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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叶世昌拍了拍脑袋,坐在花园的太师椅上躺着,向旁边的黑衣和尚问道。
今儿朝廷的旨意送来了,鉴于小王爷叶一南的种种离经叛道的行为,罚这位北疆太上皇交回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虎符。
叶世昌称病不去迎接圣旨,让普度和尚代他领旨谢恩。
那枚在身边放了近10年的虎符重新给交了回去。
“嗯,走了,当真是一刻都不敢停留,我本意是想代王爷尽尽地主之谊,可人家怕命搭在这里,这会儿说不准快出陵州城了。”
普度微笑着说道。
今天来的宣旨的官员,是天阳中书省的,这些人一个个细胳膊细腿的,被派这种得罪人的苦差事,大老远从京城过来,不是不想留,而是不敢留。
毕竟是北疆之主叶世昌的地盘,全天阳军功最大的王爵,在趁他没发飙的时候赶紧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切,现在的朝廷官员个个都这么怕死吗?还有,我叶世昌又不是吃人恶魔,那么怕我干啥。”
叶世昌有些不悦,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普度和尚微笑不语。
就在这时一位满头大汗,看样子有着四十多岁的医官小跑过来,对着叶世昌就是一拜,小心翼翼地说道。
“北疆军医官王茯苓拜见王爷。”
“起来吧,今天有来给她搭脉?这月都是来的第几回了,你不嫌烦,我都嫌烦。”
王茯苓起身低头,郑重地说道。
“再下毕竟是军医,搭脉之事本就不是自身专常,而且又是搭那种脉象,所以...所以自然来得勤些,免得自己判断错了,耽误了王爷的大事儿。”
“大事?你一个小小军医官,还能猜到我心中的大事儿?”
叶茯苓脸色一变,立马跪伏在地上,低声道。
“小人失言,小人不敢!”
普度和尚慢慢走到叶茯苓面前,把他扶了起来,轻声说道。
“天气热,王爷心烦,你去忙你的吧。”
“这...”
王茯苓尴尬地看了看叶世昌,在得到王爷地伸手致意后,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见此人走后,普度打趣道。
“我说你也是,为啥偏偏派个军医官去给她调养搭脉,咱王府就穷得请不起好一点的大夫了?”
“咋的!瞧不起我的军医官?不是我吹牛,刚才那老小子当年为王妃在军中调理的时候,很有一手的。”
“怕别人知道就直说!何必又扯其他的。”
在普度和尚无情的拆穿下,叶世昌撇过头去,懒得搭理他。
“可毕竟时间长了,也瞒不住所有人。”
“我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
叶世昌起身看了看天色,默默说道。
“该来了。”
“确实该来了。”
踏踏~
一位王府内的小厮着急地小跑到二人面前禀报道。
“启禀王爷,那群老大人不知为何,今天全都来了府上,这会儿全在议事厅里等着王爷,他们还说...还说..”
“说什么?”
“今儿见不着王爷,就打算长住在厅里,还叫小的们给他们管饭和...和搬床。”
叶世昌翻了翻白眼,无奈道。
“这群老小子,就知道一起来欺负我,和尚!走吧,这股狂风暴雨可不能让我一个人受着,你也帮我分担点儿。”
普度和尚哈哈一笑,跟着叶世昌就往议事厅走。
议事厅在王府后院,已经很多年没来这么多人了。
而此时的议事厅气压很低,没有人说话,有的坐着闭上眼睛安静地等,有的则环顾四周和以往关系好一点儿的点头示意。
他们曾是当年在疆梁大战时活下来的老卒,都是年轻时跟着叶世昌打天下的,大多数人都和庞云一样已经隐居多年,不问世事。
今天庞云也来了,他是第一个落座的人。
庞云瞧了瞧今儿来的还都是自己认识的熟面孔,有还在任的龙跃将军郭德,那边还有已经调入文职的前北疆军车骑将军刘伟风,还有坐在身旁座位上同自己一样隐居的前军械文书宇文忠等人。
庞云是得知朝廷收回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虎符才来的,想必这些老家伙来的理由同自己一样,就是不知现在的想法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毕竟前段日子庞云自己才和叶世昌通过气,来这里就是自然是为了支持,其他人在他看来就未必了。
这时身旁的宇文忠用胳膊抵了抵庞云,小声地问道。
“喂,听说前阵子王爷亲自去你那破庄子找你去了,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庞云没有做声。
宇文忠有些急了。
“我说你这老小子,在我面前装什么装!就你个臭丘八还学别人扮隐居,还记得以前王妃派的功课,你都是抄我的不?就这份交情,你给老子透个底,王爷对于这次的事情是什么个想法?”
