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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的议事已经结束,众人纷纷散去。姜渊跟着宁瑜去户部拿拨款的条子,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弥补自己的过错,赵莹抚着胡须慢慢的走着,脑海里依旧回想着刚刚在书房里看到的书本内容,只感觉回味无穷,如饮甘泉。宁瑜一脸的愁苦,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手上的小可爱们纷纷长着翅膀,忽闪忽闪地离他而去了。张骥则在召集宫内禁卫,组织人手准备撒出去开始调查粮食市场。
作为一群聪明人,他们很矜持地没有问询穆菡为什么要在粮食本来就不够的时候还要往外抛售,更没有问穆菡为何笃定了粮食价格会随着他们的不断抛售而降下来。
尽管他们没有受到过现代教育,没有学习过成体系的市场经济自我调控,不知道什么叫道琼斯指数,没听说过期货,也没见过股票,但基本的市场自我调控原理他们还是理解的。因此,在穆菡说完全部计划的时候,他们已经明白过来,在惊叹于这个计划的缜密之余,也对书房里的书本更加感兴趣了。当然,顺带的,对于这些书本的作者,大秦的皇帝陛下,更是充满了敬佩之情。
穆菡送走了这群人后,立刻召了刑部尚书林羡进宫,在等待的时间里,抽空用了个简单的午膳。
林羡得召后,立刻放下了手上的事物匆匆进宫,穆菡依旧在书房里见的林羡。先是简单的问候了一番后,话锋一转,一脸严肃的说道
“文衡找到了吗?”
“还没有。”
穆菡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案几,继续问道“林羡,你对这次的汾水决堤有什么看法?”
此言一出,林羡只感觉头皮发麻。
汾水决堤事件经过与后事处理在大朝会上该说的都说过了,此时穆菡问出来是什么意思?
林羡是耿直,但耿直不代表迂腐。在短短的瞬间,无数念头从脑海之中闪过,他抬起头,目光投向穆菡,硬着头皮回答道
“臣以为此事已经很清楚了。”
“哦?怎么清楚了?汾水河堤自建成以来到现在,历经上千年,我朝更是每年都会拨款修葺,我大秦立国数百年来历经数次暴雨水灾,这其中汾水只在肃宗年间出过一次问题,就这一次还只是一处微不足道的缺口,怎么到了现在,几十里的河堤就突然一起坍塌了?工部的水利员外郎为何全部消失不见了,连个汇报的人都没有?这事儿你就不觉得蹊跷吗?工部从上个月开始就一直在监视着汾水河堤,如果有什么问题,他姜渊还没这个胆子胆敢隐瞒不报,这事儿也隐瞒不了。”
“现在其他人都已经找到了,唯独缺了文衡,文衡是生是死尚未可知,但以本宫之见,只有找到文衡,这一向稳固的汾水河堤为何会突然坍塌的事儿,才算是水落石出,此时说什么一切都明明白白,怕是为时尚早吧。”
穆菡的一席话说的已经如此直白露骨,就差直接告诉林羡她怀疑这是一桩阴谋,有人故意掘堤毁田,这场天灾实际上是人祸了,林羡要是在听不出来,他这个刑部尚书也就不用当了。
“殿下,此事却有蹊跷,臣回去后会立刻组织人手查探,沿河搜寻文大人,务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水落石出的。”
穆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满意地点了点头,“此事还是本宫的怀疑,未避免造成朝臣恐慌,知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只希望是本宫多心了。”
林羡走了,带着穆菡的授意,与满腹的疑惑,一脸凝重地离开了宫中。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穆菡与绿珠儿两个人,穆菡一直挺直的腰身立刻软了下来,浑身的自信与逼人气势瞬间消散无踪影。
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将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汾水坍塌的河堤自有工部姜渊去料理,有了户部拨款的银子后,相信应该很快就能解决。然后是粮食的问题,夏收是不用指望了,沿岸几十里的田亩全部化为汪洋,只能等六月雨停之后,再补种一茬秋收的稻种,这段时间内虽然粮食不够,但也已经有了相对应的办法解决,这种平抑粮价的方法是阳谋,就算各大粮商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也没有阻止的办法。连日阴雨的情况下,如果他们不敢进出手手上的粮食的话,相信放在仓库里,也是发霉腐烂的结果,至于他们继续挺着不降价,赌朝廷的粮食不够这一点,穆菡相信他们不敢赌,如果赌输了,他们会赔的血本无归,况且他们也不知道朝廷具体有多少粮食的。最后就是汾水决堤的事情真相了。
虽然穆菡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是一次有预谋的人为的人祸,但仅仅是怀疑就已经够了。自己给出了方向,林羡已经在着手探查了。
仔细回顾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吩咐绿珠儿拿来笔墨纸砚。
上好的狼毫饱沾了特制的墨汁,穆菡悬腕于信纸之上,却迟迟不能下笔。
她有太多太多的心里话想要跟赵征诉说了,有满腹的委屈想要倾诉,到头来却不知从何说起。
赵征带着她亲手制作的墨自然是极好的,墨汁顺滑而浓稠,穆菡停笔悬腕如此之久,那一滴墨汁只是悬在笔尖,始终不曾落下。
穆菡脑海里走马观花一般,回放着自己这几天的经历。从得知自己怀有身孕时的喜悦,到连日大雨的担忧,从大朝会上骤然知晓汾水决堤时的慌乱,到被群臣逼迫时的无助,从缺粮缺钱什么都缺的窘境,到翻看书本找到解决办法时的喜悦,那种欣喜,那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
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面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像极了一个傻子,脸上的妆容也被泪水冲成了一团,红的白的,一缕缕,一道道地,挂在脸上。
最终,所有的情绪全部收敛,穆菡将手中的狼毫搁置,唤来绿珠儿伺候自己洗漱,将面上已经毁掉的妆容洗尽后,浅浅的上了个淡妆,只擦了点点腮红,用了点浅色的口脂,戴上一支简约的凤钗后,换了一身常服,重新坐在了案几之后,重新拿起那支狼毫,饱沾了墨汁,嘴角欠着微笑,有些欢快的写起了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