着,“臣妾哪里懂得医道,不过是听什么就是什么罢了,皇上那日狠狠责罚臣妾,臣妾……臣妾实在冤枉。”
年嫔私下练过许多遍,拿捏这副娇滴滴的模样自是手到擒来,又有颂芝在一旁添油加醋,惹得皇上顿时心疼不已,好一番安慰。
“臣妾日日期盼皇上能来,每日都备一桌好菜,今日总算得以面见皇上。”年嫔擦了擦眼泪,脸上的妆都没花,反而因为水汽晕染更显得柔弱起来,“鲍鱼烩珍珠、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还有鲜蘑菜心,都是皇上素日爱吃的。”
“这些菜都是最费工夫的,你一定是后半夜就起来盯着他们做的吧。”皇上接过年嫔亲自舀的鸡汁羹,开口说道。
“皇上吃的东西,臣妾不能不亲自看着。”年嫔起身,在皇上对面坐下。
皇上扬起浅浅的笑意:“吃顿饭都要你这么费心,朕真是舍不得。”
“为皇上尽心尽力,臣妾甘之如饴。”年嫔含情脉脉地看着皇上。
皇上点头,吃了一口鸡汁羹,缓缓开口说道:“那日朕罚你是在气头上,过后想想,这罚着实重了些。好在这段时间你安分守己,听皇后说,你近来常在翊坤宫诵经抄书,想来是已经好好反省过了,正好,今早捷报传进来,你的侄子年富不负圣恩,替朕平定了卓子山叛乱,朕有心嘉奖,想着这段时间年羹尧请安折子里时常问及你是否安好,便打算复你的位分。你觉得如何?”
年嫔微微咬着下唇,轻声说道:“臣妾自知有罪,皇上降位以示惩戒,臣妾自当遵从皇上旨意好好思过,如今太后凤体未愈,臣妾常让颂芝拿抄好的佛经去宝华殿为太后祈福,也算尽一份孝心。”见皇上对她点头,复又说道,“年富这孩子初战告捷,是哥哥教导有方,更是皇上用人有度,臣妾未曾尽心半分,不敢以此祈求皇上复臣妾的位分。”她微微哽咽地看着皇上,“臣妾只求皇上别冷落臣妾,位分尊荣臣妾都可以不要。”
皇上心头触动了一瞬,再硬的心肠此刻也软下来了:“不止全为着年富,也是朕的私心。”他放下手里的羹碗,“昨日朕去齐妃宫里,听她言语间对你诸般冷嘲热讽,朕心里不痛快。你向来骄傲,这一次着实是受委屈了。”
年嫔捻着帕子又是一阵哭。
皇上走后,颂芝在一旁收拾着残局,小声地问起:“娘娘怎么不在皇上面前提起为二少爷讨要封赏的事情呢?大将军可是提前传话进来说过的。”
年嫔深深地叹了口气:“本宫如今自顾不暇,前朝的事情还是不要过多插手的好。皇上今日难得过来本宫这边,又松了口要复本宫的位分,在复位的圣旨下来之前,本宫还是小心着些为好。”为着今日这番话,她心力交瘁了好几天,方才哭得太多,人都有些虚脱,赶紧将染了洋葱水的手帕丢开,“去告诉曹贵人,若本宫成功复位,必不会忘了她今日的功劳。”
今日同皇上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事先精心推敲过,不然哪里能够这么顺利。
年嫔缓了缓精神,起身到里间午睡,还不忘交代:“等下晚些时候,让周楠过来回话。”
“是。”颂芝俯身一礼。
“年羹尧的胃口倒是大,竟想着给年富也讨个爵位。”皇上回到养心殿,见摆在案上第一份奏折就是年羹尧的,随手拿过来翻看起来,这一看,倒是气笑了,“他的长子年熙承袭了他的子爵之位,如今又来为他的次子讨赏。”
话虽是这么说着,却没有立时将折子驳斥回去,犹豫了许久才提笔批复,加赏年羹尧一等男世职,由年富承袭。写完后,皇上将朱笔扔到一边,抬起手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还不到时候啊。
“皇上?”苏培盛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低低地唤了一声,“容贵人新做的碧玉汤和雪芙糕,想着皇上爱吃,特意让人送来。”
听见是安陵容做了送来的,皇上才勉强打起精神吃了两口。
眼看着碧玉汤见了底,苏培盛才听皇上缓缓开口:“晓谕六宫,复年嫔为妃,封号如旧。”
听出皇上声音里暗藏着的不悦,苏培盛心里打了个突,深深低头领旨,正要退下,忽又听皇上说:“去把莞贵人叫来。”
“嗻。”
得了皇上圣旨复位后的华妃,又恢复了以往张扬的作风,她先是在晨省时当着皇后的面狠狠炫耀了一番,把之前丢的场子一口气找了回来,而后又对安陵容和富察贵人语出嘲讽,言道“怀了孩子就像揣了个金元宝,恨不得眼珠子都挂在肚子上。”
安陵容倒不放在心上,富察贵人却是气得不行,当下就借着自己身体不适从翊坤宫抢人。
“怎么好端端的,恶心又胸闷难受?不是胎像已经稳定了吗?”皇上皱眉看着富察贵人,又问太医情况如何。
周楠把完脉后起身回话:“回禀皇上,无妨,小主只是吃多了东西撑着了,才胸闷难受,只需晚膳用的清淡些就好了。”他躬身低头,忍住笑意。
