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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的两个保安赶到巷子口的时候里面已经倒了一地的人,巷子里还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那个男孩的校服上还沾了血。
保安连忙打了120。
巷子内。
光头男已经被林燃打晕了过去。
此时他正紧紧地扣着盛青溪的手,眼前的少女微微蹙着眉,疼也不知道哼一声。
林燃眼眸低暗,他忍不住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盯着她微颤的双眼厉声问:“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子,看到这种情况你还跑来凑热闹?”
盛青溪此时整只右手都疼得麻木了。
她像是没听到林燃的问话似的,而是说了一句让林燃更加上火的话:“林燃,你身上有血,你是不是受伤了?”
明明疼得连声音都轻的微不可闻,可她还是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一双黑眸里只有他,哪有她自己。
“操。”
林燃弯腰一把把盛青溪抱起,他也不管这乱糟糟的局面,越过巷子口两个保安就往外走。这两个保安都认识林燃,一时竟也没拦住他。
林烟烟跑得没有保安快,等她跑到的时候已经快急得哭出来了。
看到林燃身上的血迹小丫头的眼泪一下子就憋不住了,她抽抽噎噎地问:“哥哥,你怎么样了?这个姐姐怎么了?”
林燃想伸手给林烟烟擦眼泪,但他怀里还抱着盛青溪。
林燃瞥了一眼怀里白着脸的盛青溪,缓和了语气道:“烟烟,去把书包捡回来。给车行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开辆车过来,我们现在去医院。”
林烟烟忙掏出手机打了电话,打完电话她才去捡回了她的小书包。
盛青溪用没有受伤的手扯了扯林燃的袖子,她低声道:“林燃,你放我下来。还在学校门口,我能自己走的。”
她有经验,应该没伤着骨头。
林燃垂着眸和她对视,然后没理她。
盛青溪:“......”
她不是很习惯和别人这样亲密接触,虽然上一世林燃救下她的时候也是这样把她抱了起来。可她的感受与现在全然不同。
林燃温热的胸膛就在她的脸侧,她又开始紧张了。
车行的车来的很快,五分钟后林燃就抱着盛青溪上了车,林烟烟跟着坐了上来。
这时冷静下来的林烟烟也意识到林燃身上的血迹是别人的,受伤的是他怀里的人。林烟烟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姐姐就是那一天林燃在校门口看的那一个。
她顶着一双通红的兔子眼小声问:“姐姐,你疼不疼?”
这时林燃才顾得上看这个小丫头。
林烟烟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顺着下巴啪嗒啪嗒往下掉,但这时他的手上满是灰尘和血迹。
盛青溪看着哭泣的林烟烟却有些恍惚。
此时的林烟烟和那个孱弱而又苍白的女孩完全不同。
她似乎又回到了林燃去世后的第二天。
那一天她抱着那只被烧焦了耳朵的小熊去医院看林烟烟,那时林燃的父亲林佑诚也在。
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憔悴,他沉默地坐在病床前看着床上安静的女儿。
他已经失去了儿子,不能再失去女儿了。
当盛青溪出现的时候林烟烟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林佑诚出门问了她几句话,她只说自己是林燃的朋友,来看看林烟烟。
原本毫无反应的林烟烟在看到盛青溪手里的小熊时终于情绪崩溃。
昨天是儿童节,林烟烟缠着林燃要儿童节礼物。所以林燃才会晚上出去给她买小熊,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别墅已经起了火。
这起火灾的原因是使用液化气灶时无人看管而导致的液化气泄漏,但林烟烟坚称那一天她和林燃都没有使用过厨房。
林佑诚只以为她是一时接受不了林燃去世,并没有多想。
这起火灾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一场意外。
有人不在意,就有人在意。
盛青溪因为林烟烟的这一句话努力了十年。
“姐姐?”
盛青溪纷乱的思绪被林烟烟的啜泣声拉扯回来,她像那时候一样抬手碰了碰林烟烟湿乎乎的脸颊,她低声道:“别哭。”
林烟烟和盛青溪的眼睛对上。
林烟烟忽然怔住,这双眼睛里蕴含着她看不懂的力量。
坚定而又强大。
盛青溪微微动了动左手,只是她刚一动就被林燃的手扣住了。他的大掌牢牢地扣着她纤瘦脆弱的手腕,不让她挣脱。
盛青溪抬眸看向林燃,小声道:“林燃,我校服口袋里有纸巾,你给她擦擦眼泪。”
林燃却没去拿,他怕碰到她的手。
他的视线越过盛青溪,看向哭泣的林烟烟:“烟烟,你自己擦干净眼泪。然后给这个姐姐擦一擦脸,能做到吗?”
