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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豹砸/晋江文学城独发
烟雨三月,雾水江南轻笼纱。
最近雨水格外多些。
透亮的雨帘子在黛瓦屋檐上断断续续挂了三四日,今日总算停了。
天空一片清透,青壳色的,如诗词里描述的那样温柔若滴水。
这里是姑苏辖下的一处小镇,名唤溪沙镇。
小镇一如它的名字,镇内涓涓细流交错,户户门前有流水穿梭而过,清澈可见水中碧草荡漾。
今日镇子中心街格外热闹,十字街口的唐记裁缝铺,大姑娘小媳妇在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
唐记是溪沙镇上最大的布料铺子,年节的时候连京城的时兴货都有。
“粉色的那条,我要了!”
“谁说给你了,粉色那条我买了!这是钱!”
两个大姑娘为了抢一条相中的裙子吵起来了,堵在了铺子门口。
柜台后面赶紧跑出来一名少女,纤弱的身体灵巧地卡进两人之间,纱质流裙勾勒出身线的曲线,行走间愈显身姿优越。
她给两方陪着笑脸,声音如雪清润,甜中带着娇软,光听声音就知道生得必定好看。
“两位姑娘,这条裙子铺子里还有一条呢,且不急,都能买到的。”
两名大姑娘不善地看向挤在她们中间的少女,瞪了一眼后,她们就双双沉默了,谁也不生气了。
而后她们安安静静地付了钱,带走了裙子。
临走的时候,还不约而同地回头,无比同情地看了一眼正在低头算账的少女。
真可怜,脸蛋就是姑娘家的本钱。
同样是女子,她怎么就毁容了呢。
这以后,谁愿意娶这么一个脸上有疤的女子呢。
八成是嫁不出去,要做一辈子老姑娘了。
这么一想,两名大姑娘心中怀着深深同情和无比庆幸,愉快地走了。
裁缝铺的生意依旧火爆。
老板娘急匆匆地掀开帘子,看着门口招呼客人的少女。
从她的角度,不免注意到少女白皙修长的天鹅颈。
可惜啊,毁容了,不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动如水波荡漾,温柔款款,望着人的时候,仿佛有说不出的情意绵绵。
这么一想,老板娘心中更加怜爱,声音都温柔了下来,对着少女招招手。
“大强,快到后堂来,叶小姐来了,点名要你伺候。”
“就来。”
名唤大强的少女卖完手上的布料后,一边往后堂跑一边答道,抬头的瞬间露出了整张脸。
的确是一张美人皮,眉眼鼻唇无一不好看,独独右眼角下生了一道可怖的褐色疤痕,如上好的玉瓷上裂了个口子,一直蔓延到耳朵前面。
用发丝遮也能挡得住,但不知这少女怎么想的,从来不挡。
倒是坦荡得很。
离开客人的叶软色神色温和淡漠,穿过中堂和院子,站在了后堂的门前,站定,屈起手指敲了敲。
“叶小姐,我是大强。”
屋内传来丫鬟的声音,“小姐叫进。”
叶软色揉了揉脸,堆砌起热情得恰到好处的笑容,推开门进去,惊奇地“咦”了一句。
“奇怪,怎么短短十日不见,叶小姐又变漂亮了?”
屋内端坐着一名小姐,听了叶软色的话低头笑,“你呀,还是这么油嘴滑舌,瞎说什么呢。”
叶软色麻利地从老板娘手中拿过这位叶小姐定做的流苏裙,在手中抖开的瞬间犹如花朵绽开,十分华美。
老板娘顺着叶软色的话,继续捧着这位大客户。
“我们大强哪里是瞎说,叶小姐就是漂亮,只有您才撑得起这么漂亮的裙子。”
这位叶小姐是唐记裁缝铺的大客户,每年都要在铺子里消费好几十两银子。
这钱也许摆在京城让人看不上眼,但在他们小镇上,已经是罕见的大手笔了。
唐记铺子怎么都要捧着她。
别说她只是长得普通了,便是丑,也要夸出朵花来。
叶小姐在软色的帮忙下,穿上了这件加急定制的流苏裙。
她看着镜子里为她忙上忙下的叶软色,眼中越发满意。
同样姓叶,她的父亲是县里的县丞,她每年光衣服就要花上几十两银子。
而这大强……
生得再好看又如何,毁容了,身份低微,无依无靠,只能伺候她。
就连伺候她也是一种荣幸。
自从一年前大强来了唐记后,叶小姐就成了常客。
大概是很喜欢美人脸上有道疤痕的视觉冲击吧。
令人无限唏嘘,又同情于她的优越感。
但她今天来,是有事情找叶大强的。
叶小姐抓住软色帮她整理腰间流苏的手,“大强,先别忙了。”
老板娘识趣地推了推软色。
“大强,好好伺候着,保管叫叶小姐满意,我先出去。”
“坐。”
叶小姐非要拉着软色坐下。
她的丫鬟转头神态倨傲地替叶软色倒了杯茶,仿佛在说便宜叶软色了。
叶软色仿佛没看见,还温和地跟丫鬟道了谢。
叶小姐轻轻搓了搓指尖。
一个在市井讨生活的苦姑娘,怎么手上的肌肤比她还滑腻得多。
仿佛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小姐。
叶小姐斟酌着说了来意,试探地看向叶软色。
叶软色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这叶小姐居然要她陪着去相亲?
