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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会子骂人的工夫,还不如多喝几碗糙米薏仁汤,好好治一治梦魇的毛病。”甄嬛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而后脚步声渐渐走远。
祺嫔吓得花容失色,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安陵容眯起眼,讥讽地笑了笑:“弘昊,这种人就叫欺软怕硬,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决不可与之为伍,记住了吗?”
“嗯。”七阿哥点了点头。
拐过这个弯,视野顿时明朗起来,安陵容笑盈盈地走到分岔路口,和甄嬛沈眉庄撞了个正着:“熹妃娘娘好大的官威呀,倒是叫本宫佩服。”
“贵妃娘娘金安。”甄嬛浅浅行了一礼,眉眼带笑,“娘娘说笑了。”
“今日天气好,我约了敬妃去千鲤池,正好四阿哥也在,眉姐姐不如去把胧月叫来?难得让孩子们聚一聚。”安陵容收回视线看向沈眉庄,笑着说道。
沈眉庄见安陵容抱着七阿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今早莳萝派人来和她说安陵容有恢复的迹象,她还不信,想着晚些时候亲自去未央宫看看,现下亲眼见着安陵容和七阿哥的相处,才信了。她眉梢染上喜色:“好,那你和嬛儿先去,我即刻就来。”说罢便匆匆走了。
安陵容便和甄嬛先往千鲤池去了,彼时敬妃已经到了,六阿哥见着安陵容,急忙忙地跑过来请安。
“六阿哥越发壮实了,荣娘娘都快抱不动了。”安陵容放下七阿哥,伸手掂了掂六阿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六阿哥心满意足,拉着七阿哥跑去喂锦鲤了。
甄嬛看了眼跃跃欲试的四阿哥,冲他点头:“你回宫时日不长,难得有机会和你的兄弟们聚上一次,去玩吧,看着些弟弟们。”
四阿哥面露欣喜:“是。”自有记忆以来,他便被养在圆明园,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和养在宫里的三阿哥是不一样的,这样的想法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凸显出来,即便如今他住进了宫里,有了新的额娘,心里的缺失仍然无法被填满。
软软小小的七阿哥,懵懂稚嫩的六阿哥,齐齐仰头看着他的时候,却一下子就击中了他的心。
这是他的弟弟们。
血脉相连的弟弟啊。
“祺嫔是个没脑子的,用她铺路正好。”甄嬛和安陵容在备好的圆桌旁坐下,遥遥看着三个孩子,屏退了服侍的人后,她如是说道,“欣贵人品性不坏,是个可用之人,至于好不好用,就看这次扳倒祺嫔她得不得力了。”
“姐姐已经有对策了?”安陵容有些诧异。甄嬛回宫才四天,就已经准备拿祺嫔开刀了,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倒没打算借这么点小事就扳倒她,不过让她吃点苦头罢了。”甄嬛笑着摇了摇团扇,说道,“今日糙米薏仁汤一事她必定怀恨在心,只要利用这一点,让她跌个跟头不在话下。”
安陵容举起茶杯遥遥敬了一下:“那就祝姐姐马到成功。”转而说道,“不过,祺嫔的事倒是次要,要紧的是姐姐的龙胎。”她垂眸看向甄嬛的肚子,“怀孕越往后,孕肚的增长就越快,一天一个样,姐姐可想好对策了?”
“温实初说,我这一胎或许是双生胎。”甄嬛摸着肚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希望能借此蒙混过去吧。”
安陵容眼眸轻轻闪烁了一下,低声道:“那姐姐可要抢占先机才行,只有刀柄握在自己手里,刀尖才不会刺到自己。”她盯着甄嬛的眼睛,缓缓说道,“宫中流言,向来杀人于无形。”
“你是说,主动散播谣言,借以混淆视听?”甄嬛脑中灵光一闪,忽而露出了一抹笑容,“皇后必定会不遗余力地给我泼脏水,我便隐忍着,直到瓜熟蒂落的那一天,看皇后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
安陵容了然一笑:“她恐怕怎么也猜不到,姐姐这一胎会是两个孩子。”转而又皱眉,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只是,我听闻双生胎早产居多,姐姐若要瞒得滴水不漏,少不得要怀到足月才行,可不能把孩子养得太大,万一生不下来就不好了。”
甄嬛看了一眼豆蔻,说道:“豆蔻手里应该有不少民间的古方吧?若是我到紧要关头撑不住了,能不能让她配一味药给我用?我估摸着,足月后保胎会艰难许多。”
安陵容忖了半晌,招手让豆蔻过来,细问了一番。
“奴婢可以调配药剂,替娘娘保胎一月。”豆蔻二话不说就应下,“只是,这药对母体会有一定的损伤,娘娘用过之后需得好好调理个两三年才行,不到万分紧急的时候,奴婢还是不建议您用此药。”
“有就行。”甄嬛安下心来,缓缓笑道,“你放心,本宫知晓轻重。”
“你们俩倒是投缘,我才走开一会儿,就这么要好了。”沈眉庄牵着胧月从远处走来,笑着走到两人面前。
安陵容看了一眼甄嬛,与她相视而笑:“是啊,我与姐姐一见如故。”
这日,安陵容正在给七阿哥读《三字经》,轻柔的语调像极了睡前的童谣浅唱,七阿哥趴在她的膝头,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豆蔻进来时,菊青正抱着七阿哥准备回寝殿睡。
“怎么了?”安陵容阖上书本,开口问道。