林烟烟憋着眼泪点了点头。
盛青溪的脸上也沾了血迹,是靠在他胸前的时候沾到的。
等他们折腾完的时候车也开到了医院。
林燃抱着盛青溪进了急诊,他提前打了电话,一进门就有人把盛青溪接过去了。
趁着盛青溪做检查的时间林燃才低声哄了哄林烟烟,小丫头今天被吓到了,她上次这样哭还是他们还在林家的时候。
这一件惊动了不少人。
不到半小时,林佑诚赶到了医院。
林烟烟看到林佑诚之后忍不住扑过去喊了一声爸爸。
林佑诚似乎是从公司赶过来的,他还穿着一身西装,他的两个助理都跟在身后。他抱了抱林烟烟才抬眸看向林燃。
两年了,这孩子长高了不少。
林佑诚此时已年近四十,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容。
林燃长得很像林佑诚,而林烟烟则是像妈妈。
林佑诚的眸里映着些许担心,他看着对面站立着的少年喊:“小火,到爸爸这里来。”
林燃一时间没有动作,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林烟烟这样依赖着林佑诚的模样,心里一时间五味陈杂。是他将林烟烟带离了林家,可结果却是林烟烟差点被人欺负,然后在大火中生死未卜。
这些似乎都是他造成的,如果林烟烟还好好呆在林家,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样事了?
林燃在顿了半晌之后忽然转身朝着医生办公室里走去,他就不能就这样把盛青溪一个人丢在那里。等他到医生办公室的时候盛青溪的检查报告才出来。
一旁的护士正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给她消毒,然后上抗菌素。
先前她穿着校服,林燃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情况。现下才看到她的手,她的右臂已经肿了一大块,看起来紫红色的一片,上面还渗着血迹。
这个护士还是个实习生,给她上药的时候手在轻轻颤抖,她不时就抬头问:“力道会不会太重?”
小姑娘本就白着张脸,现下还要分出心神安慰别人,她对那小护士弯了弯唇轻声道:“不重也不疼。”
医生正在和林燃说盛青溪的伤势:“从片子上来看骨头没有问题。只是一些皮肉伤,看着吓人,其实伤口不深,不用缝针。这几天要注意不要太频繁使用右手,等消了肿如果还疼就要复查一次。”
林燃应了一句就朝床边走。
盛青溪坐在医生办公室里的那张小床上上药,见林燃走过来便侧头看了他一眼。
她轻声道:“林燃,我没事了,你去陪你妹妹吧。”
林燃没理她,对着那护士道:“我来。”
护士看了一眼医生,见医生没开口阻止便让开了。
林燃从护士手里接过盛青溪的手,她这只手的温度很凉,他小心地控制了自己的力道。他的动作很快也很熟练。
只是在刚开始拿着棉签触上她伤口之前顿了一下,接下来他便动作飞快地处理好了盛青溪的伤口。
护士紧接着给盛青溪包好了伤口。
盛青溪松了口气,对她来说只之前铁棍那一下子有点疼,缓过来之后就好了很多。她前世受过不少伤,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些小伤。
她抬眸眨了眨眼:“林燃,我明天还你钱好不好?”
林燃一时间不太能接受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简直要被这小姑娘气笑了。他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声音微冷:“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办公室内的这张病床偏高,盛青溪坐着的时候双脚悬空。她听林燃这样说拿起校服外套就想往下蹦,可她才有那个意图就被林燃发现了。
林燃皱着眉提溜着她的腰就把她从床上抱了下来。
盛青溪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林燃的胸口,但只一瞬他就放开了她。
他伸手接过盛青溪手里的外套往她身上一披就扣着她的左手手腕往外走,免得她再到处瞎蹦跶。
医院走廊的灯光很亮,冷色的灯光倾泻在金属座椅上,空气中还有消毒水的味道,廊内人来人往却无人停留,显得这里冰冷又孤独。
林燃这一次特地放慢了脚步,等走到外面休息区他才放开她的手。他指了指空着座椅对盛青溪说:“你先坐下。”
盛青溪觉得这幅场面似曾相识,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在站牌的地方和她坐下。然后告诉她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于是盛青溪这一次学聪明了,不等林燃开口她就道:“林燃,我会好好学习的。”
林燃:“......?”
