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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听说我要回姥爷家,忙打电话跟他爹报备,说是要跟我一块去,黄叔叮嘱了几句,便答应了。这家伙拉着我,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到了长途汽车站,坐上大巴,与我一同前往陶家沟。
我刚出生那会儿,路不好走,从陶家沟到大盘县,得坐一天的汽车。1995年,距离“村村通”工程还有3年,此时乡村公路已经有了大幅改善,我们坐大巴,到陶家沟只需要3个半小时多一点。
路上坑坑洼洼,大巴一路颠簸,抖着抖着,把我俩都给颠睡着了。等司机大叔叫醒我们,车已经到了站。说是到站了,其实就是马路边上有个破站牌,车就停这儿。我跟小胖拿了行李,刚下车,司机大叔一脚油门,大巴车绝尘远去,只留下一股股黑烟,把我俩熏得够呛。
大盘县是个农业县,陶家沟就是个地处偏远的犄角旮旯小山村。这里的人,世世代代种植红薯和玉米过活。特产嘛,就是吃火锅时的神来之笔——红薯粉是也。
“小胖,到了我姥爷家,别的没有,粉条子管够!地里长的,树上结的,都随便吃!甭跟我客气啊!”
“那行,我可不客气了!小明,要不我去割两斤猪肉带给你姥爷,初次登门,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你倒是提醒我了,走,咱们赶紧去割肉!要不然,就没得肉吃喽。”
倒不是我姥爷小气,连肉都舍不得给我吃。
西南山区夏季湿热,雾气大,水汽重,新鲜的肉很容易腐败变质。乡下人,家里如果杀了猪,除了头顿吃顿刨汤宴,剩下的肉一般都用盐腌制,再熏干做成香肠,腊肉存储起来。想吃口新鲜的,得等到赶场的日子去找杀猪匠,跟他买。
算了算日子,1、3、5逢小集,兴许还能赶得上。我拽着小胖兴冲冲地去找杀猪匠,那晓得人家案板都收起来了,哪还有半片肉卖给我们。
“肉一般早上就卖完了,还等得到现在,再过两个小时,天都黑咯。要不看看我刚钓起的鱼,新鲜得很,便宜点卖给你们!”
肉摊旁边走来一个钓鱼回来的大爷,见我俩没买着肉,费力推销他刚钓的鱼。
结果嘛,我跟小胖一人拎着一串稻草穿好的鱼,顺着机耕道往水渠那边行去。又走了个七八里,远远看见一道废弃的河渠,从机耕道往下拐,穿过田埂小路,竹林深处便是我姥爷家,准确地说是我大舅跟二舅家。乡下人口多,很早就分了家,我姥爷跟我大舅过活,我姥姥跟我二舅过活。
我先去看我姥爷。我把手里的一串鱼给了大舅妈,又把带来的礼物给姥爷,姥爷见我挺高兴,拉着我说了半天话,直到日头暗下来,大舅要留我们吃饭。我连忙推辞说还得去看姥姥,这才告别去往二舅家。
还没到二舅家,便听得一阵狗吠,这是二舅家的大黄。这精神十足地狗叫声,直听得我一阵肝儿颤。自打被安振华他们家的恶狗追过以后,我现在是听到狗叫就腿肚子颤,心里一阵发慌,都快整成条件反射了。着急过来查案子,倒是把大黄这茬给忘了。正当我瑟瑟发抖之际,二舅妈一把拽过狗链,将它栓在水沟边的猪圈门口。
“该叫的时候不叫,不该叫的时候乱叫!叫啥子,还没吃饭呢,再叫,一会儿不给你饭吃!”
