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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钟声敲响。
盛大的烟花绽放,喧闹的客厅并没有因为这一瞬而变得安静下来。
电视里的画面很热闹。
林烟烟和盛青溪的视线早已不在上面,两个人靠在一起看着手机,许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两个女孩都笑起来。
何默和谢真两个人是在吵闹中度过这一刻的,两个人一点儿都没有这烟花所干扰,吵得噼里啪啦的比外头还热闹。
林燃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视线静静地落在盛青溪身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手里的猫儿。黑乎乎的猫儿摊开肚皮,悄悄地甩着尾巴。
这个时间似乎不管哪儿都是一副热闹欢欣的景象。
只有这城市仍在路上的人们在此刻驻足,抬头望着这绚烂而又短暂的时刻。新的一年即是新的开始,新的开始代表着希望。
零点过后,两个女孩许是闹得累了都有些犯困。
林燃拎着精神抖擞的2018往地上一放就不管了它了,这小东西在他肚子上作威作福一晚上,他能忍受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林燃走到沙发边对着这俩女孩的脑门一人来了一下:“上楼洗洗睡,明天早上带你们去堆雪人。起得早还有雪,要是睡到中午可就没了。”
堆雪人?
盛青溪立马转头看向了林燃。
烟也双眼亮晶晶看着林燃:“哥哥,真的堆雪人吗?”
林燃瞥这俩小丫头一眼,朝着盛青溪抬了抬下巴:“你盛姐姐看我们堆,你早点起来,我不来叫你。”
林烟烟忙不迭点头。
盛青溪:“......”
她鼓起腮帮子,不高兴地瞪着林燃。
自从林燃开始关注她的生理期之后她这些天一直没能找到机会玩雪,那天她偷偷捏了雪球玩林燃拎着她训了一下午。
盛青溪闷闷地耸拉下脑袋,她也想玩雪。
初城的雪不厚,雪停之后差不多一上午的时间就会化。
林燃揉揉盛青溪的脑袋:“等放假了带你出去玩雪,这段时间乖一点。”
盛青溪本来不觉得,但被林燃这么一哄她觉得自己有点幼稚。算起来她比林燃多活十年,可在林燃面前她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女孩。
林燃把她们赶去睡觉后自己也去睡觉了,至于客厅里吵吵闹闹的两个人他不想管。
...
交错的光影忽近忽远,琉璃般的线条变幻莫测。
下一瞬,汹涌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包裹。所有的画面变得模糊而游离,光线渐渐暗了下去,窒息的感觉一点点涌上来。
林燃想,他在海里。可他为什么会在海里?
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
林燃知道此刻自己是在梦里,他挣扎着努力地往那个方向而去。
等林燃离他的目标越来越近时他猛地顿住,即便此刻思绪混乱林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的那个女人。对,女人。
那是盛青溪!
盛青溪在往下坠,他能看到她睁着双眼怔怔地望着海面,她没有一点自救的行为,她就任由自己这样往下沉,越坠越深。
眼前的画面和那天他在水潭里看到的重合在一起。
林燃想喊她的名字,却怎么都张不了口,说不出话,他疯了一样朝她游去。
盛青溪,盛青溪,盛青溪!
“盛青溪!”
林燃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眼前他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他他在自己的房间里。这里没有海水,也没有坠入深海的盛青溪。
他喘息着看向边上的时钟,早上五点。
海岛上的记忆忽然涌了上来。
那一晚盛青溪从梦中惊醒,他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他的?
她说,我梦见我沉到大海里去了。
林燃的神经紧绷,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他此刻非常确定,那一晚她说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梦而已。
她曾说过她是在工作中出意外去世的。
意外是什么?
这就是意外。
梦里的盛青溪剪着短发,穿着警服。她说她大学去了禾城,所以她大学是在人民公安大学读的,她成为了一名警察。
林燃咬牙,他竭力地想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之前出现在他梦里的女人,一直都是盛青溪。
“咔嚓”一声响。
盛青溪打开房门往外看了一眼,走廊处静悄悄的,她小心地关上门往外走。
林燃和林烟烟的房门都开着,他们已经起床了。睡前他们约好了一起堆雪人,早上林燃却没来喊她,明明说好她在一旁看的。
盛青溪一路小跑跑到后院。
不大不小的雪人已经堆好了,矮矮的、雪白的一小只,圆滚滚的脑袋连着更为圆滚滚的身体。看起来笨拙又可爱。
林烟烟正拿着切好的胡萝卜往雪人脸上怼,等她绕好围巾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盛青溪。
林烟烟笑起来朝盛青溪挥挥手:“盛姐姐!”