皇上一阵无奈:“你怎么脸自己是撑着了,还是真不舒服都分不清楚。”
“那臣妾就是害怕嘛。”富察贵人哪里敢说是自己故意吃撑了找事儿,只能软语撒娇。
“罢了,你先好好躺着,朕还有事,晚上再来瞧你。”皇上只觉得心累,随口应付了一句,见富察贵人还要纠缠,微微冷下了脸,“好了,朕说了回来看你就会来的。”
富察贵人留不住皇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皇上吉祥!”淳常在从外面走进来,正巧和皇上撞了个正着,俏皮地行了个礼后起身,“皇上也来看富察姐姐吗?她头两个月吐得很厉害呢,这阵子才好些。”
皇上眉眼微微松开两分,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理解富察贵人为什么会吃多了,顿时对她的介怀少了一些。转而问淳常在道:“你怎么过来了?这么蹦蹦跳跳的,小心冲撞了富察贵人的孩子。”
“才不会呢,臣妾可小心了。”淳常在露出灿烂的笑容,指着身后素云捧着的蜀锦说道,“臣妾喜欢小孩儿,总得早早地预定下做姨娘才好,这不,皇后娘娘刚赏了臣妾一匹蜀锦,臣妾借花献佛来送给富察姐姐,就算是做姨娘的定礼了。”
皇上听着淳常在小大人一般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凑趣了两句才离开。
富察贵人在里面听见了,忙招呼淳常在进来,笑道:“幸好你来,替我解释了两句,不然皇上还以为是我贪嘴多食呢。”
“我娘说过,女子怀相各有不同,有像容姐姐那样的,也有像姐姐这样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淳常在让素云把蜀锦捧上来,“富察姐姐看看,这颜色可喜欢?今年上贡的蜀锦,皇后娘娘统共就得了两匹,她瞧着这匹颜色鲜亮,自己穿恐怕不太合适,就赏给了我。我穿衣服也不讲究这些,就想着来送给姐姐。”
蜀锦自是上好的,脆嫩娇艳的颜色,掺了银线织就的图案,霎是好看。
“既如此,我就收下了。”富察贵人看着实在喜欢,就笑着收下了,“六阿哥的百日宴是赶不上了,等裁好了新衣,下个月的赏花大会或许还能赶着穿在身上。”
“嗯。”淳常在点头。
离开延禧宫,淳常在又去了春禧殿,安陵容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淳儿来了。”安陵容用扇子遮在脸上睁开眼睛,等淳常在靠近的时候忽然皱了皱鼻子,有些反胃地掩住了口鼻,“淳儿,你今日身上熏了什么香,怎么这么奇怪?”
淳常在抬起袖子闻了闻:“没有呀。”
但安陵容却干呕不止,脸色眨眼就苍白起来,赶紧让莳萝带淳常在去换了衣裳,这才好些。
“最近小主对气味很敏感,想来是淳常在路上不小心沾了什么花粉的缘故。”芬若仔细查看了淳常在换下来的衣裳,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想起安陵容近来的症状,才有此猜测。
“难怪姐姐这几日都不出门了。”淳常在理解地点点头,“那后日六阿哥的百日宴,姐姐是不是也去不了?听说皇后娘娘准备了好多的佳肴呢,可惜了,姐姐不能一尝。”
安陵容忍俊不禁:“小馋猫,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天到晚想着吃呢?”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正好,我的那份你替我一道吃了吧,只一样,不能撑着自己的肚子。”
“谢谢姐姐。”淳常在笑眯眯的把头伸过去,在安陵容的肩膀上蹭了蹭,转而拿出一对银手镯,“这是我小时候带过的银手镯,是我祖父亲手打的,送给姐姐的孩子,以后可要喊我做姨娘才好。”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两下安陵容有些显怀的肚子,露出甜蜜的笑容,“宝宝,等你出来了,要叫我姨娘哦。”
“也不知道你这一年到头要送出多少定礼,这么上赶着做姨娘,还怕以后没人叫你额娘不成?”安陵容收下礼,笑道,“等莞姐姐、眉姐姐也有了孩子,你又要准备送定礼了,要是被掏空了小金库,到时候可别哭啊!”
淳常在皱皱鼻子,笑着说才不会。
而皇后宫里,正忙碌地准备着六阿哥的百日宴,因为正赶上时疫,六阿哥的洗三、满月宴都没有大办,好不容易等到百日,皇后是卯足了劲儿要好好办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