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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蒋仲达来说,自己能和心爱的姑娘喜结连理,那完全是端木易的功劳。是以,他的婚礼,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把端木易奉为上宾。
但端木易刚刚的话显然让他的计划落空了。他没有想到,端木易竟如此突然地说要离开。
当然,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颜颜。
再怎么说,她与端木易也已相伴一年。三百多个日夜的同甘共苦,此刻端木易却说要抛下她,一个人随季安出行,这让她始料未及。
“你刚刚说什么?你要自己去?”颜颜不可置信地向端木易问道。
感受到了颜颜问话里的寒意,端木易不得不躲闪着目光,狠心地点点头。
看着端木易肯定得如此果断,颜颜抿着嘴唇,红了双眼,目光狠狠地盯着端木易。里面尽是伤心后的哀怨和痛苦后的决然。
在用情最深的人看来,相比你抛下我一人贪欢,我更怕,你舍弃我独自赴难。男女感情大抵如此,不同甘,未共苦,都是对彼此的背叛。
场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蒋仲达站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不知该说些什么。
伤感和幽怨的情绪在对端木易的失望中酝酿升温,颜颜终于抑制不住决堤的泪水。而她一向坚强,此刻更不愿意在端木易面前服软。于是,她只能向门外跑去。
看着颜颜奔出的背影,端木易在内心长叹一声。他虽不愿这样,但又不得不这样。接下来要做的事,他也没有把握,所以他不能带着颜颜去冒险。只有像现在这样去做,才能让他不安心,却也最安心。
原本,端木易想由着颜颜,待她出去独自平复一下后,再作安排。可是,一旁的蒋仲达不住地催他跟出去看看。无奈之下,他只好追了出去。
出了院门,端木易四下里寻了一圈,才在不远处的桃林里,看见了坐在树下,抱膝痛哭的颜颜。
虽有些不知所措,但端木易还是悄悄地走到颜颜身边,蹲了下来。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说道:“对不起,颜儿……”
哪知,颜颜却并不接受他的道歉,更是把身子转向了另一边。
有生以来,端木易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难题。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也靠着那棵桃树蹲坐下来,对着空气说着想对颜颜说的话:“颜儿,我知道你怪我,怪我没和你商量,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但如果再让我选的话,我还是会这样做。至于原因,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留这儿,我心里踏实。另外,还有些事情,需要你来帮助,所以,希望你能答应我……”
他没有把自己的担心告诉颜颜,因为他明白颜颜一旦知道了前途的凶险,必然要选择和他一同前去。那样的话,他刚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而这边,颜颜听着端木易的抱歉,反倒更加难过。她最怕成为端木易的累赘,也最怕端木易背着她把所有事情都扛下来,但她同时又不想让端木易为难。
矛盾的情绪让她几近崩溃。虽然端木易没有告诉她独去的原因,但以她的兰心蕙质,自是想得明白。而端木易所谓的需要留她在这里提供帮助,其实更多得是安慰她的托辞罢了。
但她还是决定假装接受端木易的说法,因为她不想让端木易面对未知的凶险时还要分心他用。
于是,颜颜把埋在双膝间的脸抬了起来,擦干了泪水,佯装赌气地说道:“谁要跟你生气了?本姑娘就是一时心情不好。你愿意去哪就去哪,我管不着你。反正我是要留在这儿喝喜酒的。你别回来才好,也省得还得顾着你。”
听颜颜这么一说,端木易知她已经答应了自己。虽然仍有些愧疚,但好歹算是放下了一件事情。他高兴地说道:“你愿意留下来就好……”
“哼!”颜颜却还是一副气鼓鼓地样子,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独自往客舍中回去。
好在端木易目的已经达成,他便也不再担心,就紧跟着颜颜往蒋家客舍而去。
等在客舍内的蒋仲达,见二人一同回来,而又彼此不说话,却不知是何缘故,也没敢多问。
三人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反倒是端木易腹中的哀嚎打破了这熬人的氛围。他自早晨起床后,便只喝了些清水。而此刻已近正午,那空空如也的胃肠里自然需要些东西了填补。
在颜颜略带怨恨而嫌弃的目光里,端木易尴尬地一笑,说道:“嘿嘿,饿了,能给我做点吃的吗?”
