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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她顾不上陈三和喜梅，大步朝厂长办公室走去。
陈三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除夕，你别怕，不会有事的。你们厂长我知道的，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除夕没说话，她抿着嘴唇往前走。
陈三急得抓耳挠腮，围着她团团转。
“刘芳是不是有病？”
“除夕，你一会儿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实话实说，我看那个刘芳到底哪里来的脸敢让你们厂长把你开除。”
“除夕，你听我说，我有办法让那个刘芳把嘴闭上……”
“陈三。”除夕打断陈三，她看着比他还紧张的人，说道，“我不担心也不害怕。你放心。”
【除夕都说反话了！】
【艹！老子好久不动手，这一个个的都当我是纸老虎了是不是！】
【这算什么！md的刘芳，污蔑老子坐牢，挤兑除夕，看来是好日子过多了，想过坏日子了！】
除夕听着陈三夹杂着各种脏话的心声，眉眼柔和，。
她拉陈三的说：“我真没事。刘芳污蔑你是她不对，但我打人了……”
他忍不住说道：
“你打人怎么了？你打她是她自己犯贱！除夕，咱们辞职吧。不就是一个服装厂的会计么，不就是一个月不到两百的工资吗，咱们不稀罕！”
【反正这服装厂也开不了几年。老子现在就去赚钱！转个十万百万的，再给除夕张开服装厂。等着国营厂撑不住了，再反手来个收购，霹雳啪啦把那些王八蛋的脸都……】
“陈三。”除夕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她特别严肃的说，“你真的觉得我们服装厂会倒闭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了。
陈三清了清嗓子：“有刘芳这种搅屎棍，有是非不分的厂长，这服装厂未来肯定会倒闭。”
“我要听真正的理由。”除夕一听就知道这是陈三胡编乱造。
她拉住了陈三的手，轻轻摇了摇：“陈三，你告诉我嘛，好不好？”
只有她爸活着的时候才撒娇的顾除夕时隔多年再像个小姑娘一样娇滴滴的开口了。
陈三：……
【艹！这谁忍得住！】
他红着脸说道：
“除夕，你想听真话，那我和你说真话。你们服装厂真的不行。你想想吧，现在外头小姑娘还有谁穿你们厂里生产出来的衣服。以前你们厂里的衣服还能进百货大厦，现在呢？现在，你们生产出来的衣服只有你妈那个年纪的人会买。别的不说，之前你们厂里的衣服可是能卖到上海去的，现在呢？现在还有上海商人来你们厂子下订单吗？”
“咱们别的不说，就说你身上的这身衣服。你厂里能生产这样款式的吗？不能。不是设备不到位，是你们厂长，副厂长下不了决心。他们的眼光已经跟不上潮流了。”
“服装这个东西，卖的就是款式，潮流。”
“你们厂要是能照着香港电视剧女主角的衣服来设计，你们厂倒不了。你们厂要是肯生产破洞牛仔裤，半身裙和牛仔短裤，你们厂也倒闭不了。”
“可你看看你们厂里生产的都是什么东西！”
“就三个颜色，白色、黑色、藏青色！”
“八十年代的人都爱穿个大花纹的，你妈都知道过年买件红的，谁还会穿六七十年代人喜欢的那种衣服？”
陈三的话字字句句在理。
除夕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除夕你……”陈三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想要问，但除夕重新开始往前走了，还走的比之前快的多。
陈三只好闭嘴跟上去。
【除夕这是要给他们厂长提建议？】
【老古板们哪里会听小年轻的话。】
【除夕太年轻了。】
【哎呀，我一会儿该怎么安慰她呢？等等，我应该帮她顶回去的。安慰个屁！是男人就要为老婆出头！】
陈三舔了舔嘴唇，心中有了打算。
除夕在走进厂长办公室前对陈三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陈三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总觉得除夕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心有灵犀么？嘿嘿，我老婆就是懂我。】
除夕无语的瞪了陈三一眼，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刘芳。
不给刘芳开口的机会，除夕站在门口就说：“厂长，打人是我的错。我引咎辞职！”
“什么？顾除夕你疯了！”
慢陈三和除夕一步赶过来的喜梅正好听到这句话。
她冲到除夕身旁，对坐在办公桌后头的厂长说：“厂长，事情我都弄清楚了。是刘芳先胡说八道污蔑除夕对象陈三，说他被抓去坐牢了，除夕才忍不住打了他的。”
然后她又看向除夕：“除夕，你辞职干什么？明明是刘芳不对，要辞职也不是你辞职。嚼舌根的那个才该辞职。”
陈三倒不觉得辞职是坏事。
除夕想做职场女强人也好，想回归家庭做全职太太也罢，只要她开口，他百分百支持。
