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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的清风吹过枝头,吹醒了声声蝉鸣。蝉鸣声声,又将酩酊大醉的端木易轻轻唤醒。
艰难地撑起身子来,又轻轻拍打了几下晕晕乎乎的脑袋,端木易这才发现还有些酒意氤氲在自己身上,不曾散去。
恍恍惚惚往天空望去,一弯如钩的残月挂在那,竟似有些晃动。
“哎......又喝多了.......却不知这里又是何处?”端木易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像是个陌生的村寨。而此刻,他正躺在不知谁家的院子门前。自己那匹黄鬃马就立在身旁,老实地等着他醒来。
大口地呼吸了几口夏夜清爽的空气,正试图让自己清醒之际,端木易忽然听到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了争执之声。出于好事的性格,端木易扶着马儿站起身体来,便一摇三慌地往那处院子走去。而那匹黄鬃马便就在他身后,悠闲地散着步。不曾落后,也不曾上前。
颠颠倒倒地走至院门之外,端木易看到院子里一群官兵正围着一名瘦小的青年,似乎争斗已然结束。那青年怀里抱着个姑娘,姑娘胸前尽是鲜血。但端木易醉眼朦胧,却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正在端木易想尽力看清姑娘的伤势之时,一名军官模样的士兵手持佩剑,竟直挺挺向那青年刺去。
见那青年不时便要命丧黄泉,端木易心中起了相助之心。他随手捡起一颗石子,用足了腕力往那军官持剑的手腕处掷去。
原来,端木易自习得那鬼谷剑法之后,这些年更加参悟,也触类旁通了许多别样功夫。
自秦周大战,他孤身闯周营被捕后,冉五赠他的长剑就遗落在了镐京城内。所以这一年江湖漂泊,他更是开发出不少以随处可见之物御敌的法门。
其中,这飞石的手法,便是这些日子流浪天下时,为了打些飞禽野味刻意琢磨的。
石子飞出,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军官的手腕之上。军官手腕吃痛,手中长剑坠落地面,立刻便抱着受伤的手腕惨叫起来。
趁着这个档口,端木易也带着酒劲,步履摇摆地走进了院子。
那些兵将看向端木易,皆是大吃一惊。无名也是一样。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不死之身,但对于端木易的出手相救还是心怀感激。他从未想过,自己毕生最是怨恨之人,此刻却成了恩人。只是,若端木易能来得再早一些,可能阿秀他们便不会死了。
低头看了眼躺在自己怀里的阿秀,无名心如刀绞。
这时,却听那军官说道:“好啊,你这个贼人,果然躲到了这村子里。来啊,快去将他捉了,咱们好回去复命。”
此话一出,端木易和无名都是心头一动。
端木易自是奇怪自己何时成了贼人,而无名则心头又遭重击。
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些离家堡的兵马是为捉拿自己而来,所以才于心有愧。对老妇人和阿秀的死更是充满了自责。同时,对于端木易的出手相助,也充满了感激。
但此时,当他听说这一切事端,竟都是由端木易引起的时候,心中的感念荡然无存。
梦寐以求的平淡生活再次被端木易打破,心中仅存的温柔也被消磨殆尽。无名愤怒地瞪着端木易,双眼中似要冒出火来。
而这一切,端木易却丝毫没有察觉。他拿着醉眼,扫视着逐渐逼上前来的离家堡兵马。思索着该如何应付这些不值一提的小喽啰们。
那些兵马围上来后,一齐向端木易出了手。
攻守之间,端木易本想迎着他们而上,先发制人。却不想,他竟因为酒醉而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跌了出去。
但是这一跌之势,却也让端木易想起了前世里电影里的醉拳。他决定照葫芦画瓢,也来这么一招。
于是,他给自己加了把势头,直接往一名士兵怀里撞去。
那士兵没防备端木易居然会突然倒想自己,想要躲闪,已来不及。整个人瞬间被端木易撞倒在地。而端木易也一起倒在他怀里。趁这机会,端木易将士兵手里的长剑夺去,顺势撑在地上,将自己站不平稳的身体支撑起来。
剩下的士兵见端木易手里有了剑,不由有些忌惮。但看到端木易脚下飘飘然然,似是还未醒酒,便又壮着胆子冲上前去。
有了长剑加持,端木易更加肆意潇洒。待士兵们再次攻上来,他便借着长剑撑地之力,又一次斜斜飞出。而手里长剑也在他飞出之时,轻灵地舞动起来。
端木易脚下迈着醉步,颠三倒四地东挪西走。直晃得一众士兵眼花缭乱。
飘逸的身法,配合着手中的长剑,更是灵动机巧,变幻莫测。
