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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李欣婷他爸爸——羊毛衫厂的办公室主任。
五年后，羊毛衫厂因为效益不好，开始裁员。
一大波人下岗。
李欣婷他爸就是负责筛选人员的。
陈三那会儿手底下有个兄弟的亲哥哥就在羊毛衫厂的车间里上班，因为不想下岗，就跑来求陈三，想让他带他去李家送个礼，托个关系。
那会儿陈三已经和李欣婷搅和在一起了。
他觉得自己也算是李家的毛脚女婿了，就大包大揽的买了礼品，带着他兄弟哥哥上门了。
李欣婷他爸直接拿大扫帚把他们赶出去了。
他带去的礼品也被他扔出去了。
用他的话就是：
“滚开！你这个暴发户不就是有点钱吗！李欣婷稀罕你的钱，老李我不稀罕！”
老李一辈子没原谅李欣婷。
觉得李欣婷不道德，是小三，插足别人的婚姻。
当然，他也看不惯陈三，觉得陈三是万恶之源，是导致李欣婷堕落的源头。
陈三当时挺讨厌这个老头子的，觉得他有病。
95年，风气已经变了。
笑贫不笑娼。
陈三做土方生意，手里有的是钱，去哪里，那都是爷。
之前看不起他的国营厂的厂长们有不少摸到他家里，要么求他投资，要么求他承包厂里，他当时就飘飘然了。
所以说，他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直到他投资失败，众叛亲离，他从那种老子天下第一中清醒过来。
当然，现在他还处在那种清醒当中。
他看着李欣婷他爸，语气说道：
“你是李欣婷他爸吧？你去问问你女儿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这个人不喜欢胡说八道，你要是不信，给你妹妹打了国际长途。电话费我来出。”
老李的表情微微一变。
他闪开身子，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赫然就是顾初一。
“这是证人！”老李指着顾初一，“他亲眼看到你推了我女儿！害她摔倒的！”
陈三立刻看向除夕：“除夕……”
除夕没有理会陈三：“初一，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怎么又和李欣婷搅和在一起了？你吃过一次亏，为什么还要这样？”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着的。
她死死盯着顾初一，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可置信。
“除夕……”陈三后悔了，他被叫来配合调查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的！
他为什么非要这么贱，等李欣婷出招呢！
除夕她……
陈三心都碎了。
他为什么没有想到除夕在这件事里的处境。
顾初一脸很白，脸上的青青紫紫很明显。
他眼神闪躲，不敢去看自己的姐姐，低着头说道：
“我亲眼看到的，陈三推了李欣婷一把，把她推倒在地，她才把脚给弄骨折了。”
除夕的表情很差。
她看上去很平静，但是她的手藏到了背后。
她一定握紧了拳头。
陈三想都没有想，伸出手去拉她放在背后的手：
“别这样……”
他摊开她的拳头，她的掌心已经一片血淋漓。
他低头，去舔她手心的血迹。
除夕在颤抖。
陈三慢慢抬头，他擦掉唇边的血，低声说：“对不起除夕，我骗了你。顾初一说的没错，我推了李欣婷。真的是我把她弄断腿了。”
除夕的眼泪掉了下去。
她藏到了陈三的背后，不去看顾初一。
老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道：
“你们都听到了，他自己也承认了！这个小混混他打了我女儿！我们家不接受调解，你们拘留他吧。”
“他推了她！”除夕突然提高声音开口，“我弟弟说的是他看到陈三推了你女儿！这是意外，不是打架！”
“意外不用拘留！”除夕的泪痕都没有干，就冷静的开口反驳老李的话，“他不是故意伤人。”
老李看向派出所的同志。
那同志咳嗽一声，说道：
“去调解室，你们都去。”
“不用了……”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坐在轮椅上的李欣婷出现在了门口。
她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陈三紧张的挡在了除夕的身前，把她整个人都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爸，我说过很多遍了，这就是一个意外。没有人打我。”李欣婷重申了一遍，“陈三没有污蔑我，我确实偷了李欣悦的档案，我确实想顶替她出国。姑姑给家里来了信，说要过继堂妹。”
谁都没想到李欣婷会说这样的话。
陈三震惊到了极点。
李欣婷失心疯了？
还是说她故意的，以退为进？
“我太想出国了。”李欣婷哽咽了，“现在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了。爸，你不要闹了。我会把档案还有姑姑的信都拿出来。我还会当面给堂妹道歉……爸，你打我吧。”
“都是我的错。”
“我不是东西。”
啪——
老李走到李欣婷身前，抬手就给她一巴掌。
“丢人现眼！你就这么想出国？外国的月亮就真的比我们这圆？丢脸丢到派出所来了！”老李站在轮椅前面，痛斥着她。
李欣婷的头都被打偏了，她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半边的脸颊。
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老李骂完就走。
民警尴尬的站在旁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道：
“笔录还是要做的啊。我在调解室等你们。做完笔录，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说完，他先走了。
远远的，他的咕哝声传过来：
“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啊……”
李欣婷是在他走远之后才抬头的。
她半边脸都已经肿了起来，但即使如此，她看上去还是美丽的，残缺的美。
本来因为她的坦白而尴尬到不知所措的顾初一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再次朝她走去：
“你没事吧？”
“顾初一。”除夕开口，“我不许你过去。”
顾初一没听她的。
他走到李欣婷轮椅前，蹲下来，仰头问她：
“李欣婷你没事吧？”
李欣婷捂着脸：“对不起顾初一，对不起……我不是个好人……对不起。”
“我没怪你。你快别哭了，我原谅你了。”顾初一结结巴巴的安慰李欣婷，“你还受着伤呢，快被哭了。”
陈三拉住除夕，他说：“我和他说。除夕，这件事交给我好不好？我来解决。”
除夕看着陈三，她的眼睛里有千言万语。
他伸出双手捧住除夕的脸。
他凝视着她，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真的知道。”
“除夕，你很难受吧。”
“顾初一被李欣婷指使着闯过一次大祸了，还不知道悔改远离她。”
“上一次，你为他收拾了烂摊子。你选择和我订婚的时候，你已经准备面对最坏的结局。”
“所幸我没有坏到底。”
“索性，你不用面对你设想过的最坏的结局。”
“但这一次只是侥幸。”
“下一次呢？”
“下一次，顾初一再闯祸的时候，还能这么幸运吗？”
“你在怕。”
“别怕顾除夕。你有我呢。”
“对不起。是我让你担惊受怕。”
“不会有下一次了。”
【再有下一次，我不如一头撞死。】
除夕的眼泪簌簌落下。
她重重点头。
小混混陈三难得一本正经，他用了最文雅的字句，结果却把除夕惹得更伤心了。
他手足无措：
“艹！除夕你别哭啊！我错了，那你别哭啊！要不我现在就再去把顾初一打一顿出气？”
“顾初一，你推我去和你姐姐道歉。”
李欣婷在陈三说完话后开口了。
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