林燃本来垂眸看着林烟烟这小丫头打扮这个雪人,听林烟烟这么一喊他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颈侧的线条拉紧,林燃侧身看向盛青溪。
盛青溪对着林烟烟笑了一下,在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敛了下来,她凶巴巴地瞪他一眼,转身跑回了客厅。
林燃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直到看不见她了才低声道:“烟烟,哥哥去准备早餐。你玩一会儿就进来吃早饭,手套不许摘了。”
林烟烟点点小脑袋。
林燃抬步走进客厅,他进门的时候盛青溪正蹲在2018的小窝旁和它玩摸爪爪的游戏,这小东西每次看到盛青溪就乖得不行。
这么一会儿时间林燃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生气了?”
林燃哑声笑道。
盛青溪抬头看他一眼,小声嘀咕:“说好我在一边看着你们堆雪人的,你都不喊我。”
林燃在她身旁蹲下,抬手抚上她的发,低声解释:“早上太冷了,我怕你过几天肚子疼不舒服。早饭想吃什么?”
盛青溪抿抿唇,决定不和林燃计较。她想了想应道:“想吃饭团。”
林燃挑挑眉:“行,等着。哥哥给你去买。”
等林燃买了早饭回来盛青溪和林烟烟已经坐在小毯子上了,盛青溪正在教林烟烟写作业,他看了一眼就拐进了厨房。
林燃热了两杯牛奶,放在餐桌上才喊人:“过来吃饭。”
因着天冷,盛青溪她们吃完早饭后就一直呆在别墅里。直到下午天放晴,林燃才打算送盛青溪回去,这时候何默和谢真还和猪猪一样没起床。
对许多人来说,这个月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但对盛青溪来说这个月的意义远大于新年,这个月是林燃的生日,林燃即将成年。前一世发生的一切的导火线都是这个月发生的。
刹车声响起。
林燃把盛青溪送回了盛开。
林燃刚想下车就被盛青溪紧紧抱住。
她摘了头盔,侧脸靠着他的背,许久都没说话。
林燃微微侧头,他停下动作放松了身体任由她抱着。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人轻声问他:“林燃,你生日那一天你爸爸打电话让你回家了是吗?”
林燃一怔。
他已记不清上一世过生日时发生的细节,盛青溪这么问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一天早上他的确接到过林佑诚的电话,但他没回去。
林燃覆上横在腰间的手,低声问:“我没去,怎么了?”
盛青溪小声道:“林燃,你要去。”
林燃没问为什么,她说去他就去。
林燃应了好之后才拍了拍她的手:“外面冷,送你进去。明天早上来接你。”
盛青溪缓缓松开手,等着林燃来抱她。
林燃看着盛青溪进了门眸色才倏地沉下来。
这一年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里慢慢串联起来,他不会想为什么盛青溪会去当警察。她所做的所说的一切都在告诉他,那场大火不是意外。
有人蓄意纵火,想烧死他和林烟烟。
元旦过后没两个星期一中就迎来了期末考,因着寒假只有十天,谢真他们也不是那么期待,就干脆好好复习准备考试了。
高三的这半学期,不说林燃,对何默和谢真的改变也很大。
老屈看这三个孩子越来越好,私底下还特感性地偷偷抹过眼泪。毕竟这三个孩子在他看来都是好孩子,这些孩子都拥有成长和改变的权利。
这一小段人生,他想让他们尽可能的过得好。
这一次期末考是林燃最期待的考试,因为这是他时隔一年又和盛青溪同一个考场了。高二下半学期第一次月考是他离盛青溪最近的一次,她就坐在他身后。
后来的考试他连第一考场的边儿都摸不着。
上一次月考林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考进了年纪前40,所以他又能和盛青溪一个考场了。同时他们也是考场上距离最远的两个人。
她坐在第一排第一桌,他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桌。
林燃的心情从他走路的姿势上就能看出来。
他没个正行的歪着脑袋,肩膀微耸,双手插兜,长腿迈开不紧不慢地跟在盛青溪身后,眼角眉梢都带着慵懒的意味。
当林燃和盛青溪一起走进第一考场的时候,考场内的学生都要窒息了。
虽然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但林燃这个名字可是从高一开始就围绕着他们,不管是在校会上还是平时的日常里。
甚至有人在心里偷偷怀疑林燃是不是作弊了。
当然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绝对不可能说出来,免得挨揍。
顾明霁看到林燃这幅得意的模样嘴角微抽,这大爷真是越来越有大爷的模样了。
林燃看到顾明霁还心情极好地朝他挥挥手,语气散漫又欠打:“哟,原年纪第一,早上好。”
顾明霁:“......”