“自己做!不会就饿着!”颜颜依旧赌气道,但还是迈步往灶台处走去。
看着两人这个样子,蒋仲达在一旁不住擦汗。对与端木易,他实在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同情。而端木易也冲着蒋仲达无奈地耸耸肩,接着便到灶台旁帮忙去了。
没过多久,三人一起吃了午饭,饭后简单地又聊了几句,但颜颜始终也没再和端木易主动说过话。
午后,颜颜以想散心为由,独自去了桃林。而端木易由于前一晚没有休息好,则是回了自己的房间补觉。
哪知这一睡,再醒来时,已经入夜。端木易赶忙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他在行囊里装了一身替换的衣服,又把《鬼谷遗书》小心地用干羊皮裹好,也放了进去。正准备擦拭长剑,忽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有人敲门。
端木易将长剑放下,前去开门。但门开后,却又不见任何人。他刚要关门,低下头,却看见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个食盒。
怀着好奇的心情,端木易将食盒拿进了房间,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打开了它。
见里面只放了一道菜,正是久未吃到的桃花鸡。
四溢的香气让端木易瞬间流了口水,他盯着诱人的鸡肉,苦笑着摇摇头。接着,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把这份鸡肉打扫得一干二净。
吃饱之后,端木易再次拿起长剑,思索了片刻,往房门外走去。
他来到颜颜的房间门前,见里面亮着灯火,正要敲门,却有些犹豫。
又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端木易才终于下定决心,轻轻地在颜颜门上扣了记下,听见里面传来温柔的声音:“谁啊?”
“颜儿,是我。”端木易答道。
房门内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传出颜颜有些冷淡地答复:“你来干嘛?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好快回去休息吧。”
端木易只得再次赔礼道:“颜儿,对不起,求你别生气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话音方落,门开了。
端木易抬头,正看见颜颜嗔怒的表情,她娇声叱道:“怎么?我耽误你正事了呗?”说罢转身进了房间,席地坐下,却并没有把门带上。
见颜颜虽然仍是嘴上不饶人,但好歹给自己开了门,端木易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房内,开门见山地轻声说道:“颜儿,这把剑我需要你替我保管一下。”
颜颜瞥了一眼端木易手里的长剑,虽还有些不高兴,但至少多了点存在感,只是隐隐还添了些担忧。她问道:“你不带去吗?”
听着颜颜的语气已有些和缓,端木易便又向她靠近了些,说道:“不带了,带着太扎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他这么说,颜颜倒是放心了些,她从端木易手中接过长剑,小心地放在一旁,撅着嘴说道:“只保管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不回来,我就把它卖了。”
闻言,端木易知她是变相地叮嘱自己早些归来,于是赶紧赔笑道:“好好好,听你的,我尽量一个月就回来。”
看着端木易并不怎么在乎的样子,颜颜加重语气道:“不是尽量,是必须!我说了只保管一个月!”她说着,眼圈有些泛红。
这种场面端木易实在不知如何应对,无奈之下,他只好顺着颜颜的意思答应道:“好,我答应你,一个月,我一定回来。”
这次他说得十分诚恳。
看着端木易信誓旦旦的模样,颜颜不知为何,反倒更加委屈了些。她察觉自己已渐要忍不住泪水,又不想表现地太过矫情,让端木易厌弃。
于是,颜颜站起身来,推着端木易就往外赶。
“哎,颜儿,你这……”不待端木易说完,颜颜就已重重地带上房门,把他关在了门外。
被轰出来的端木易实在不知道颜颜内心所想,更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做,只得摇摇头,悻悻地离去。
而房内,颜颜将端木易撵出去之后,自己则是靠着房门直接就瘫坐在地。眼泪再也难以控制,汹涌地夺眶而出。
她不想这样,可她抑制不住这样。
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在对方面前有多骄傲,独处时就要有多卑微。
半缕清风惊残梦,一盏孤灯照无眠。
这一夜,人将离别,辗转反侧。
清晨再次到来,大夫府的马车早早地等在了蒋家客舍的门口。端木易带好了行囊,即将远行。
虽然知道此时相见不如不见,但在被蒋仲达送上马车后,端木易还是满怀期待地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
颜颜依然没在那里。
马车缓缓启动,一场小别,就此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