他这一次没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是在她面前蹲下。他们两人的视线高度瞬间掉换,她低垂着眸看着他,眼里的光芒细碎。
不知道是不是林燃的错觉,他觉得此时盛青溪的心情很好。
林燃喊她的名字:“盛青溪。”
盛青溪应他:“嗯?”
林燃沉声问:“你在高兴点什么?”
盛青溪一怔,她不想林燃会察觉到她此刻的心情。她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和烟烟都没事,所以我很高兴。”
林燃喉结微滚,黑眸暗沉,他第一次用这样冰冷的语气和盛青溪说话:“盛青溪,我和林烟烟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是陌生人,你知道吗?”
他们是陌生人吗?
盛青溪捏着自己微凉的指尖想,是的,他们是陌生人。
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的喜欢,一个人的坚持。
林燃不知道以后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在他看来,他们就是陌生人。是她自作主张闯入他的生活里,让他不高兴了。
盛青溪低声道歉:“对不起。”
林燃所有凶狠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什么都不懂,甚至在他说了这样伤人的话之后也只会道歉。她连发脾气都不会。
他微微阖眼平复了内心汹涌的情绪之后才企图和她讲道理:“盛青溪。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并没有深交,不论在什么样的场合下,你首先要做的,应该是确保自己的安全。”
林燃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为了我,不值得。”
盛青溪的性格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软和,她倔强又固执,从小到大她做下的决定都是旁人难以改变的。不论是上一世的报考警校还是这一世的转学。
而这一切的开始,都是林燃。
所以对她来说喜欢一个人,也是这样的。
如果只是开始,她或许有可能再喜欢别人。可对如今的盛青溪来说,喜欢林燃已经是一种习惯了,在年年岁岁的日子里,林燃让她支撑了下去。
盛青溪伸出左手轻抚上林燃的侧脸,林燃并没有躲,由着她触碰他的脸。
林燃的脸上有伤,他自己什么都没有处理,在医生办公室里也只是给她上了药。
盛青溪轻轻地抚去了他脸上沾上的血渍,她仔细地看过林燃凌厉的眉眼,指尖轻触上他的眼角。她低声道:“林燃,很抱歉,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觉得烦,我可以离你远一点,接下来的一年我都不会再来烦你。”
如今林烟烟的事已经过去,她相信林佑诚会处理好剩下的事。
对盛青溪来说,她回来要做到的事便只剩下了明年六月的那场大火。她明白,余下的一年林燃会平安的度过,直至他成年。
林燃在听到那句“你对来说很重要”的时候,心脏忽然紧缩了一下。
他只觉得喉间干涩,半晌他才哑声道:“不烦,一点都不烦。”
林燃轻叹了一口气。
盛青溪与旁人都不同,这小姑娘单纯又固执,且固执到了一种地步。
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林燃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就起身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他边走边道:“我先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盛青溪侧头问:“你妹妹呢?”
林燃淡声应道:“我父亲来了,他会带着烟烟的。那几个人的事他会处理干净,他们暂时不会再来,但你要注意安全。”
林燃知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林佑诚往后肯定会找人安排接送林烟烟。又或者会把林烟烟接回去住一段时间。
他嘲讽似地笑了笑,这本就是他惹出的事。
其实他们兄妹俩和林佑诚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矛盾,他们是和这个家有矛盾。
林燃和林烟烟的母亲因病去世的时候他们都还小,那时林燃年仅七岁,林烟烟四岁,都是正需要人照顾的年纪。林佑诚也是考虑了许久才再婚的,但他却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的抵触那么大。
他们没办法与这个新的家庭和睦共处。
此时天色已暗。
林燃没开摩托车来,只好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粥店。
等盛青溪不太熟了地用左手拿着勺子开始喝粥的时候林燃才发现这个问题,盛青溪右手暂时动不了,她用左手吃饭又慢。
等她喝到一半粥就凉了。
林燃的内心天人交战半天,冷峻的神色上透露出些许不自然。
他轻咳一声,见盛青溪抬头看来他才道:“你吃饭是不是不方便?”
