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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书航的中途退出,就犹如往汪洋大海里投掷一颗石子,激不起半点波澜。
有关最终排名的争斗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距离结束还有十三分钟。
周棘依旧领先。
通过电台,他已经听说了许书航因为赛车故障退赛的消息。
也不知道该不该感到意外。
但加上先前的种种联系到一起。
他也差不多能猜出来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指定是想搞小动作,结果误打误撞陷害到了自己身上。
而这个时候,周棘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那个成天晃着狐狸耳朵的身影。
想必这就是他设的局,并且结果显而易见。
目标人物踏入其中。
正中下怀。
也不知道那家伙用了什么方法。
但不管怎么说,骆其清还是让他避免发生了一次意外事故。
否则现在退赛的就说不准到底是谁了。
只要一想到这,周棘就感觉心里轻轻陷进去了一小块。
与此同时,他正准备经过一个出站口,而锐利的目光很快就观察到正有车从出站口进来。
落后了一圈
周棘也没来得及看仔细,只觉得有点奇怪。
进站并不少见。
但目前场上一切正常,而它在原本就落后的情况下还进站就不常见了。
虽然WTCR的赛规中没有规定说不允许参赛车辆在中途进站维修,但因为这个比赛本就不同于耐力赛,它的战线没那么长,整体时间也不充裕。
这就导致分秒必争,任何一个不起眼的时机都有可能成为翻盘关键。
所以除了必须调整的问题,譬如油不够,或是突然下雨要立即更换雨胎的情况。
不然在一般情况下,车手要么会撑着整场比赛都不进站,又或者就是在裁判给出黄旗的限速时候才会进站。
可不等他继续发散思维,回过神来时,就已经从后视镜里看见那台车跟了上来。
此时他还剩下最后两圈。
在刚才与格林的反复缠斗中,他们互相预判制衡。拼速度,拼性能,谁也拿不到绝对优势,所以直到最后两人维持在了约半米左右的距离,谁也没再能打破僵局。
而那台刚出站的车就在他们途径出站口时立刻贴了上来,接着就如同狗皮膏药似地贴在两辆车之间的外围位置。
这或许也是因为WTCR的赛规上有明确规定,被套圈的车手不能阻挡正常圈数车手的行驶路线。
不然这辆车说不定还会硬挤进他和格林的赛车中间。
这种跑法让周棘直觉上有些不舒服,但具体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可能是有些敏感了。
分站赛上的车手实力良莠不齐,效力车队也各有千秋,或许就只是采取策略的不同。
想跟着他们把速度带上去也说不定。
然而那辆车挨得实在是太过靠近,就像个刚刚学会开赛车,在理论课上得知了抢占内线的重要性后就急忙上场实践的新人。
还是要赶快离远点才行。
周棘盯着前面尽头处的左手弯,掩在头盔之下的瞳眸沉毅凛然。
好在这样的队形只持续了一小会,因为他的速度技巧总归是要胜过那个车手一筹。
眼看着那台赛车已经逐渐要后退到和格林并排,而这时候他们也差不多准备进弯。
在平稳的长直道上,想要跟上他们或许难度并不大。
但没关系,到了弯道就自然会见分晓。
在接近直道的最后,周棘看准时机刹车入弯,同时又顺势朝后视镜睨了一眼。
那台车看起来依然在挣扎着想要跟上他。
过了这个弯就能甩开了。
和他想的一样,进弯之后,那个车手再想跟上就有些力不从心。
可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在周棘才刚拐进弯心时,就发现他蓦然变道,尚未出弯就急着踩下油门,似乎是想通过这样来弥补速度缺陷。
只可惜技术没到位,这样带来的后果就是让车子不受控地推头。
推头不要紧,可他这一推却是让周棘也无辜遭受波及,感受到了轻微的碰撞。
那碰撞一触即分,周棘便也无暇顾及,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出弯口。
一出弯便开始提油加速。
顷刻间就把那人远远地甩到了后面。
这种程度的碰撞在赛场上发生频率极高,只要没有因此出现事故就都无伤大雅。
所以周棘一开始甚至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到心上,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赶紧结束这场比赛,拿到冠军,让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
可就在他即将进入最后一圈时,意外发生了,他终于注意到自己驾驶的赛车有些不对劲。
车子晃动的幅度似乎变大了。
接下来,也就是在察觉到这件事情之后还不到半分钟,右后轮也开始出现异响。
两种异常情况加在一起,让他眼皮重重一跳。
靠。
别是这一碰又给碰出问题了吧。
周棘这会是真的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跟WTCR犯冲。
可是眼看着就要进入最关键的时刻。
然而车子抖动幅度还在加强,到最后连肉眼都能捕捉到双手握着方向盘时产生的细微颤动。
安全问题已经到了无法忽略的地步。
“十四号车组晃动频率异常。”周棘向电台求助,声音里夹杂着轮胎响动,“右后轮异响,叶子板估计被蹭到了。”
他冷静地详细汇报着情况,希望能得到教练团队的建议,但在听见指示之前也都还保持着之前的匀速行驶,死死守着内线,没有让名次因此就落下去。
格林如影随形,始终跟在后面虎视眈眈,绝对早已做好了随时取而代之的准备。
殊不知车队P房在发现这个情况后,一时间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而骆其清却是嗖地一下站起来。
原本他只想在这等许书航回来对峙,趁周棘比赛结束就把真相揭开,哪知道人还没等回来又突发这种情况。
此时的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立即将手中的温开水啪地摁到桌上,然后撒开腿就跑出P房,直奔围场护栏。
周棘的车马上就要经过这里。