二舅妈忙着训狗,没瞅见缩在墙后面的我跟小胖。我哇地一声,大叫着从墙后跳到她跟前,把她唬了一大跳。二舅妈一见是我,立刻喜上眉头,她一手拽住一个,把我们让进堂屋里喝水吃点心。吃毕点心,我指挥小胖,让他跟我舅妈一同去整治鱼,自己则拎着行李去里屋见姥姥。
姥姥在旧社会的时候裹过小脚,不良于行,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一干儿女拉扯长大。閙饥荒的时候,被蛤蟆尿溅到眼睛,于是便看不见了。我妈我六舅后来都学医,也是存了心思要治好姥姥的眼睛,只是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
我妈时常念叨,要是再早几年,再早几年就好了,你姥的眼睛就能治。这也成为我们一家心中难以弥补的遗憾。
姥爷爱吃鱼,姥姥爱吃鸡蛋小饼干,我从包里掏出一包包的饼干、糕点、糖果,都摆在床上让姥姥去摸。
其实我跟姥姥也没啥话说,只不过我们无论给她带点啥,第一口,她都要留给我。这会功夫,她已经抓了一大把饼干,颤颤巍巍地摸索着要递给我。我连忙接过饼干,像小时候一样放进衣兜里,一面学着老妈日常老说的那些话,让她千万别省着,省着把这些糕点留给我,糕点放久了就坏了,可不浪费了吗!我会经常来看她的,还给她带。我趴在姥姥床上,抓着姥姥的手,也不说话,就听她絮絮叨叨地跟我唠家常,觉得日子这样安安静静地也挺好。
掌灯时分,二舅回来了,鱼也炖好了,舅妈盛出一小碗,先喂给姥姥吃,然后拉着我去堂屋吃饭。
“买那老些鱼,都够吃好几顿了,剩下的我都腌上了,明天给你们做红烧鱼。下次来,千万别带东西了,你一个小孩家家的白花钱,留着读书的时候用多好。花那些钱,下次可别再这么干了!要吃鱼,明天让你舅去门前的河里捞!”
“没事,这鱼便宜,没花多少钱,再说,都是这个小胖子掏的钱。他头一次上咱家,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他又吃得多,就当他交点伙食费了。”
小胖捧着大海碗,一口鱼汤,一口面条,正呲溜得心满意足。他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摸摸浑圆的肚子,这才满足地放下海碗,“哎呦!舅妈,你这个鱼汤烧得没话说,真是太鲜了,鲜得眉毛都快掉了,怎么能做这么好吃呢!我从来都没喝过这么鲜的鱼汤!您这是神仙手艺啊!”
二舅妈被小胖子的话逗得眉开眼笑,二舅眯着个眼,瞅了一会小胖道,“我咋瞅你这么眼熟啊!你是哪家的孩子?”
我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道,“他是公安局刑警队黄队长家的,老上我们家来混吃混喝的那个,您肯定见过他。”
二舅恍然大悟,“我说这么眼熟呐!不过话说回来,刑警是管什么的?管死人的案子吗?”
“死人了?”我和小胖装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来。
“可不是嘛!你们还不知道吧!来,我给你们摆谈摆谈!”二舅三口两口扒完碗里的面条,开始给我们讲起他早上在村公社的见闻。
“我不是一大早就去赶场,准备捉几个鸡娃子回来喂么!刚到地头,就看到三春跟两个人去找村支书,说是在苞谷田里发现了个死人。支书黑了一大跳,打电话报了警,还准备派人去保护现场,但是哪个肯去嘛,都不愿意去,这个事情只好不了了之。听说要派队公安下来查这个人命案。不会就是你爸爸吧!”
小胖嘿嘿一笑,“二舅你真是个神算子,还就真是我老爸带队下来查案子。我也是在小明家待得无聊,听他说要回老家看姥爷,顺道一块儿,碰巧就赶上这么一件事了!二舅你知道他们在哪儿查案么?”
“怪不得你一个人追到这里来。他们大人办正事呢!你个小孩家家的打听这些干嘛,别去给他们添乱了!安心在这儿住着,明天我带你们捞鱼去!”
