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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骨科诊室在这栋楼吗?”
“刚刚有没有一个被送过来的,赛车手,男的,参加WTCR的。”
“......”
郝宥凡和唐明海几个人到了医院后,就一路用不太准确的口语搭配着肢体语言和这里的医护人员问路。
他们轮番上阵交涉,轮番败阵,最后没办法只好掏出手机打开了翻译软件。
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主要是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前一秒他们还在那买定离手谁会拿第三,结果下一秒就看见周棘的车被撞了出去被。
当时整个车队都傻眼了。
赛场上出车祸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这回连救护车都被派了出来。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当时赵永一和骆其清就在事发地附近,所以他们两个人就直接跟着救护车一块去了医院。
紧接着邓有为也乘车过去了,剩下其他人只能焦虑地留在原地等消息,等赵永一发来医院地址后才打车姗姗前往。
郝宥凡在车上快急疯了。
老天爷,可千万别让周棘出什么事啊。
他要有事了骆其清该怎么办。
本来不应该是你爱我我爱你的大团圆情节吗,怎么又横空冒出这种事情。
保佑保佑保佑...
医院布局设计有些复杂,他们绕过了三栋楼,找错了两次地方后,才终于来到了骨科诊区。
此时的诊室门口已经有邓有为和骆其清在等结果。
邓有为正抱着双臂来回踱步。
而骆其清独自坐在长椅上,薄长袖衬得他整个人有些消瘦。
他双手撑着座椅,指节蜷起,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垂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事情。
国外看病流程跟国内不同,一般情况下需要先通过家庭医生的推荐才能到医院就诊,好在这是WTCR赛事期间,官方事先就已经和医院签订应急协议,才让整个流程走起来方便不少。
“医生怎么说?”段誉小跑去邓有为身边,神情紧绷,但还是试探地询问,“周棘...没什么大事吧?”
可说实话,他们在看见车被撞成那样后,虽然嘴上都说绝对会没事的,但实际上一个个心里都慌得一批。
见他们都到了,邓有为神色比刚才稍缓和了点,停下不安的脚步,朝紧闭的诊室看了眼,然后才轻声叹气:“目前知道的是左腿有两处骨裂,其他检查结果还没出来。”
“骨裂...”段誉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这种也要看轻重程度,还是要等医生最后的诊断结果出来。
但是,总比预想中要好那么一点。
“刚才真吓死我了。”唐明海给自己顺着胸脯,重重舒了口气。
“周棘第一时间就采取了缓冲措施,而且驾驶舱的特设的防护设施也救了他一命。”
比起其他更为严重的情况,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才等他们刚松一口气,岑杰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那这样的话,下一站比赛...”
虽说骨裂比骨折的恢复期稍短一些,如果严重程度再轻一些,不出一两个月应该也就会没事了。
但即便是这样…WTCR第六站比赛就在这个月的月末。
从时间上来说根本不切实际。
周棘大概率要缺席了。
“草!你不说我都忘记这事了…”
“我的天呢…”
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关心周棘的情况,只有郝宥凡凑到了骆其清跟前。
苍天啊,他兄弟要碎掉了。
从远看没什么异常,可近看就会发现骆其清脸色已经近乎惨白,他嘴唇抿得很紧,脸上却是完全相反的冷静。
就像是根已经绷到极限,色彩尽褪的橡皮筋。
“清儿啊...你还好吗?”郝宥凡本想去拍他肩膀,但又怕这一拍真把人拍碎了,“违规的那个车手已经判罚了,成绩作废。”
于是他当即把事故的处理结果告诉骆其清,希望让他能因此稍微好受一点。
可这人仿佛已经给自己隔了层玻璃罩,听了后竟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半晌,骆其清才终于有了动静。
他把手指插进发丝当中,无声地摇了摇头。
整个走廊上只有他们车队的身影,赛会专门跟进事故的负责人来了又走,没多说什么,只让给他们先在这里等周棘的结果。
可站在这压根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响,等待时间漫长无期。
“怎么还没个信儿啊...”
直到唐明海坐不住准备上前敲门,医生才终于从里面出来。
众人立刻就围上去,争先恐后地想知道情况究竟如何。
可这毕竟是国外的医院,没有翻译在场的情况下,白人医生即使刻意放慢了语速,对他们来说依然听得吃力。各种医学名词跟倒豆子似的往外蹦,就连基本交流没问题的邓有为也觉得还有些地方听不太清楚。
唐明海挠了挠头,又准备打开那个翻译软件。
而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个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几乎快成为透明人的骆其清站了出来。
他看着医生,说出了在众人到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而白人医生听着听着就逐渐扬起了眉头,似乎是对眼前这个人的表达和理解程度表示意外。
接下来就是大伙站在旁边看骆其清偶尔点头,或是反问,总之看起来和医生沟通很是顺利。
唐明海嘴巴长得老大,用胳膊肘戳了下段誉问他能不能听懂,然后就听段誉说他上一回学英语还是在大学备战四级。
“......”
“那清哥他怎么这么牛逼...?”
“这回还真是多亏了小骆。”旁边的邓有为也忽地感叹,欣慰道,“你们来之前基本上都是他在和院方沟通,流程也是他带着办,我感觉赛会的处理效率都没他高。”
“正常啊。”郝宥凡这会也站起来,一听在表扬骆其清,也跟着附和,“他毕竟在英国呆了六年。”
“对哦!”唐明海挠了挠脸,心道自己居然差点给急忘了,人家在国外生活过经验肯定丰富。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可这是医院啊...”