他要是会打架绝对也想打林燃,这人怎么就这么容易让人生气!!!
盛青溪无奈地看了林燃一眼,及时开口道:“林燃,去位置上坐着,不要乱看。”
免得又看出什么事来,这些人连话都不敢说了。
林燃轻笑一声,懒散地对着盛青溪行了个礼:“是,长官。”
这一声“长官”不轻不重,但由于教室过于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默默地朝盛青溪看来,在心里给她比了一个牛逼的手势,不愧是能征服大佬的女人。
...
这一次期末考坐在林燃前面的是五班的学习委员,五班和一班离得远,这学习委员平时呢又比较内向,这次坐在林燃前面他简直是如坐针毡。
尤其下午考数学的时候,林燃答题速度吓到他了,他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
当他才写到第一页倒数第三题的时候林燃已经翻页了!
纸张翻页的声音像是一个警铃,他立即打起精神来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试卷。林燃就像一头猛兽一般追逐着他,他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林燃追上。
考英语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他还在写阅读题后面的林燃就已经放下笔了。
啊啊啊啊啊啊他自杀了!
等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时候林燃周围一圈的人都心如死灰,林燃这个答题速度还需要作弊吗?每场考试的最后半小时他基本上都在睡觉。
他们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他们在第十考场还是林燃在第一考场。
期末考结束后已经临近年关,盛青溪忙着给那群小家伙们准备新衣服和新年礼物,而林燃和林烟烟也需要回爷爷家和老人家们一起吃个饭。
至于他们的外公外婆都不准备回国已经出去旅游了,影儿都没见一个。
盛青溪和林燃直到大年三十那一天都没能见上一面。
林燃没和林爷爷说不回家过年的事,林爷爷只当他们回半山别墅了。而林佑诚知道林燃因为程佳月的事还在生他的气,便让徐宜蓉打电话给林燃问他回不回家过年。
林燃只说生日那天回去,过年就不回去了。
林佑诚叹了口气,就不再让徐宜蓉继续打电话了。
是他伤了这个孩子的心。
...
大年三十晚。
谢真的父母也没问林燃和林烟烟为什么会在车行过年,就当他们是自己孩子似的照顾。谢真的哥哥知道林燃这个月过完生日就成年了,就干脆和林燃一起喝了点酒。
晚饭过后没多久谢真父母就和林烟烟一起去客厅看春节晚会了,林燃他们三人还坐在餐桌上喝酒聊天,这样欢聚的节日很难得。
谢真剥了粒花生米随口问道:“燃哥,这两天你见仙女了吗?”
不说盛青溪还好,提起盛青溪林燃就生闷气,他轻哼一声:“她最近围着那些小鬼们团团转,连和我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催我写作业到是很准时。”
闻言谢真自豪地拍了拍胸脯:“燃哥,我和默子已经把寒假作业写完了。”
林燃拿酒杯的动作一顿:“你们什么时候写的?”
谢真嘿嘿笑:“你和烟烟回老宅的时候。”
林燃:“......”