庞云摸了摸脖子,整理了下衣领,淡淡道。
“无可奉告。”
“嘿!给你脸是不!改明儿老子也选一个庄子隐居去!”
对于宇文忠的咆哮,庞云充耳不闻,甚至嘴角还带了一丝骄傲的笑容。
这让宇文忠更加火大了,正要发作时,那位锦服老人和黑衣和尚走了进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齐声说道。
“见过王爷。”
叶世昌摆手,众人这才坐下,叶世昌走到议事厅主位坐下,和尚站在他身旁,就犹如十年前一般。
可这一坐下后,整个议事厅并没有十年前为疆梁之战的相互喧闹的争论之声。
所有人都安静得出奇,庞云都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此时此地,无声胜有声。
不好!这群人是来责难王爷的。
庞云想着正准备站起来说话,可有一人比他动作还快,已经站了起来。
他拖着年迈的身子走到中间,嗓门有些大,声音还显得有些怒气。
“王爷,俺王春平今年已经60岁了,本来就已经到了可以安度晚年的年纪,可最近出的事儿让俺吃不下,睡不着,我老了,王爷请今天给俺一个准信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王春平可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早跟着叶世昌的人,他在军中的资历也最久,在整个北疆军的影响力也不可谓不大。
庞云暗叫一声不妙。
这时郭德、刘伟风等几人都站到了王春平的身后,就连庞云旁边的宇文忠白了庞云一眼后也站了过去。
叶世昌深吸一口气,旁边的普度和尚脸色也有一些难看。
庞云见状,立马跳起来指着所有人叫骂道。
“你们这群蠢材!废柴!咋的,仗着身上有个几斤几两的军功还想来上演“逼宫”这一套?我呸!王爷就是我们的主子,你们还想反了不成!”
庞云走到中间,背对叶世昌,指着这群人的鼻子跳脚道。
“你们一个个的牛气得不行了,居然在王爷面前拉帮结派,耀武耀威,我告诉你们,王爷无论想做任何事,你们都别想忤逆!只要你们敢!老子庞云拼了这身老骨头也要弄废你们!”
破天荒的,所有人对着庞云的指责都默不作声。
庞云以为自己说到了他们的痛处,更加生气愤怒了。
“宇文忠!当年你被数千梁国铁骑围住,还是老子去救的你!今日老子第一次后悔救你了!想不到你居然是如此小人!”
宇文忠听后,有些不在乎地挑了挑眉,这让庞云更火大了。
“不就是一枚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虎符吗,你们居然为了这种事情来为难王爷,你们到底是北疆的臣子!还是他天阳的!你们什么时候全投了天阳!”
“你们全部给我坐下,否则我庞云就此和你们割袍断义!一刀斩了你们!”
“没错!一刀斩之!”
这时王春平发话了。
“王爷!你就算今日即刻发兵攻打天阳,臣别无二话!挡在你面前的敌人俺都会一刀斩之!只求您能带上我!”
60岁的王春平率先跪了下来。
龙跃将军郭德冷哼一声,抱拳道。
“王爷!我郭德早就不想过这种没有打仗的日子了,我家那位混账儿子在小王爷的教育下,已经大有长进,还请能带上我父子俩,管他们什么天阳皇室!反正这南下中原,绝对不能少了我郭德!”
