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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越八十七年,十月
眼看着没几个月,就是年关了。
西北一带的天气向来风霜雨雪多了些,如今这雪花已经陆陆续续飘了几天,今夜过后,相信出门都会变得困难了。
一路负责押送的官差原本得了县公的好处,自是关照了一路,只是眼看着不知要在这破地方耽搁道什么时候,不禁也骂骂咧咧起来。
一个破败小庙中,冷风吹得门窗处的布幔呼呼作响,几个官差和看押的犯人正在此落脚。
“老大,你说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三天一场小雪,五天一场大雪,我刚去外头捡些木头枝子,这半截裤子都湿透了!”一官差正将靴子脱下来,向外倒倒雪水。
另一个身材较为高壮的官差正扒楞着树枝生火,嘴上也是骂骂咧咧:“TMD的这树枝都受了潮,连个火苗都引不出来!老子真不想干了!”
“你们俩就别吵了,千里迢迢的,若不是为了家里以后过得好些,谁爱走这一遭?前面就是红坝城了,听说连个官府都没有,城里城外都被一个地头蛇占了,咱们到了这,可要小心些!”
这人看起来像是前面人口中喊着的大哥,只听他这话一说,前脚还骂街的官差嘿嘿一乐:
“说的是,走这一趟不容易,可别有钱赚,没命花!”说着,走到脚上拴着锁链的犯人面前,将手中的干粮递给了他:“快吃吧!不过看你这颓废样子,估计这最后一程,我们哥几个也不一定送的上了!”
“就是,干脆你就行行好,赶紧噎死,省的还要害我们哥几个去那虎狼之地!”
犯人接过干粮,眼神呆滞,面无表情,就这么木讷的啃着,咽着,吃的急了些,被噎的有些难受,咳了几声。
那前脚递了干粮的又递了水袋过来,官差老大一把夺过水袋道:“饿不死就行了,还当他是什么富家大少爷呢?”
另一个官差附和道:“是啊兄弟,你就别自讨没趣了,你对人家好,人家理都不理你!这种扫把星,离的近了当心有麻烦!”
那官差拎着靴子走了过来,踹了几脚犯人,犯人目光晃了晃,眼中生出几许雾气,依旧没有说话。官差大笑:“哈哈哈哈,我倒是忘了,你这位大少爷早就被毒哑了,怪不得不理咱们呢。”说着佯装一拜:“抱歉抱歉啊,是我错了,怎么能和哑巴一般见识。”
几个官差哈哈笑着,外头雪花依旧,顺着风的呼啸声,隐约传进来骂骂咧咧的吵嚷声。
那官差老大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拿起佩刀一阵小跑摸到庙门处听了半晌,不见什么有动作声响,便轻轻推开门左右探视了一番。
只见那官差大哥前胸处突然冒出一刀子,刀尖上还冒着鲜血,见这目瞪口呆没有一点多余表情的样子,显然是活不成了。
这守在三寸之地之中的两个官差立刻惊站起来,一个想去看看死去的官差大哥,被另一个壮实些的拦住了。
那犯人还是弯着身子颓坐原处,不见动作。
不多会,只听外头有人喊了声“上”,十几个身穿布衣的汉子便冲了进来,剩下的两名官差寡不敌众,愣是被劈了数刀,倒在了地上。
随后,一中年男子走进庙门,穿得体面干净。
刚刚劈刀的众人中跑出来一个先去犯人面前试了试鼻息,然后跑到中年男子面前向其弯腰汇报:“三长老,咱们的兄弟在那呢,还活着。”
被称作三长老的人微微一笑:“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扶起来带回帮里?!”
几个人立刻招呼了起来,检查犯人身上是否有伤。
那犯人此刻像是有了精气神,抬头四处望了望,这群人口中说的兄弟......难道是他吗?
“三长老,这兄弟的脚上被上了锁链,我们扯不动。”
“锁链?”