作业也没写完,喜欢的人没空理他,他这个年过的。
晚上十点。
趁着大家都围在客厅看春节联欢晚会,林燃穿上大衣出门了。
黑色的大衣融入夜色之中,即便是过年这样的时刻街上仍是有人为了生计开着出租,这个城市的生活节奏从不会随着时间的前行而改变。
半小时后,出租车在盛开福利院门口停下。
林燃下了车后没有立即进去,他隔着栏杆望着不远处那幢灯火通明的宿舍楼看了很久。今天盛开很热闹,他站在这里都能隐隐听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正当他想进门的时候宿舍楼的门忽然打开了,一道纤长的人影从门里出来。
门口昏黄的灯光将人影照得模糊,但林燃依旧一眼就能认出来是盛青溪。她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
林燃不动声色地走近了一些。
他将自己隐在门口,目光落在盛青溪的身上。
她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院子里,悉悉索索地捣鼓了些什么,林燃眼睁睁地看着她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手里拿着的东西。
是仙女棒。
被点燃的一刹那,她的手里像是有一群小星星争先恐后地流泻而出,周遭瞬时挤满了热闹的光。
寂静无声的园子里明明只有她一人,却不显寂寥。
明亮的光映着她唇角边柔软的笑容。
她很开心,林燃想。
他就这样静静地正在原地看着她一个人玩了许久。
当光熄灭的时候,林燃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燃顿了片刻才拿出手机,屏幕点亮,他垂眸看去。
[小溪流:新年快乐,林燃。]
盛青溪发完短信后仰头看向天空,深蓝色的夜幕中缀着几颗星,它们散落在夜空不同的角落里。她悄悄地对着这些星星许了一个愿。
希望她的林燃能够平安地长大。
盛青溪没在院子里多留,她把手缩进衣服里转身往门口走去,就在她转动门把手的瞬间腰间忽然传来一股蛮横的力量。
她整个人都被带入了来人的怀里。
“新年快乐,愿愿。”
微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紧随着声音落下的是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就落在她的发顶。
盛青溪愣了一瞬,随即转身一把抱住了林燃。
雪天的冷冽也无法掩盖少年怀抱中盛青溪熟悉的味道,只是这味道里还含了一丝酒气。她埋首在林燃胸前闷声问:“林燃,你怎么过来了?”
林燃低笑一声,微微松开盛青溪,从口袋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盛青溪:“当然是过来给我的小朋友发压岁钱的。”
林燃手里的红包看起来小小的,看起来精致可爱,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盛青溪对着林燃软软地笑了一下,伸手接过这个小红包。
她垂眸拆得认真。
林燃伸手把她衣服上的帽子拉上来给她戴上,又扯过两旁的带子打了一个蝴蝶结。
盛青溪今天穿的是一件新衣服,正红色的羽绒服。她本就白,戴上帽子后乍一看还怪像森林里雪白可爱的小红帽。
盛青溪小心翼翼地倒出了红包装着的东西。
一只圆滚滚的小金鼠躺在她的手心,细细的链子像一条小溪一样在掌心蔓延。
林燃知道盛青溪跑步不方便戴项链,找人打的是一条手链。小金鼠的肚子上画了一条小小的小溪流,就和他的小溪流一样可爱。
盛青溪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只小金鼠,看了许久才抬头看向林燃,她欢欣道:“林燃,我喜欢这个。”
林燃垂眸看她,眼底浮上淡淡的笑意。
他伸手揉了揉盛青溪的脑袋:“进去吧,外面冷。我就来看看你,这就回去了。”
盛青溪看着林燃眨眨眼,小声道:“林燃,我陪你守岁。”
林燃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姑娘忽然转身跑进了宿舍楼里,边跑还边回头看他:“我马上就出来,你等我一下!”
林燃站在原地没动。
五分钟后,盛青溪背了个小挎包哒哒地从门里跑出来,她跑得急,像个小炮仗似的往他的方向冲。
台阶就在不远处,林燃怕她摔着,上前几步把人拦住抱在怀里。
林燃低头看她:“去干什么?大晚上的还背个包。”
盛青溪仰起小脸冲他笑,漂亮的眸里皆是雀跃的暖意:“我说陪你守岁的。我和你一起回车行,和你一起过年。”
林燃眸里的光一寸寸暗下来,喉结微微滚动,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愿愿,能不能亲你一下?”
话音刚落,小姑娘就踮起脚往他脸上啾了一下,亲完一点不害羞地催他:“林燃,快走了!我还给烟烟带了礼物。”
林燃:“......”
他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行,回去。
他们一起守岁,一起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