郭德跪了下来。
在文职干了多年的刘文风随即出列抱拳大笑道:“我家孙儿经常笑话我,见我天天书写文事,说我行军打仗的故事是骗人的!呵呵~我这位曾经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车骑将军,难道也要给人小瞧了?王爷,这次一定要带上我,我愿往!”
刘成风跪了下来。
宇文忠又白了一眼早已目瞪口呆的庞云,面对主座的叶世昌扯着嗓子道。
“既然天阳辱我主子,我能忍?咱就送皇帝老儿四个字--去他妈的!咱名字带个忠字,永远忠的是北疆,忠的是王爷,忠的是叶家!小王爷在外闹得再厉害,随他闹,我还想问问他们那些人够不够资格让我们家小王爷闹呢!嘿嘿~王爷,这趟一定要带上我!你要知道咱只要舌头还在,就一刻不会停下,喂!你知道为什么吗?救命恩人?”
宇文忠噘着嘴看向庞云。
庞云条件反射般地问道。
“为什么?”
“哈哈!因为我嘴贱呗!这军中没了我这条舌头叫骂,那些年轻人怎么冲锋!”
众人听后哄堂大笑,就连叶世昌也笑了起来。
“求王爷带上我!”
宇文忠跪了下来。
紧接着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
“我北疆众将,誓死追随王爷,求王爷带上我们!”
庞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眼睛有些湿润。
宇文忠跪在地上抬头不满道。
“想什么呢!还不跪,这点儿默契都没有,怪不得你是我们中最年轻的!”
庞云听闻连忙转身向叶世昌跪下,嘴里说道。
“也请王爷带上我!”
普度和尚吐出一口气,从袖口拿出一锭金子递给叶世昌。
叶世昌一把抓过来,嘴里还小声叫骂道。
“这把又是我赢了!”
“我说过了,王爷有大智慧。”
叶世昌站起身来,看着跪拜的众老将,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自豪。
“我算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个深藏不露呀!”
听着北疆王爷的调笑,众人都抬起了头,跟着笑着。
在叶世昌眼里仿佛看到了十年前,众人也是在这里与自己一起破釜沉舟60万北疆军对阵百万梁国军队,不曾有一个人说出过一个怕字。
虽然他们头发已经白了,样子也老了,可定欲留住春风住,归来依旧是少年。
“有可能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北疆会过上一段时间苦日子,你们可考虑清楚了?”
这时王春平等人都站了起来,资历最老的他说道。
“王爷,俗话说得好,个小不拉架,人穷不说理!没钱不入众,言轻莫劝人。力微不负重,遭难莫寻亲!这些话都是屁话,只有苦尽甘来时再讲来时路,才是真!”
叶世昌哈哈一笑,“好一个苦尽甘来!今日都别走了,和我好好喝上十几坛跃龙香。”
“好!!”
众人笑着应承道。
普度和尚微微一笑,看着眼前一群都半白之人,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师兄想不到吧!师弟我能在这里找到我的禅机,谁说心静便能见到如来,我从来不喜欢去见如来,我法号为度,自然喜欢以己度人,送别人上西天见如来最好不过,哼!天命不过尔尔...”
“当你看穿真相时,是否依然能心如止水,当您光临天下时,是否又能心如止水?师兄啊!师弟这次又先行你一步了,呵呵。”
这时王茯苓满脸开心的小跑的议事厅外,见众位大人和王爷兴高采烈地说着话,一时不敢上前,只得在门外候着。
普度和尚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于是他十分识趣地带领众人去王府庭院里准备开席,而王爷叶世昌却走在最后。
王茯苓抓准机会,小跑到王爷身后,小声地说了几句。
叶世昌一下愣住了,呆立当场,其他人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异样。
“你这脉像真的搞清楚了吗?”
“小人发誓绝无半点差错。”
“行,下去吧,这几天就不用过来了。”
“是,王爷。”
待王茯苓离开后,叶世昌低头想了想,又有点心烦,又有点儿高兴,嘴上还不把门地来了句。
“那药真他娘的灵..”
过了一会儿有下人过来叫他赴宴时才回过神来。
他离开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不过是一副很苦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