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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钟青和窦兢,翠玉楼瞬间安静了下来。
祁砚定了定神,抬脚走近几步,心里虽然忐忑,可方才路上积攒着的喜悦却还是一点点溢了出来,明珠有事找他,应该是还肯给他机会弥补吧?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明珠却先一步出了声——
“我是想和祁大人谈一谈我们的婚约。”
祁砚一愣,随即点头,他也是想和明珠谈一谈的,以往他对她太过忽视,害她被家中上下欺辱,日后他定不会再如此,他会好生护着她,疼爱她,把自己能给她的……
“那婚约取消了吧。”
明珠再次开口,祁砚满腔的思绪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看过来:“你说什么?”
明珠轻轻揭下橘子上的橘络,那浑身上下透出来的平静,和祁砚的惊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甚至还笑了一声,眼底都是释然:“我知道祁大人你其实从来都没想过和我成亲,定下婚约也只是不想婚事被利用。”
祁砚瞳孔颤了一下,他当初和明珠定下婚约的时候,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他没想到明珠竟然能看懂这一点。
“以往我也没看懂,”明珠似是看出了祁砚的惊讶,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低声开口解释,“我那时候太笨了,想的东西总是很简单,后来见的人多了,读的书多了,才开了一点窍……”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真的是很蠢,府里上上下下都是那个态度,她竟没有什么都没察觉。
“那几年,我还催过大人完婚,为难大人了。”
“不是那样的。”
祁砚慌忙开口解释,一股凉意却在心底升腾起来,刚才他还满心欢喜,以为明珠找他是还愿意给他机会,可现在随着对方这番话出口,他已经意识到了,今天可能会是一场诀别。
他语气逐渐急促:“我当时真的是为婚事所累,你的出现让我看见了转机,但我不是有意要利用你,只是……”
“我都明白,”明珠缓声安抚,脸上仍旧带着笑,“我不介意被利用的。”
殷时教给她一个道理,人想要活着,就得有被利用的价值。
她一直深信不疑,所以当初祁砚和她定下条件,如果她能尽心扮作谢蕴,他便会与她定下婚约的时候,她满心欢喜的答应了,现在想来,她那时候大约不是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利用,只是不敢拆穿,不敢多想。
她一个人太久了,很想很想要一个栖身地。
但后来经历了这么多,她恍然明白过来,栖身地不是旁人给的。
“我只是觉得这桩婚事既然从开始就是错的,那就该早一些结束。”
她唇角始终含笑,说起这桩她曾经无数次盼着能尽快和祁砚完成的婚事时,声音里甚至没有丝毫情绪,她真的已经放下了这件事。
祁砚却如坠冰窟,若是明珠声嘶力竭地痛斥他这些年的种种,指责他甚至是辱骂他,他还会觉得有希望,可现在对方这般平静,反倒让他不知所措了,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这件事的结局。
“明珠……”
他语调艰涩地开口,还试图为自己争取机会,“以往我一叶障目,对你诸多不起,我知你恨我怨我,但我当真知错,日后定然会改,再给我个机会……”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对明珠是不是如同当年对谢蕴一般,到了非卿不可的地步,但就是不想放弃。
他抬眼看过去,眼底带着几分祈求:“让我弥补你,好不好?”
明珠一时默然,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祁砚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幅模样来,他对自己素来是清冷疏离的,哪怕是在自己扮作谢蕴的时候,也只会有片刻的恍惚。
他兴许是真的觉得对不起自己。
但是,她还是觉得他们不合适。
“祁大人,当年我也是想利用你藏身,所以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取消婚约,对我们谁都好。”
祁砚眼神暗淡下去,他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可现在明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竟还是不愿意松口。
“明珠,能不能等回京后再考虑这件事?”
话里的祈求更重,明珠抓着手里的橘子,指尖已经被汁水浸湿,她垂眼看着那点湿软的果肉,心情如同一团乱麻,祁砚的态度其实很出乎她意料。
她以为退婚这件事会很简单的,毕竟祁砚当初看谢蕴的眼神那么特别,她只看了一次就记在了心里,这样的人,不该纠缠她的。
大约还是愧疚心在作祟。
“祁大人,”她轻声开口,“你好像还不知道我是谁。”
祁砚被问得一愣,明珠是谁?
当初将人带回府的时候他问过,明珠说她是附近遭了难的难民,那时候因为世家内乱,不少村子都被人趁乱抢了东西,京中流落了不少难民过去,所以他并没有怀疑。
后来得知明珠曾经进过宫,还见过皇帝,他才生了疑,又派人去查了一遍,却也只是多出了一段经历,她曾在一个吏部侍中的家中呆过,后来被对方献进宫争宠。
当时觉得合情合理,可现在明珠这么一问,好像还有内情。
“你不是难民吗?”
指甲掐进了果肉里,明珠抬头看过来:“我是难民,但不是建安五年的难民,而是元安十三年的。”
祁砚一愣,元安十三年……距今十二年前?
竟是那么久远的事吗?那时候他还在谢家家学读书,先皇仍在执政,谢家没有倒下,王窦萧荀世家还不如后来那般嚣张跋扈……那时候的明珠,应该还是个很小的孩子。
“你那么小……”
“我被卖进了齐王府,后来齐王下狱,我又被带到了边境,直到三年前,被齐王送进宫里。”
明珠缓声开口,祁砚的脸色却逐渐变了,齐王的人,也就是说,她是逆……
“我不是逆贼,”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明珠轻声开口解释,“皇上和谢姑娘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们给了我机会将功补过,我现在和逆贼没有关系。”
祁砚松了口气,神情却越发复杂,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不知道明珠为什么还要和他提这件事。
“我是想告诉你,我曾是齐王的贴身侍女。”
“只要不是逆贼,侍女也无……”
祁砚话音猛地一顿,明珠说的是贴身侍女。
这四个字所包含的东西太多,无须解释便让人止不住的联想,祁砚不愿意多思,可思绪还是乱了,脸色也逐渐僵硬起来。
明珠抬眼看过来:“祁大人,你现在是否愿意取消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