只见端木易时而脚下向前探出,却仰身往后刺出一剑,时而又跃步往后跳去,长剑却向前撩出。每每摇摇欲坠、立身不得之际,他都又会倏忽站定,稳若泰山。
当真是似醉非醉,形醉意不醉。
围在周围的士兵在这样的招式面前,只能被动挨打、甘拜下风。在几名兵将被端木易的长剑割伤手臂之后,毫无还手之力的离家堡士兵再也无人敢冲上前去。
半醉半醒的端木易摇头叹气道:“唉,无趣,无趣啊。”
说着便把长剑顺手插在身旁的地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原来,他一套剑意还未使得酣畅,这些兵将便已败走,所以端木易才觉得不甚痛快。
击退了围兵,端木易这才缓缓向无名走去。
看了一眼无名和他怀里死去的阿秀后,端木易黯然地长叹了一声,心里为他感到惋惜,也顾影自怜地想起了褒姒。接着,他把脸往无名跟前凑去。
这要是放在以前,无名一定会躲闪,生怕端木易认出自己来。可如今,他恨不得与端木易同归于尽,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怀着满腔的愤恨,他目光投向端木易,里面尽是毁灭。
哪知端木易以为他是怨恨那些为祸的士兵,只是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快跑吧,这儿我来解决。”
原来,自那年暴雪袭击之后,无名便被周天子姬宜臼关进了流光殿下的地牢。七年多的不见天日和食不果腹,让这个原本黝黑瘦小的青年变得大不相同。
此时的他,肤色透白,愈加瘦弱,与过去的相貌已是天壤之别。只有极细微处,还有些当年的影子。且不说此时端木易尚有醉意,观察力已大不如常。就是放在平时,只怕他也没那么容易认得出眼前之人。
悄悄地对无名交代完后,端木易便转过身去,再次对上那些残兵败将。他知道要让这群士兵彻底离开这里,只有两个办法——将他们击退或者被他们抓走。
此刻这些兵们都迟疑着不敢上前,确实已无再战的勇气。只是碍于上头有令,而那军官也没有松口说要撤退,他们便只好在这里与端木易对峙。
看着这个僵持情况,端木易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往前迈了一步,那些士兵便往后退一步。他又往后退了一步,那些士兵便又跟上一步。
“唉......”端木易苦笑着叹了口气,将长剑从地上拔出,准备速战速决。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腰间一凉,随后一股热流涌出,接着他便无力地倒在地上。
众士兵也被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亲眼看到无名从身旁捡起军官掉落的佩剑,然后毫不犹豫地贯穿了端木易的腰腹。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瘦弱的年轻人要陷害自己的救命恩人。
倒在地上的端木易彻底失去了战力,尽管他不死不坏,但新创的痛楚对他还是有影响的。疼痛让他的酒意彻底消散了,却也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昏迷之前,他隐约听见那瘦弱青年冷冷地说了一句:“还愣着干嘛,你们不是要抓他吗?”接着便不省人事。
......
风和香阵阵,日暖玉生烟。炎光透窗牖,心乱惊鸣蝉。
失去了一夜的意识后,端木易再度醒来之时,已躺在一间富丽的寝阁之中。他缓缓坐起身来,看了眼腰间缠着的布带,用了一下力,果然伤口又已经恢复好了。
接着,他才又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这房间甚是宽敞,虽陈设简单,但梁柱门窗却也非同寻常。尤其是卧榻上的一应用度,都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而在卧榻一旁,还站着几名婢女在轻摇罗扇,为躺在榻上的自己驱散暑气。
“这是,何处?”端木易向其中一个婢女问道。
那婢女停了手里摇着的罗扇,低眉颔首向端木易答道:“回先生,此处是离家堡。”
“离家堡?”端木易低声重复了一遍,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地方。回忆了很久,才发现无论此生还是前世,他都不记得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怀揣着这份疑惑,端木易刚要在向婢女发问,寝阁的门却“吱呀”的一声开了。
几名侍女闻声看了一眼后,尽数停了手里的活儿,转向门口,俯身向这来人拜礼。
见一众婢女皆是如此,端木易也探出头来好奇地往那边看去。
房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