刚才在大屏幕上他是亲眼看见了两车发生碰撞,只是没料想到后续居然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车身抖动,轮胎异响。
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叶子板凹陷影响到了后轮驱动,然后又将车胎刮蹭漏气。
而且周棘比赛时也很少向教练团队求助,大部分时候都能自己独立解决。
看来这次不太乐观。
半分钟后他终于跑到了目的地,双腿发软,他只能靠在护栏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伴随着引擎声离得越来越近,骆其清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可就在周棘进入他视线那一刻。
骆其清只感觉呼吸骤停。
因为他几乎是一眼就瞥见了那个极为明显的——
从后轮不断冒出的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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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号车组...可以在下一个进站口进站。”邓有为在说出这话的时候,神态感觉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谁都知道,只要周棘在这个时候进站,事情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承阳车队在今年WTCR的展示就只能止步于此。
所以当他话音落下之后,那头沉默了大概六七秒钟,然后才哑声回:
“必须进吗?”
而与此同时,刚跑去围场护栏的骆其清又迅速跑了回来,他头发已经微微有些凌乱,但也顾不得整理,快步走到工程师的电脑前。
这会工程师团队也是气氛紧张。
他们正在快速对周棘的赛车进行风险预估。
整个过程下来,周棘赛车后轮冒出的白烟已经从刚开始的稀薄变得愈发浓烈。
在实时屏幕上看得令人触目惊心。
观赛的队员们着急却又无奈,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
唐明海心态都快崩了:“不是吧...咱怎么能这么倒霉。”
旁边的段誉这会也无暇回应,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捂着嘴,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而工程师们迟迟未得出最终结论,但事态紧急,也关乎到车手生命安全,邓有为内心的焦虑已经掩盖不住。
而这时候,他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可以让我跟周棘说两句吗?”
“你...?”邓有为闻声回过头,就看见了骆其清。
这个人和平时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两样,可此时此刻就是让人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同。
但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一年的相处也让他确信,骆其清不会在重要时候添乱子。
于是思索片刻,最后也还是把耳麦递给了他。
然后邓有为也没有在这里干站着,转头又赶紧去尝试跟委员会取得联系。
骆其清接过耳麦:“周棘,我是骆其清,你听我说...”
这不是唠家长里短的电话,在赛场上分秒必争,时间不等人,他必须语速很快才能尽可能地把想表达的东西说明白。
“你的行车数据我已经全部都看过了。你车子右后轮正在漏气,胎压不稳,轮毂也受到了异常摩擦,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状况,但你不要紧张,短时间内不会有事...”
看行车数据是赛车手的必备技能之一。
但如果想要从中获取更深层次的信息,光是会看还不够。
必须还要懂得分析。
这也是当初布兰温专门教过他的一项知识。
他一口气不间断地说到几乎快要把肺里的氧气全部抽空,捱到底后又立马换了口气继续:“而且现在室外气温也能帮你起到一点散热效果,所以从理论上来说...”
“你的赛车还能支撑到跑完最后这段路。”
“你相信我...”
可是话说到这里,骆其清倏忽间喉头微哽,心里涌现出深深的不确定。
如果在这种高速赛道上爆胎,产生的后果那将不堪设想。
这也是邓有为迟迟不敢做出决断的原因。
他也只能证明理论上可以。
但万一...又发生什么意外呢?
其实说到底,他也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出于对决赛的渴望,我希望你赢,希望你替承阳车队拿下决赛名额。
如果此时在场上的人是他自己,那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赌上一把。
毕竟他已经习惯了在赛道上做个赌徒。
可现在在场上比赛的是周棘。
他动摇了。
这个在赛道上从来都是只争冠军的人,第一次产生了,这个冠军不要也罢的念头。
骆其清内心挣扎地闭了闭眼,感受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同时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紊乱的心跳。
无论理智在如何劝说着他。
但出于私心。
他只想周棘平安无事。
不管是多么重量级的比赛,和周棘的安全相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不然。
决赛不要了,你进站吧。
可是这段话骆其清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一刻,他就已经听见了耳麦里的回应。
“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