有经验总不能是因为骆其清之前就经常往医院跑吧。
但这时候邓有为他们又说到了其他话题,所以唐明海也就很快把这件事情给抛诸脑后。
说完病情,白人医生又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而骆其清就再负责把刚才的对话简洁明了复述给众人听。
周棘除了左腿的两处骨裂之外就再没有其他大碍,等打上石膏固定住伤口后,静养四到六周就差不多能痊愈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个大喘气。
真是福大命大啊周棘。
“我就说吉人自有天相吧!”唐明海脸上的阴霾转眼就一扫而空。
其他人也跟着放松下来,话题迅速从周棘会不会有事转变成等会去哪里吃饭。
唯独骆其清,看起来心情似乎只是从雨转阴。
没人能读懂他此刻的内心。
良久,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他渐渐收紧拳头,直到指甲嵌进掌心,手臂跟着颤抖。
又倏地松开手。
-
“包扎好了。”
又等了半个来小时,终于等到里面的小护士把门敞开,喊他们进去。
这声音像是一个指挥号令,全部人登时起身,一块涌进了病房。骆其清夹在中间,只能仰着头才能看见里面情况。
房间里的消毒水味似乎比走廊更浓,除了在角落收拾工具的医护人员,就只有坐在病床上的周棘和站在他旁边的赵永一。
没有想象中的血腥画面。
见他们进来,赵永一很快掏出手机:“这里没什么问题了,我去跟组委会的人打个电话。”
“你咋样了啊?”
唐明海和段誉最先扒到病床前,刚开始还说了点关心的话,结果转眼就跟欣赏展品似围着打量他左腿上那一圈石膏。
周棘:“...你们两个离我腿远点。”
结果这两个还没撵走,后头又有一大波游客袭来。
他头一回觉得坐在病床上如此煎熬。
可是这里面似乎少了个人。
周棘不动声色地扭过看向门口,视线穿过人群,望见了站在后面的骆其清。
而骆其清也刚好在看他。
两人相顾无言,却好像有什么情绪已经顺着视线向两头传递。
“诶,我采访你一下。”
这时候唐明海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的眼神交流:“头一次比赛比进医院,请问你有什么感觉?”
周棘幽怨地瞥了唐明海一眼,后者登时感觉到一股杀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事发当时,他其实没什么感觉。
撞就撞了呗,玩赛车遇到这种事情太正常了,而且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吗。
只不过要是换作平常,他应该是可以及时发现然后避开事故的。
可他今天分心了。
从最后的冲刺圈开始,他满脑子就都是另一件事情。
所以面对横生出来的意外。
毫无防备地中招。
那事情又要再往后拖一段时间了,周棘当时想,不过也没关系,说不定他这会还能搏个同情。
然而。
直到他被抬上担架,看见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现场的骆其清,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惊恐时,他终于产生了别的想法——
完了。
好像把人给吓到了。
“你现在还疼不?”段誉接着唐明海问。
“还行。”
结果一问一答,眼看着其他人也即将发起轮流关心攻势。
郝宥凡眼疾手快:“诶周棘你饿了吧,我们给你打饭去啊!”
“邓教练你也饿了吧,走走走我们一块去吃点...”
“......”
最后凭借郝宥凡优秀的社牛社交本领,左揽右扯,成功把其他无关人员一个不落全部带离现场。
你们这群没眼力见的!
“诶清儿那就麻烦你先在这陪护...陪人了啊,好好看着周棘!”
走出门口,他还不忘再回头递给骆其清一个肯定的眼神。
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把握了!
骆其清:“......”
几秒后房门啪地一声被合上。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棘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病床上,除了被打上石膏的左腿之外,他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刚才其他人挤在前面,骆其清根本看不仔细。
所以他现在才发现,周棘除了左腿之外,还有很多地方有擦伤。
已经结了一层薄痂。
“怎么了?”
等周棘调节好床头角度,让自己能背靠枕头,这时候骆其清已经走了过来。
他拉开椅子,坐在边上。
周棘感觉这家伙情绪还是不太对。
“一个多月就好了,没多大事。”不等骆其清说什么,周棘就先主动开口告诉他。
说完后还想顺手揉把他的头发,结果发现这距离好像有点够不到,只好又悄悄撑着床挪过去一点,好在这回终于碰到了。
可骆其清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很沉重。
周棘犯了愁,心想该不会是那医生有什么病情瞒着自己吧。
过了片刻,他又试图开个玩笑让氛围不那么沉重:“你真这么担心我啊?”
骆其清不吭声。
“真没事儿的啊。”周棘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
屋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好像散了点。
“周棘。”
骆其清喊他名字。
周棘神情一怔。
“你想知道什么。”骆其清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都告诉你。”
他不想再瞒了。
这六年里,他一直深陷在自责情绪当中,如同跌进了万丈深渊。
所以他给自己裹上了坚硬的外壳,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不再面对当年的事情,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依然无坚不摧。
这几乎都要骗过自己。
可直到今天看见周棘出事的那个瞬间,仿佛那日的第三视角重现。
那外壳便迅速出现裂缝,直至完全破碎。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知道周棘有很多事情想问他,关于分开的这六年。
你想知道什么。
我都如实告诉你。
本以为在说出了这话之后,这里就即将变成他的审判堂。
不曾想...
沉默了片刻之后,周棘突然扯过他的手,摊开,盯着掌心下方里很浅的一道伤痕,轻声问:
“怎么受伤了?”
可就是这句话,直接让他所有曾经伪装出来的坚强都在顷刻间决堤。
情绪与意识剥离。
骆其清揪着开始发疼的心脏,肩膀倏地剧烈颤抖起来,他眼前变得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这反应令周棘有些无措,可这时又见骆其清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是在和他说什么。
“什么?”
他茫然地把耳朵凑过去。
而这回终于听清了骆其清已经染上细微哭腔的气音。
他说:
“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