“相亲?!这这……不合适吧?”
叶软色虽然依旧陪着笑脸,但已显露两分为难,“叶小姐,我长这个样子,怕是,吓着人家腼腆书生。”
“倒也不必担心,这次相亲的主要是我们家小姐,不是你,你陪着去,帮着说几句话就行。”
叶小姐的丫鬟一边解释,一边拿出了两个大元宝,推向叶软色。
“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叶软色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当即看得眼睛直勾勾的,挪都挪不开。
虽未说话,动摇之意已经明显。
叶小姐和丫鬟相视一笑。
有门儿。
叶小姐笑看向叶软色,“只要大强答应帮我这个忙,不止这些,还会有的。”
叶软色咬着牙,默默看了许久。
叶小姐甚至都以为她要把这两个元宝瞧出个洞来。
“我答应。”
叶软色抬头,圆亮的眼睛里藏着透透的喜意,整个人都仿佛亮了几分。
叶小姐抿着唇微笑,低头喝茶,她的丫鬟把叶软色拉到一边提点。
“明日午时,石桥墩下的茶馆,二楼都被我们小姐包下来了。
你要做的呢……”“我明白,用我的生命衬托叶小姐。”
丫鬟哼了一声,“算你还识趣,记得穿得寡淡些,不许戴首饰,对了你的疤……”
叶软色藏在袖子下小小的手使劲地捧着大元宝摸摸捏捏,“我从不遮的。”
丫鬟满意地点点头。
叶小姐一直用余光偷偷看着她们这边,见她的丫鬟给了她一个手势,这才心安,装作一直专心喝茶的样子。
倒也不是她没有手帕交或亲姐妹,实在是她生得太普通,她们一个个都长得比她好看。
坐在她身边如何显出她来。
只有这个叶大强,毁容了,人又识趣,知道捧着她,身份还低微,没有威胁,最最合适不过了。
叶小姐又赏了五两银子给老板娘,老板娘眉开眼笑地送走了这位大客户。
忙过了上午,老板娘凑到叶软色身边,聊八卦。
“大强,你知道这县丞千金,为何这么着急从咱们家订衣服?”
叶软色一点都不关心,她只想快点回去咬她的银子。
“为啥捏?”
老板娘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啊,是咱们县里来了一位贵公子。”
“哦?”叶软色来兴趣了,“多贵呢?”
“说是贵不可言呢。”老板娘一脸兴奋,“我也是道听途说呢,听说是县令大人都得罪不起的大官亲自陪着来的。”
叶软色轻轻哇呜了一声,慢吞吞地,“那得是望族出身了。县令往上是知府,知府这官不低了,丢下公务也要陪着来,可见背景深厚。”
老板娘笑着打了一下叶软色,“你这口气,知府大人这么大的官,到你嘴里怎么成了个微末小官似的。
听说为了这位公子啊,县里所有的千金小姐都动了。
没看见咱们铺子,还有隔壁几个镇,县里的裁缝铺子,这半个月来生意都格外景气吗?”
叶软色眼眸中蕴着淡淡笑意,使得这双眼睛越发熠熠生辉。
“那这位公子多去各地逛一逛,什么胭脂水粉,钗环珠链,裁缝成衣铺子的生意,都能托他的福兴旺起来了。”
老板娘被她这神色淡淡却口出狂言的样子逗得笑弯腰,“那可不,咱们行里乐着呢。
听说各家小姐们,都卯足了劲儿了,谁都想在那位公子面前露了脸,珠宝首饰成衣,不要钱地买。”
叶软色一手撑着下颚,笑眯眯地点头,慢吞吞道。
“他们上头神仙打架,咱们小鬼在下面跟着捡肉吃。”
尤其是她,收了叶小姐好多钱,开展了捧哏的副业,吃的尤其饱!