一直坐在门口处望着风啃鸡腿的老者,此时走了进来,直接掀开了几人的衣摆,又回到门口处继续啃起了鸡腿,只是眼神却时不时飘向了犯人:“杀错人了,不是逍遥门的人!”
“怎么会?我明明看到三个穿的人模狗样的人,押着咱们地龙帮的兄弟躲进了破庙休息!”
三长老看着官差已经漏出的衙靴,苦笑道:“唉!你这皮猴儿,他们是官差!押送的是犯人!”
皮猴傻了眼,惹了祸了,杀了官差可如何是好?
犯人听见皮猴儿二字,眼神突然亮了亮,身体略微抖了一下,这动作,也没逃过鸡腿老者的眼睛。
有人道:“不如一并杀了,毁尸灭迹,谁能知道是我们动的手?”
三长老盯着犯人看了一会,淡淡道:“罢了,人活着不容易,这半天功夫也未见言语,怕是个哑的。咱先带回去看看情况吧!”
那皮猴儿点头认错,看样子,颇为信服这个三长老。
三长老问道:“这个兄弟,我们说话你可听得到?”
犯人点头。
“那你可愿随我们一起回帮派?”
犯人木讷了一会,再次点头。
那皮猴儿嘿嘿一笑:“成了,又多一兄弟。”
犯人张了张嘴,不成想嗓子已干哑成如此,只得拿起未生火的树枝去写名字,破旧的外衣下伸出一只白净却满是伤痕的手,犯人看着伤口处新生的冻疮,不禁颤抖了起来。
“这家伙,该不会连字都不会写吧。”
“算了吧,长老,这人是个哑的就算了,还是个文盲,带回去能干什么,吃白饭吗?我们这些兄弟填饱肚子已经不容易了。”
周围渐渐想起了争议的声音,犯人听着耳边一个个陌生的声音,在白雪上写下了二字。
皮猴儿叫道:“他叫......什么朗,这个字不认识。”
三长老望向门口处,只见那鸡腿老者点了点头,一拍皮猴的后脑笑道:“qin,那个字念qin,叫覃朗。你们几个去搜搜钥匙,将他带走吧。”
几个人过来解开锁链,却见犯人第一时间,是将身上的外衣解了下来,搭在了那名倒在地上的有些壮实的官差身上,然后对着那官差鞠了一躬。
无论数月来的颠沛流离以及发生的种种如何,只有这个官差,一直在照看他的饮食,时不时与他说上几句话,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三长老心中有疑,却是没问什么,只叫人搭了把手,将他抬了回去。
......
同越皇宫内,承惜宫内的娘娘依旧与世无争的吃喝玩闹着。
深墙朱瓦,将这家门破碎的消息阻隔的一干二净。
一处角落,一位年岁稍长的宫女正与年轻的宫女说着些什么。
“黛花,今儿早上听说你家里来信了。”
“是呢,还有几个月我就出宫了。父母亲都在等我回去。”
“真好,父母健在,还有一门上好的亲事等着你。”
黛花含羞带笑:“青花姑姑莫要笑话奴婢,我们这些小丫头的事情,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姑姑的眼睛呢。”
那青花姑姑眼神突然冷了下来,淡淡道:“什么时候都瞒不过我吗?”
黛花沉浸在书信的喜悦中,还未看到黛花姑姑的脸色:“是呀,连我的婚事都被您看出来了。”
青花说道:“既然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那白日里为何要与惜娘娘提到她家人的事?”
黛花这才些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看黛花面色阴沉的脸,立刻笑意全无,跪了下来:“青花姑姑饶命,奴婢只是拆家书的时候被娘娘看到了,才惹得娘娘想起了家人,并不是主动提及的啊!姑姑饶命,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青花冷冷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断认错的小宫女,淡淡道:“你要谨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今日提点你,也是怕你乐极生悲,一时昏了头,说错了嘴,到时候,别说什么回家!你这小命都要交代了!”
黛花抹着眼泪叩了一头:“奴婢知错了,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