盛青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正在飘香的鱼片粥,又看了一眼自己拿着勺子的手,小声应他:“没有不方便。”
林燃:“......”
于是林燃就怀着别扭的心思看着盛青溪喝了小半碗粥,他敏锐地发现粥里的鱼肉她几乎都没动。
等盛青溪放下勺子的时候他便蹙起了眉,他语气不太好:“你吃好了?”
盛青溪抿抿唇,她没什么胃口,而且她不喜欢这碗粥的味道。但浪费也不好,于是她又拿起了勺子。
林燃见状脸色更差,他起身握住了她拿着勺子的手,然后抽出了她手里的勺子。
被林燃拉着走出门的盛青溪觉得自己好像又惹林燃不高兴了。
夜色下,林燃和盛青溪坐在路边。
盛青溪抚着自己受伤的手看着如水的夜色,她的神色沉静,今晚发生的事让她轻松了很多。这对她来说意味着前一世发生的事是可以改变的。
林燃正在给林烟烟打电话,听小丫头带着欢欣的声音应该是情绪好了不少,她叽叽喳喳地和他说话:“哥哥,我和爸爸在外面吃饭。刚刚爸爸说给我打电话,我说你要陪姐姐,哥哥我是不是很聪明?”
林燃无声地笑了一下:“是,烟烟很聪明。”
林烟烟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哥哥,爸爸让我回家住。他说我回家住你也会回来了,但我没答应,我想和哥哥在一起。”
说着她又有些丧气:“爸爸暂时同意了,但是他说以后每天上学放学他派司机和保镖接送我。”
这在林燃的意料之中,如今他一个人看着林烟烟的确比较吃力,林佑诚这样的安排让他也放心许多。于是他低声道:“这样也好。你和陈阿姨说一声,她会看着调整时间的。”
陈阿姨是平时负责给林燃和林烟烟做完饭的,周末她会来打扫一次卫生。从林燃和林烟烟搬到城南花园到现在,他们家就这么一个阿姨。
坐在林燃身旁的盛青溪听到他说的话时,左手不由紧握成拳。
此时林燃还在,她不能这样情绪外露。
林燃挂了电话之后侧头看向了一直很安静的盛青溪,她的侧脸白净,从他的角度看她的脸只有他半个巴掌那么大。
微垂的长睫卷翘,鼻梁高挺鼻尖小巧,红唇下是尖细的下巴。
林燃无法否认,盛青溪真的很漂亮。
他指尖微动,声音低沉:“送你回家?”
盛青溪却摇摇头应:“回学校,诗蔓还在等我。”
林燃一时没应声,他拧着眉看了她半晌,这小姑娘脑子里就一根筋。都这种情况了还想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宋诗蔓。
他拿出手机给何默发了条信息,语气是一贯的无理霸道:“我找人去告诉宋诗蔓了,说你今天晚上请假了,让她不用等你。”
他顿了片刻,黑眸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情绪:“所以你现在回家去。”
盛青溪垂着眸,他看不清她的眼眸,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现在回去盛妈妈会知道我受伤了,我不想让她担心。”
平常盛青溪回去的时候她只要探头和盛兰打一声招呼就好,通常盛兰会忙着给那些小家伙盖被子,只要她小心一点盛兰就不会发现。
林燃轻啧了一声,这小姑娘难搞的很。
十分钟后,林燃叫的车到了。
林燃走到车旁打开了车门,他侧头看了一眼盛青溪示意她上车。她也不问是去哪里就率先矮身钻了进去。
林燃挑了挑眉,她在他面前总是这样乖他会忍不住欺负她的。
上车之后触到柔软的座椅盛青溪便渐渐放松了下来,这些天她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直到晚上了她才得以喘息。
车内没开灯,外面照进来的光影明明灭灭。
林燃就在她的身边。
盛青溪渐渐闭上了眼睛。
林燃正低着头在群里回复何默和谢真的信息,没注意身旁的人。忽然,他的肩侧贴上一小团柔软的东西,很轻,像某种柔软的小动物。
林燃的身体一僵,随即他侧头看去。
