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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烛没有回话。
在卫陆饶眼里,这就像是对他的一种凌迟。
他放下了手里的药,视线紧紧地凝视着明烛,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微表情。
事实上,明烛除了颤了一下之外,后续,没有任何的动作和表情。
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连呼吸声都细微的近乎于听不见。
很久,卫陆饶才确定了明烛的确没什么问题。
她像是睡着了。
之前给她吃的那个药,虽然没有促进睡眠的作用,但是她之前神经激进,现在平和了,会不由自主的随着神经的放松而陷入睡眠,深浅不定。
这些,是他刚刚在医院长廊上百度出的。
不想打扰明烛休息,
他没有再拿起那瓶擦拭伤口的药。
也擦的差不多了。
他把外套披在了明烛身上,准备去外面给她拿个薄毯子进来。
刚起身,就碰到了走进来的医生朋友。
朋友刚准备开口,卫陆饶就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把他拉了出去。
医生朋友说,急症室的病床很少,患者在稳定了之后,就要被转去别的病房。
卫陆饶对此没有意见。
急诊室进进出出人太多,对明烛的休息影响很大。
给明烛转去私人单间,对她而言更舒适方便许多。
医院的人手现在不够,
大概六七点的时候,天光大亮,陆陆续续人都来了。
明烛被转到了住院部的vip单人病房。
交托给了一个很专业的医生。
医生进来询问情况的时候,明烛还在休息,没醒。
他看了一眼一侧站在她病床边,气场强大的男人,
低声问,“患者的丈夫?”
卫陆饶没否定。
医生在手里的单子上写了点什么,病房内只剩下笔尖接触纸面的沙沙声。
过了会儿,医生出去了,对卫陆饶也做了个跟他去的手势。
卫陆饶侧眸看了明烛一眼,这才跟着医生出去。
病房门被关上了,就不用再遮遮掩掩的说话了。
医生对卫陆饶说,“患者还没醒,她的具体情况我知道的还不确切,只是通过急症室江医生大概了解了一下。我个人判断,情况不容乐观,建议她住院修养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做一个全套的心理治疗。身体检查倒是其次,毕竟她还年轻,身体能抗住,如果心理问题根深蒂固,她会……你明白吧?”
医生说话总是不说全,
这是一种对患者,包括患者家属的“悉心关照”。
卫陆饶垂着眸子,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很低的嗯了一声。
医生又说,“她应该需要睡很久一段时间,你这边先帮她准备一下换洗衣物和她日常所需要的精神补给,书、游戏机…只要是她喜欢的,可以激起她正面情绪的,都可以带来。”
男人薄唇抿的很紧,半响,才说了句,“谢谢医生。”
医生离开了。
卫陆饶站在原地半响没动,周身气息沉湎着落寞的压抑。
他在想,
书、游戏、赛车……
哪个对她而言是精神补给?
他不知道。
确切而言,是不确定,
仔细想来,他对明烛的很多都不清楚。
她什么时候确诊的抑郁症、她为什么割腕、她现在病情是几级……
他几乎全都不清楚。
在这段时间里,他只顾着和她宣泄他那些压抑的欲望。
他应该更关心她的,应该更早重视她的病。
他面色隐忍着变化着,
手落在身后病房门把手上时,
他停顿了一下。
随后,他收回手,转身离开了医院。
按照医生的要求去准备了。
……
病房内。
并不像医生预料的那样,明烛会睡很久。
实际上是,
卫陆饶和医生离开的瞬间,明烛就恍惚要苏醒了,
但却始终挣脱不开梦魇,眉头紧皱。
等她终于醒过来时,浑身像是被水了一遍似的。
狼狈不已。
她已经无暇关注自己的形象,双手攥着被褥,一阵阵细密的喘着粗气,视线在四周雪白的墙壁上四处扫射。
在确定,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巷子里时,她才吐出一口浊气,不由自主的松开了紧绷的手。
抬手想擦拭掉自己脸上的汗水,却无意碰到了伤口。
破损的肉被戳动,从破碎中溢出鲜血来。
明烛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收回手,看了一眼手上的血。
她愣一会儿。
两秒后,她从床上站了起来,没有穿鞋,快步走进了洗手间。
病房的洗手间不靠光源,白天都是漆黑一片。
明烛打开了白炽灯,照亮了四面的白,和镜子里的自己。
她盯着镜子里面容破损的女人看了一会儿,像是没看清楚,
快步走到了洗脸池前,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脸上的所有伤口。
每一寸,她都看的很仔细。
最后看的是额头上那个最大的,也就是刚刚被她不小心戳破的,
现在还在流着血。
她记得,这块儿伤,是蓝冰拽着她头发朝墙上撞的。
——她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反击?
——就愣着让蓝冰欺辱她?
心底升腾起一股对自己的愤怒,叫她想摔碎什么东西的愤怒。
须臾,她想起来了,她那个时候犯病了。
浑身发抖,舌尖抽搐,连话都说不清,脑子一片模糊。
她又犯病了。
……
从浴室内出来,
明烛重新躺在了床上。
右手边有一个凸起,她摸了一下,是一个药瓶。
谷维素。
她记得凌晨的时候,她就被人朝嘴里塞了这个。
这个药对她效果不大,只是即时平复情绪比较有用。
她打开瓶子,吃了三颗。
见效很快。
安静下来之后,她好似能觉察到自己体内血液的流动,能听到心跳一声一声的跳动。
这种感觉她十分熟悉。
每次吃完药之后,都这样。
无欲无求似的。
但是,这种无欲无求,就像是一种深刻的提醒。
提醒她,是个病人,是个无能的人。
只有靠吃药,才能维持情绪的稳定。
胸腔内忽然升腾出一股气,
她不想待在这里了,
过去她能稳定自己的病情,现在也可以。
她从床上坐起来,朝着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她即将推开房门的时候,
隔着门板,她听到了卫陆饶的声音。
低沉,沙哑。
而又陈恳。
他说,“谢谢医生。”
她很少从卫陆饶的口中听到他说谢谢,还是这种,近乎于卑微的态度。
是因为她。
她动作停了下来。
在门前有些呆滞的站着。
过了会儿,她看到门把手从外面被往下摁了一下,看起来是有人要进来。
她匆匆后退了一步,下意识要回到病床。
结果,门外的人没有进来。
门把手也复位了。
没有人进来。
她沉默着回到了病床上。
她想,她不应该是卫陆饶的累赘。
她确实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是应该住院,好好接受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