“娘娘,祺嫔被降为贵人了。”豆蔻上前两步说道。
安陵容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这么快?细细说来与本宫听。”
“祺嫔前几日被熹妃娘娘逮着错处罚了一通后,皇上就不大见她了,她便借口自己身上不痛快,让人去请皇上。”豆蔻从头说来,“那会儿皇上正陪着熹妃娘娘用午膳,本不想去,熹妃娘娘却说,祺嫔性子虽要强,但也不轻易抱病喊痛,哄着皇上去了储秀宫,结果一到那儿,就看见祺嫔正在责骂鞭打宫人,打得还是欣贵人身边的佩儿,皇上就问了是怎么回事,祺嫔支支吾吾不肯说,欣贵人就在一旁替她说了。”
听到这里,莳萝嗤笑一声:“祺嫔哪里敢说呢?她根本就没病,不过是装样子想勾着皇上去看她罢了,这往大了说,可就是欺君。”
“是啊,所以祺嫔不敢说。”豆蔻点点头,继续说,“欣贵人说的时候,特意提起佩儿曾是熹妃娘娘身边服侍的宫女,借此指证祺嫔怨恨熹妃,皇上动了怒,斥骂祺嫔不恤宫人、以下犯上、目无尊上三大罪状,着降为贵人,并迁居交芦馆闭门思过。”
“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安陵容听完后笑了两声,“得去给皇后请安呢,不然可就看不到她吃瘪的表情了。”她喝了口茶,抬眸看向莳萝,“吩咐下去,让各处都去议论熹妃腹中胎儿或许并非皇上亲生,瞧着肚子比寻常妇人要大上许多,记着,务必要把话传到皇后耳朵里去。”
这一招兵行险招,还是沈眉庄和温实初的事情点醒了安陵容,有时候,最危险的反而是最安全的。
次日请安,皇后冷着脸坐在上座,沉声说道:“皇家以皇嗣为重,祺贵人的事,你们都要引以为戒,千万不要步她后尘。”她看向甄嬛,“熹妃,你有孕,不如免了近日的请安,留在永寿宫好好安胎要紧。”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一切都好。”甄嬛表现得谦卑又恭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臣妾怎能不来请安拜见?”
一旁的安陵容也笑盈盈地开口:“臣妾病了好些日子,许久不见皇后娘娘了,想念得紧。娘娘统管六宫,琐事繁杂,瞧着人也憔悴了许多,剪秋姑姑该多费心,给娘娘好好调理一番才是啊。”
“也是许久不见贵妃了。”皇后眉毛直跳,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头风发作,“熹妃才回宫,贵妃的病就见好了,真是可喜。”
下座,左手第一位坐着安陵容,一身烟紫色蜀锦氅衣,上头用金丝银线绣着大片大片的粉色芙蓉,内敛奢华,满头珠翠简约大方,低眉浅笑间盈满温柔。右手第一位坐着甄嬛,红唇烈焰一般,衬得她那张脸美得动人心魄,一席黄锻百花彩蝶裙压不住她的美,抬眸看过来时,眼中是一片藏不住的锋利。
这一左一右、淡妆浓抹,就像两座大山,压得皇后无处可逃。
皇后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发觉眼下形势对自己尤为不利,短短几个月,她就折损了齐妃、敏嫔、贞嫔、祺嫔四颗棋子,祺嫔倒还好,不过是降为贵人而已,其余三个却是接连殒命——皇后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视线落在安陵容笑眯眯的脸上,后背沁透一身冷汗。
荣贵妃根本没有生病!
皇后用力攥紧了拳头,暗骂自己大意了。因为三阿哥的事情,让她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过麻痹松懈了一瞬,就给了安陵容发挥的余地,她敢肯定,齐妃的栗子糕被调包给敏嫔这件事情,安陵容肯定在其中做了手脚,只是如今才察觉,已是为时已晚。
还有贞嫔,安陵容必定早早查到是她对安康动的手,所以才悄无声息地了结了她,不,只怕贞嫔生病失宠都是安陵容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让自己忽略贞嫔,好对她下手。皇后勉力镇定下来,看着安陵容,就像看着一头洪水猛兽。
然而她忘了,如今对她威胁更大的,是另一头。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突然脸色变得这样难看。”甄嬛开口关心,打断皇后的思绪。
皇后禁不住太阳穴狠狠一跳,抬手忍住脑后抽搐的疼痛:“本宫无碍,熹妃有心了。”
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了。
当晚,皇后就头风发作病倒了,似是病得很重,这次主动放权给了端妃和敬妃,让她们暂代协理六宫之权。
“皇后这步棋走得倒是意料之外,她那么霸权的一个人,居然舍得放权。”安陵容听到消息后不免有些惊讶。
“说明她被逼得快要无路可退了。”甄嬛将安胎药喝完,含了一口蜜饯在嘴里,“她让端妃敬妃协理六宫,恐怕也存了要拉拢的意思,敬妃倒还好说,凭她与我们的交情,未必会靠拢皇后,倒是端妃……我先前与她相交,也不过几面之缘,但我也知道,她不是那等会为权势折腰的人,却是不知她与皇后感情如何。”
安陵容笑着摇头,笃定道:“这宫里,只怕找不出比端妃还要了解皇后的人了,她为人端直,一向只说公道话,姐姐也不必去刻意拉拢她,等时机到了,她自会襄助姐姐。”浅浅啜饮一口茶,对着甄嬛眨了眨眼,“倒是皇后,她这招以退为进,怕不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谣言该四起了。”甄嬛摸着渐渐大起来的肚子,凝眸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