这位公子若是能在他们这多留一阵,指不定她还能接到别的生意呢。
收了钱,就要给人好好干活。
第二日午时,叶软色抱着一只小白狗,早早就到了石墩桥下的茶馆。
茶室布置得颇为清新雅致,前面是摆着几张方桌,后面是一整间大雅室。
二楼也就两个包厢,今日都被叶小姐大手笔包下来了。
侍从体贴地将叶软引入其中。
一路上,叶软穿过布满植被的内院,踩过鹅卵石小径,上到二楼。
“姑娘请用茶。”
叶软色把小白狗放在了桌子下藏着,静静地等着。
她今日刻意挑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淡黄色儒裙,头上只挽了个最朴素的发髻将全脸露出,除了一根廉价的玉簪挽发外再无饰物。
一看就是个日子拮据,但是爱干净的普通姑娘。既显得有诚意,又显得很平庸无趣。
叶软色相信叶小姐会满意的,她将是个优秀的陪衬者。
过了会儿,叶小姐和一名年轻男子相伴而来。
果然,她看到叶软色的打扮时,眼中透着赞许。
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妄想攀高枝。
三人坐下。
叶小姐和叶软色同坐一边,那名男子坐在叶软色的对面。
男子旁边的位置留着,大约是留给那位公子的。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名唤叶大强,虽然出身不高,但却是我的手帕之交。
这位是周秀才,我父亲的学生,我父亲十分看好他。”
叶小姐今日人逢喜事精神爽,神采飞扬,身上穿的是昨日在唐记取走的唐彩流苏百褶裙。
叶小姐浑身上下都经过了精心的打扮,连指甲上都染色了。
如此精细打扮,倒是比昨日好看了两分。
她实在无法压抑自己雀跃的心情。
公子来了临溪县后,各家的小姐都想尽办法接触他,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就连她家那几个长相颇为出众的嫡妹庶妹都送上了拜帖,通通被拒了。
最后,就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时候,独独她的拜帖被留下了。
她爹娘都傻了。
连知府大人都越过县令大人对她父亲另眼相看,称“令千金的福气在后头呢。”
临溪县官员都不知道公子的具体身份,只知道是他们这个阶层只可仰望的。
叶小姐看着窗外,忍不住心潮澎湃。
自从偷偷望过公子一眼后,她就再也难以忘却片刻。
若他愿意要她,为妾为奴都在所不惜,只求伴他身边。
她父亲说了,也许这位公子自己生得太好了,并不在乎妻室的容颜,兴许更偏爱诗词才学。
因此她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而且在叶大强的衬托下,她也会娇美上几分的。
叶软色正兢兢业业地捧着叶小姐。
忽然听到那读书人问了一句,“听说这位公子出自姑苏顾氏的庶枝?”
叶小姐露出甜蜜的微笑,仿佛已经和这位公子定下了媒妁,“是的。”
周秀才感叹,“摄政王殿下来自姑苏顾氏嫡枝,这位公子也算是摄政王殿下的远亲了,将来若是殿下御极,这位公子不就成宗室贵子了。”
周秀才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见对面这位毁容的姑娘忽然脸色大变,手边的茶水都打翻了。
圆润的白瓷杯在桌子上左右滚动打颤。
“你说谁?姑苏……姓顾的?”
周秀才不赞同地看着叶软色,“姑娘不可如此称呼摄政王殿下出身的顾氏一族。
今日为摄政王,明日便是一国之君,顾氏一族将成皇族。”
叶软色脑袋里警铃大作,原本无精打采的小白狗嗷呜嗷呜大叫,童音在叶软色的脑海里响起。
“小汤圆快逃!不能见男主那黑心肝的亲戚!!”
然后,周秀才和叶小姐就看着叶软色慌不择路地跑了。
风把她的伤疤吹起了一个小角角,呲啦呲啦,越扯越大。
叶软色的声音飘荡在茶室内。
“叶小姐我先告辞了!你的钱我如数奉还!”
周秀才目瞪口呆,“为何这姑娘听见姑苏顾氏如此避之如鬼?”
叶小姐气恼地拍了拍桌子,“我怎知……”
石墩桥上,那人打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逆着日光,在江南烟雨朦胧中步步拾级而下。
一快一慢,迎面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