他没有开口。
刘芳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听喜梅这么说，就呜呜哭：“厂长，你看看，她们两个平日里就是这么一唱一和的欺负我的。呜呜呜，我怎么说都比她们两个先进厂子，她们一点都不尊重我。”
厂长站起来。
他的年纪和陈文喜差不多，但身板比陈文喜壮实，腰挺得笔直，看上去很正派。
他走到除夕面前，严肃的问道：“顾除夕，你确定要辞职吗？现在外头赚钱的个体户很多，但赔的什么都没有的也不少。你不要冲动。你打刘芳的事情，只要你在厂里的职工大会上当众做检讨……”
“我不道歉。”除夕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我辞职。”
“我道歉行不行？”陈三心中一阵刺痛，“刘芳我道歉行不行啊？对不起啊，我怎么就没有被抓起来坐牢呢。真是对不起你了。哎呀，我的钱怎么就不是偷来的抢来的呢？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要不我现在就去偷一点抢一点？你看行不行？”
喜梅：……噗嗤。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再去看刘芳，她脸都青了。
除夕本来有些郁郁不乐，这会儿也忍不住勾唇。
陈三眼角的余光就没离开除夕，见她笑了，他嘴巴更贱了，他走到刘芳面前给她鞠躬：
“实在对不起你了。对不起啊，下次我争取真的被抓起来。”
刘芳：……
“顾除夕，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你还是想要辞职，我批准。”厂长在陈三说完话后，一锤定音说了这句话。
除夕摇头：“不用三天了，今天就办手续吧。”
厂长见劝不动，也不坚持。
服装厂真的不缺人。
这会儿中专、大专和大学都是包分配工作的。
服装厂这些年接收了各色的学生干部，顾除夕一个高中生能进厂子做会计，是厂里照顾工伤去世员工的家属。
走了一个顾除夕，自然有其他的人顶上去。
“那你去办手续吧。这月还有几天到月底，看在你爸的面子上，这个月不算你缺勤。”厂长还是很客气。
除夕不要：“这钱我不能要。该我的，我拿，不该的，我不要。谢谢厂长的照顾。”
说完，她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她招呼陈三和喜梅离开。
刘芳眼珠子咕噜噜狂转，她没想到顾除夕竟然不干了！那办公室岂不是多出一个位置了？她小姑子一直想找工作……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厂长见刘芳坐着不动，皱眉。
刘芳走到门口把门关上，她摸出口袋里的钱包：“厂长，这顾除夕辞职了，我办公室里就缺一个会计……”
“刘芳同志！你要干什么？厂里的招牌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没事就回去工作！”厂长没有接刘芳的钱包。
刘芳灰溜溜的离开。
另一边，除夕带着陈三把辞职的手续全部都办好了。
她拿着12月的工资，对陈三和喜梅说：“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把这些钱都花光。”
“神经病，你都没工作了还乱花钱。我不去。”喜梅的眼睛红了。
她抱住了除夕：“我真舍不得你，都是那个刘芳。顾除夕，你订婚的时候一定要我叫我去喝喜酒。我们不是同事了，但还是朋友。你不叫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除夕点头答应。
两人依依不舍了不一会儿才分开。
送走喜梅。
除夕看着陈三，突然说道：“你说我去做生意怎么样？我们弄几台缝纫机，找几个我妈那样年纪的退休阿姨，我们自己做服装生意怎么样？顾姐之前和我说过，她说你知道怎么设计服装……”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计划，看上去神采飞扬。
陈三的眼睛开始发红。
她说了很多，每一句都不像是心血来潮。
她肯定早就这么想了，不然不能说的这样的细致。
【她原来真的不想做家庭主妇啊……】
【顾除夕……老子真的……】
【艹！】
无尽心酸涌上心头，陈三压低嗓子说道：“除夕，只要是你真心想做的，我都支持你。”
除夕微微蹙眉，她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她说：“陈三，你不觉得我异想天开吗？”
“你真的支持我？我刚走出厂门口就后悔了，我妈她知道我辞职了，一定会……”
“顾除夕！”陈三特别严肃的捧住了除夕的脸，他看着她的眼睛，特别认真的说道，“人只能活一辈子！所以，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要不顾一切去做！”
“你怕失败，怕赔钱吗？”
“怕个鸟！”
“你男人在这里呢！”
“你亏一百万，我就赚一百万回来！”
“你亏一千万，我就赚一千万回来！”
“我给你兜着底，你只要大步往前走！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