盛青溪靠在他肩上睡着了,昏暗的光影扫过她乖巧垂着的眼睫,她安静睡着的模样更乖了。
林燃不知怎的觉得车内有点燥热,他将车窗开了一小道缝便不敢多开了。回复信息的动作也全然顿住,最后他按灭了手机。
道路旁的树影划过车后座,将依偎着的两人藏入暗影之中。
月也无法窥见车内的景象。
林烟烟是由林佑诚送回来的,她一进门就想喊哥哥,但坐在客厅暗处的林燃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林烟烟立即紧张地闭上了嘴。
等她走进了客厅才发现盛青溪就睡在沙发上,小小的一团缩在沙发的角落里。
林烟烟抬头看了一圈,客厅里只开了几盏小灯。
林烟烟进门的时候没有立刻带上门林燃便知道林佑诚还在外面,林燃起身朝门口走去,经过林烟烟的时候他低声道:“烟烟,别吵醒姐姐。”
换好鞋子的林烟烟忙不迭地点头。
林燃出门的时候带上了门,林烟烟悄悄地跑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偷偷瞄了一眼,见这父子俩站在一起没打起来才放下心来。
院子里。
院子里没开路灯,只别墅外明亮的路灯分了一些光过来好让林佑诚仔细看了一眼林燃,他温声道:“小火,你又长高了,比起过年那会儿又高了一些。”
林燃低声喊了一句爸。
林佑诚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样大的事你也不告诉爸爸。烟烟告诉我这段时间你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你早知道可能会出事是吗?”
“为什么不和爸爸说呢?”
林佑诚面上显露出细微的难过来:“当时你说和烟烟搬出来住,爸爸怕你们在家里过得不开心,便由着你们出来住。”
“我知道你们和徐阿姨相处不好,但我可仍旧是你们的父亲。两年前的事你还不能原谅爸爸吗?那件事是爸爸的错。”
两年前的事其实只是非常小的一件事,但林燃和林烟烟都被他伤到了。所以林佑诚这两年总是怀着愧疚,是他没有给自己的孩子最基本的信任。
林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烟烟和我说以后你会安排人负责接送她,这件事我默认了。回去住的事情你暂时不要和她提,至少..至少等到明年六月。”
此时林佑诚并没有察觉到这个时间点有什么特殊,他只以为是明年林燃高考完要准备去上学,便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上大学了。
闻言他拍了拍林燃已经逐渐厚实起来的肩膀,说道:“那几个人和那个俱乐部的事情爸爸会处理好,以后他们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林佑诚又笑了一下:“过年那会儿阿真告诉我说你喜欢玩重机。如果你喜欢,爸爸可以给你组建车队,你可以拥有自己的俱乐部。”
林燃的眼底闪过一次嘲讽,拥有自己的俱乐部?
他能不能活着过明年还是一个未知数。
林燃敛眸,掩下眸内的情绪,“我暂时不考虑这件事,您早点回去休息。”
林佑诚听林燃这么说就明白他不想再说下去了。他转头看了一眼灯光微暗的客厅,轻声道:“小火,你帮爸爸和烟烟说一声晚安。爸爸走了。”
林燃无声地目送着林佑诚一步一步走出别墅。
在林燃看来,那场大火是意外。
他不知道这样的意外会不会再次来临,他没办法就这样把林烟烟送回林家,至少得躲过这场大火。
等林佑诚走后,在这无人的夜里,林燃才狼狈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他心里想的的和盛青溪先前想的是一样的。
至少,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就像今天。
...
