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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顺向来老实善良,从未做过亏心的事。可善良跟宝贝儿子的性命相比,就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了。
毫无意外的,钱顺收下了那笔钱,开了一份假的死亡证明给当时的知府,间接导致纵火案错判了十四年。
事后钱顺儿子的病是治好了,可钱顺却落下了心病。
他心知当初那一张轻飘飘的纸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无辜的丫鬟被屈打成招开刀问斩;真正的凶手名利双收逍遥快活;那对惨死的母子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终究是善良了一辈子的老实人,钱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愧疚万分,日日夜夜地睡不踏实。
长此以来,他的身体慢慢地垮了,没过两年就去世了。
他也曾想过在儿子病好之后反悔,去县衙说出事情真相。
可他人微言轻,只怕大老爷没信,反正惹恼了曲正严,给一家老小招来杀身之祸。
于是,为了家人的安全他退缩了。
但他抗不住良心的谴责,便在临终前亲手写了指认书和真正的验尸报告,交由妻子秘密保管。
钱顺跟妻子交代,天下没有完美犯罪,那个人迟早会露出马脚。
将来如果有人来找他,说要重查当年丫鬟纵火案,让她先问清对方的身份与权势。
如果来访之人权势够大,足以扳倒曲正严那个有钱有势的,就让妻子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他们。
如果对方只是普通人,那么即使他们拿到了证据,也奈何不了曲正严,那么就暂时不要搭理他们,以免祸及自身。
妻子谨遵自家男人的遗言,守着这个秘密和证据一等就是十四年。
听了她的讲述,陆修远等人忍不住唏嘘。钱顺本是个善良之人,可这世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
面对善良和亲生儿子的性命,这天下所有人怕是都会做出和钱顺同样的选择。
“所以,他的罪名这是确定了对吗?”曲小幽盯着陆修远手里两张折叠整齐的纸张,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夏悠南拍拍她的肩膀,拿过陆修远手里的纸,小心翼翼地打开。
这一张是钱顺的认罪书,里面清清楚楚交代了他是如何被曲正严收买,又是如何一时糊涂做了假证明的事。
纸张的最末端还有他的亲笔签名和按的红手印,可信度为百分百。
夏悠南又展开另一张,是验尸报告。写得很详细,和官府里的那张完全是背道而驰。
死者:柳贞贞,曲胜一
尸检结果:五脏六腑溃烂,胃里发现大量剧毒药物。鼻孔口腔干干净净,未有浓烟进入,在着火前两人就已停止呼吸。
死亡原因:中毒!
夏悠南看得直皱眉头,脑海中仿佛浮现出柳贞贞母子毒发时的绝望与无助,实在让人胆颤心惊。
曲正严!虎毒还不食子,你却杀妻灭子,实乃心如蛇蝎畜生不如!
看完后,夏悠南又于心不忍地把验尸报告递给曲小幽。
她是最有必要知道这件事的最终结果的,不管她能接受与否。
曲小幽颤抖着双手接过验尸报告,只是草草地扫了两眼,就足以让她肝胆俱裂。
之前听完李秋的话,曲小幽承认她是怀疑了,可她内心还欺骗自己说那只是李秋的一面之词,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父亲是凶手。
甚至在后来让父亲和任小乐滴血认亲,她还骗自己说,也许父亲只是出轨了,不一定就是他杀的娘亲和弟弟。
可现在……面前纸张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烫进了她的眼睛。
还有那下方钱顺的签字和鲜红的手印,仿佛在无情地嘲笑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就是铁证如山!
“呵!”
曲小幽突然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入了冬还未来得及迁徙的最后一只大雁,独自在天空发出的悲鸣。
悲凉、凄厉、绝望、毛骨悚然……
一个音节,就让人听得肝肠寸断。
“小幽…”夏悠南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她在这种刺激下出点什么事。
“咳…”曲小幽状如痴癫,正笑着,忽然一口鲜血从她口中流了出来,在她苍白的衣服和嘴唇上显得格外刺目。
“小幽!”夏悠南惊悚高呼,离她最近的禅木则去扶她。
就在他扶住曲小幽肩膀的一瞬间,曲小幽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这接踵而来的打击了,双眼一闭软绵绵地晕倒了在他怀里。
禅木眉头皱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顺势把她拦腰抱起,对夏悠南说,“我先把她送到我们先前住的那个客栈里,等她醒了再去官府找你们。”
“好好,快去,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夏悠南忧心忡忡地叮嘱。
禅木答应着,抱着面无人色的曲小幽跑了出去。
“该死的曲正严,身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事情?”夏悠南气得全身发抖,牙齿都咬得咯吱响。
要是曲正严现在在她面前,估计已经被她碎尸万段了。
“走,去官府,让知府抓人!”
一行人带着满腔怒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钱家,直奔县衙而去。
“大当家的,王爷!”
几人刚走出没多远,就看到出去玩儿的朱立和熊飞兴高采烈地朝他们跑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两人一个是年迈妇人,头发银灰,面容憔悴,本就枯瘦的身躯像是又经历了什么摧残,疲惫得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妇人身边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男子约有二三十岁,浓眉大眼面如刀削,看起来精神十足。
一身墨色的衣袍破烂了好几处,走起路也有些摇摇晃晃力不从心,像是跟什么人打斗过,且技不如人受了重伤。
“大当家的,你看我们遇到了谁?”朱立兴致勃勃地加快脚步,满脸亢奋地跟夏悠南邀功。
夏悠南看着那两人禁不住大喜过望,惊呼道:“是陈逸的母亲,还有……陈逸!”
没错了,陆世安曾给她们看过陈逸的画像,那个扶着陈母走路的年轻男人,正是他们要找的目标陈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