小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哎呀,二舅,你还不知道呢!我爸接到电话的时候,中饭都没吃完,放下筷子就出警了。您看这,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他们有饭吃没有。”
小胖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要是鱼汤还有剩的,我想给他带一口,让他吃点热乎的。”
舅舅舅妈一听这孩子挺有孝心,立刻感慨上了,“有有有,一会儿我找个保温的陶罐,把鱼汤都给你带上,再让你舅妈烙几张葱油饼。那个地方我知道,这黑灯瞎火的,一会儿我送你们去,也好给你家长报个平安。”话还没说完,舅妈已经起身去烙饼了。小胖见大伙都吃好了,自发自觉地收拾碗筷,挽起袖子包揽了洗碗的重责。
我连忙拦住二舅想要阻拦的手,“让他干吧!没事!他没少蹭我家的饭!一会儿我帮他干就是。”二舅这才作罢。
……
二舅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一瓦罐鲜鱼汤,白布里包着一摞刚烙好的葱油饼,上面还倒扣着几个空碗。我和小胖一人拿着口马灯,一人举着手电筒,顶着头上的大月亮,在二舅的指引下,于竹林中穿林而过。这是近路,非得熟悉这片山林的老手才知道的小路,否则,若是从机耕道上走,拐弯抹角地还得走个十几里路呐。农村哪哪都好,地方宽敞,空气新鲜,什么都好吃,就一点不好,地广人稀,路不好走,上哪儿去,都得靠两条腿。
估摸着走了个5、6里地,我们从林子里穿了出来,站在高处,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苞谷田,此时,又刮起了风,长长的苞谷杆子随风而动,月亮又亮,一时之间,我们也分不清楚,他们是在苞谷地里的哪一块,也不知道那口机井在什么地方。
“没事,看我的!”小胖清清喉咙,正想嚎一嗓子,苞米地里却传来了几声兴奋的喊叫声,“找到了!找到了!黄队,我找到了!”不远处的苞米地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其他几处苞米杆子,立刻朝两侧分开,分开几条道路向一处汇集着。
找着什么呢?我跟小胖对视一眼,立刻循着方向,朝着骚动的中心位置行去。等我们走到位置,正好瞧见一个泥人正艰难地在旁人的帮助下,从井口爬将上来,一个对视,我还是辨认出来,这泥人,不正是蒋叔叔吗!
“咦!这不是小明跟小胖嘛!你俩怎么又上这儿来了!”蒋叔瞅见我,大嗓门一喊,倒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我们一行三人身上。
“我们来送饭啊!”小胖机智地抢先一步,从二舅手上接下沉甸甸的竹篮,将它放在一块干燥的泥地上,忙招呼大家来吃。
“正好饿了,还想着啥时候能吃饭呢!就看到你们两个小精灵鬼了!”蒋叔顾不上擦擦身上的泥巴,笑逐颜开,“这位老乡是……”
“是我二舅!他带我们过来的。”未等我说完话,旁边的苞米地又传来一阵阵响动,“找着啥了,找着啥了?”黄叔的身影从苞谷地里现了出来,却是他走得远,此刻刚刚赶到机井边。
“凶器啊!”蒋叔一脸兴奋,“刚才我帮忙捞尸体的时候,有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一点反光射到我眼睛里。我寻思是块玻璃啥的,不过哪怕是块碎玻璃渣,万一是凶手弄碎的呢!上面兴许能提取到指纹什么的。所以,我让东来帮我挂绳,我又下了一趟井。你们猜怎么着,那点光居然是把砍刀,被淤泥盖住了,笔直地插在井底,就留了刀柄,指甲盖那么大一块地露在外面。得亏我眼睛好。是吧,队长,挑我来刑警队没错吧!”
“我果然没看走眼,大蒋!你小子是个人才,这可是重大线索啊!”黄叔在一边兴奋得直搓手。失心案之后,一同出任务的蒋叔叔,觉得自己有当刑警的潜质,自告奋勇请求调往刑警队,黄叔亦看中他胆大心细,于是成全了他的心愿。
“先喘口气,吃两口东西,一会拍完照,取证完毕,再把刀捞上来,这可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啊!千万千万要小心!不要破坏上面的痕迹!”黄叔千叮万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