客厅里。
林烟烟正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写作业,她很小心,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每当写完几道题她就会抬眸偷偷看一眼睡着的盛青溪。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盛青溪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甚至连眼前的场景都觉得眼熟,好像某一日盛青溪也是这样躺在他们家的沙发上。
可她们分明先前是不认识的。
沙发上的盛青溪睡得很沉,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她睡在林燃的家里。她又梦到了上一世发生的事,她梦到了她和林燃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那一天是平安夜。
十二月天已入冬,盛青溪穿着厚厚的毛衣和红色的羊角大衣抱着一堆糖盒走在路上。平安夜院里也过节,那些小朋友们都玩疯了,盛兰备好的零食都吃完了,于是盛青溪出门给他们买糖吃。
城西很偏僻,许多店在这样的冬夜里都关了门。盛青溪找了好几个居民区才在某个居民区外的超市里找到用可爱的盒子包装着的糖果。
这一夜下了雪,零碎的雪花轻飘飘地往下掉。
盛青溪打了个寒颤,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往回走。
经过的小巷口画着各种各样的美食彩绘。
这是城西的特色。
就在她加快脚步之后她听见她身后似乎也有人加快脚步追了上来,盛青溪动作一顿,她侧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她身后跟着三个年轻男人。
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酒瓶,他们在笑。
盛青溪抿了抿唇,她不安地看了看前面。漆黑的夜里只有街道上的路灯亮着,两边的商铺都关了门,路上连车都很少。
盛青溪心里一慌,干脆加速往前跑。
在她跑起来的一瞬间,她身后的脚步也开始凌乱。
身后响起男人带着醉意的调笑声:“妹妹,你最好快点跑。不然我们一会儿可就追上来了。”
有人附和着恶意地笑起。
与此同时,街尾响起了重机轰鸣的声音。
不过此刻盛青溪顾不上这些,她越跑越快,怀里的糖盒散落了一地。可身后的脚步声却离她越来越近了。她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那时候她只是一个什么拳脚功夫都不会的女孩。
盛青溪还是被那三个醉酒的男人追上了,她被堵进巷子里。巷子里比路上更暗,她仍旧在挣扎,不管摸到什么都往他们身上扔。
可面前的人却越来越兴奋。
盛青溪忍住没有哭,她只是拿起手边的东西狠狠地往他们身上砸,她厉声喊:“滚开!”
刚上幼儿园的时候她也曾被那些小朋友欺负过,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他们笑话她是没人要的孩子。那时候盛青溪也是这样拿起石头丢他们,让他们滚开。
小时候的盛青溪,很乖也很凶。
她从小到大都很少哭。
这一个没有出口的小巷子,很快盛青溪就被躲在了角落里。混乱中她感觉到有人往她脸上摸了一把,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男人们笑得更大声。
盛青溪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她望着眼前沉沉的黑暗和面前扭曲的脸,耳边是自己的喘息声和那些刺耳的小声。
她的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一截粗糙尖锐的玻璃碎片。
显然已经考虑好了所有的可能性。
冰凉的手向她的领口伸来,有人死死地按住了她的腿。盛青溪咬唇,她扬起手里的碎片就想往眼前的人身上扎去。
千钧一发之际,轰鸣的引擎声再次响起,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尖锐刺耳。
有人将车停在了巷口。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醉酒的男人不悦地回头看是谁打扰了他们的好事,有人直接把酒瓶往地上一砸,嘴里骂骂咧咧:“哪个不长眼的?”
巷口的人往漆黑的巷子里扫了一眼,他倚在重机旁懒散道:“不想过节就早点去局子里蹲着,出来碍人眼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听这声音似乎还是个少年。
这几个人男人似是被激怒,放开盛青溪就朝外走去。
等这些男人走到巷口的时候,灯光将他们轻浮恶心还泛着油光的面容都照得透亮。少年不由嗤笑了一声:“这么几个丑东西,你们连看人家姑娘一眼都不配。”
“老子x大爷!”
“臭小子,我看你就是找揍!”
林燃微微转动了一下脖子,又伸手活动了一下先前被手套包裹着的双手。他轻飘飘地扫过面前几个人,扬拳就迎了上去。
随着他的动作,黑色的风衣外套微扬。
巷子里的盛青溪怔然地望着巷子口的少年,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站起来往外跑的,但她却像失了力一般动不了。
只能瘫坐在脏乱的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巷子外的打斗才停下。
盛青溪恍惚地看着那个背光而来的少年,他随手把身上的大衣脱下丢到了一旁。他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最后他在她面前蹲下。
“我已经报警了,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清冽又干净,像雪一样。
盛青溪的意识越来越迷糊,回家?她不能回家,她不能让盛兰看到她这幅模样,于是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再后来她就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她闻到了少年身侧好闻的味道,微甜又带着烈性。
最重要的是,他是温热的,可刚才触摸到她的那双冰冷肮脏的手全然不同。
...
沙发上。
盛青溪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因为那一晚她睁开眼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场景,微暗的客厅和浅色的天花板。
她不自觉地低声喊——
“林燃。”
“林燃。”
“林燃。”
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喊了几声,但客厅里的林燃和林烟烟同时怔住。林烟烟偷偷地斜了一眼坐在侧面的林燃,他正紧紧地盯着沙发上的人。
林烟烟在心里数她哥哥能忍多久,三...
林烟烟:“......”
这个三在她心里尾音还没落下呢,林燃就忍不住起身朝着盛青溪走去了。
林烟烟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她哥哥也有这么一天。但就她哥哥这个坏脾气,有哪个女孩子能长时间地受得了他呢?
林烟烟一度觉得林燃可能会孤独终老,哪怕每个月都有追他的人。
微暗的光被身影遮挡住,当盛青溪涣散的目光开始聚焦的时候,她看到了俯身看着她的林燃。少年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
林燃见盛青溪终于看向他才骤然松了一口气,他蹙眉问:“是不是哪里疼?还是哪里不舒服?”
盛青溪望着他朦胧的轮廓又轻喊了一句:“林燃。”
林燃应她:“我在。”
林燃就眼睁睁地看着躺在沙发上面色苍白的盛青溪忽然红了眼眶,一双漂亮的眸霎时雾蒙蒙的一片。她哽咽着小声问他:“林燃,你疼不疼?”
林燃没听懂她在问什么,他耐着性子回答她:“我不疼。你疼吗?”
小姑娘似是变得不太讲理,她倔强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疼,你疼。”
林燃叹了口气,这不会是睡傻了吧?
他侧头看向眼睛瞪得和铜铃似的满脸好奇的林烟烟,这小丫头对上他的视线还心虚地低下了头。他哼笑一声:“烟烟,你过来叫醒这个姐姐。”
林烟烟当即便放下笔跑了过去,不等林燃让开她就矮身一钻挡住了林燃的视线。
林燃退到了一边随即便转身去了厨房。晚上盛青溪根本没吃多少东西,他准备去厨房煮碗面给她吃,他们家里随时都备着丰富的食材。
等林燃捧着面出来的时候盛青溪已经清醒了,她正裹着小毯子和林烟烟一起坐在地毯上,似乎正在教她写作业。
林燃刚放下面就听林烟烟带着惊叹和崇拜的语气道:“姐姐,你好厉害。我哥哥考试从来没有及格过,我从小到大都自己写作业的。”
林燃:“......”
紧接着盛青溪缓慢地眨了眨眼:“林燃成绩一直都不好吗?”
林烟烟重重地点头:“嗯!”
林燃脸色更黑了。
林燃用手敲了敲桌子,低着头小声交谈的两个女孩都朝他看来。他不太高兴地冷着脸,唇线微绷,“盛青溪,过来吃面。林烟烟,你写你的作业,拿来的那么多话?”
林烟烟扯了扯盛青溪裹着的毯子,然后默默地低下了脑袋,她还悄声道:“姐姐,你快去吃面。我哥哥做饭很好吃的。”
盛青溪放下毯子就往餐桌旁走,许是考虑到她的食量林燃只放了一小碗,这是一碗简单的蔬菜面,里面一点肉都没放。
林燃先前注意到她没吃鱼肉,煮面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放肉。
盛青溪尝试着动了动右手,她只要不用力就不会很疼。
在盛青溪慢吞吞吃面的时候林燃去客厅拿起了那条被她放下的毯子,他也不管盛青溪,拿过毯子就往她腿上一盖。
盛青溪吃面的动作一动,她抬眸透过氤氲的热气看了林燃一眼。
不等她开口道谢林燃就冷声道:“吃面,不许说话。”
盛青溪吃完面之后就凑到林烟烟身旁和她一起讨论作业了。
此时才九点,林燃得掐着点送她回去。他见这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便上楼洗澡去了,对他们三人来说,这混乱的一天总算要结束了。
站在花洒下的林燃闭着双眼任由温热的水淋下,很快浴室内便升起了蒸腾的雾气,湿润的水汽蔓延在浴室内,画面变得模糊。
不知怎的,林燃耳边似乎又想起了盛青溪的那一句话。
她问——
林燃,你疼吗?
林燃忽然顿住,水声骤停。
他的脑中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