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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一夜过去,今年的除夕平静许多。
媳妇的身体还需要休养,李玥正打量着夫君的新衣裳,衣裳早在秋季的时候就做好了,黑色的衣袍带着一些蓝色的点缀。
夫妻俩的衣袍样式都一样。
自从她开始学着做衣裳,这四年以来衣服都是情侣装,小武和徐慧的新衣服也都是她亲手裁剪,更像是亲子装。
在她看来一家人穿成一样才好。
“天气还是这么冷,夫君去长安的时候要躲着点风。”李玥一边叮嘱着。
婶婶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就停在家门口。
李玥又道:“带着小武去吧。”
张阳看了看正捧着碗吃着早饭的小武,碗比她的脸都大,嘴里嚼着饭小脸鼓鼓的模样。
“我自己去就行。”
“要是夫君一个人去显得我们家不看重。”
李玥安排好行装又递上一串钱,“回来买点肉菜,村子里的鸡鸭都快杀完了。”
看了一眼小武,张阳在冷空气中叹息化作一团白雾,“我这便去长安。”
“夫君早去早回。”
以媳妇现在的身体要离开家门都很困难,更不要说去长安城了。
徐慧要留在家里做题,她正要恶补学习进度,跟上知识水平。
看小武想要上马车,又怕弄脏了新衣裳,正左右为难。
张阳双手放在她的腰间,抬手一提将她送上了马车。
张阳坐在车辕上,马儿慢悠悠地朝着村外而去。
村子里还有不少玩闹的孩子在路边,有打架的,有欺负小狗的,还有几个玩泥巴的。
马车走出村子,这才快了一些。
“师父,老师不去宫里吗?”
“你老师现在需要休养,我们去宫里给陛下和皇后拜年,顺便去见一个人。”
小武道:“去见什么人?”
“听说是一个倔老头。”
官道上还有不少的马车,张阳一脚踩着车辕,身体靠着车驾,“之前让你们算经纬度,你们算得如何?”
“老师说要多做几天的测算来验证。”小武的双手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风景,“师父,经纬度算起来好复杂。”
以小武和徐慧的水平算经纬度很吃力,好锻炼她们灵活使用公式。
张阳解释道:“如果行军在外是一片陌生的地方,你可以推算经纬度坐标,来确定自己的位置,并且根据地图推算出自己距离目的地的距离,有大用。”
马车到了城墙边停下,小武屈膝一跳便下了马车。
朱雀大街很热闹,张阳带着她拐入一条小巷,路过自家门口,再往东市走,绕过朱雀大街上人群最多的所在,顺利到了承天门前。
见看守承天门的正是李道彦,张阳上前问候道:“道彦兄,正是新年还要当值吗?”
“正好是末将轮值。”
张阳解释道:“我来给陛下和皇后拜年,这是咸鸭蛋你也拿几颗回家弟弟妹妹们尝尝。”
李道彦站得笔直,“不用了,最近朝中盯得紧,不敢收东西。”
“我改日送你家中。”
李道彦又看了看身后的侍卫,“安排人去通禀。”
侍卫回道:“喏。”
张阳把篮子放在一旁,揣着手看朱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等着去禀报的人回来。
小武也把双手揣在袖子里,背靠着城墙目光看向街道。
“上次唐俭和唐观父子的事情如何?他们还在家中面壁思过吗?”
李道彦回道:“听说是陛下让唐俭一家回乡了,留唐善识这个驸马都尉在长安城。”
“原来是这样。”
李道彦小声道:“你可不要在陛下面前替他们求情。”
张阳咧嘴一笑,“我想来对事不对人,不会去求情的。”
李道彦还是点头。
又是等了半晌还是不见去禀报的人回来。
小武站得有些累了便屈膝坐下来,拿着一块小石头在地上写着算式。
“道彦兄认识王珪吗?”
“王珪当初任职侍中,高士廉告老之后,他也不再过问朝中的事,听说过他,但不认识。”
“是否知他住处所在?”张阳再问道。
“朱雀大街右街第六户,过一个时辰便换人当值,你若是想去见他,我可以带你去。”
说话间去宫里禀报的人又跑了回来,“陛下召见县侯,随卑职前往玄武门外。”
张阳闻言带着小武走入承天门,又叮嘱道:“那道彦兄届时在这里等我片刻。”
李道彦板着脸。
这家伙老样子,依旧不苟言笑,他是这副模样,李恪也是这副模样。
小武对宫里已经很熟悉了,她落后一步就这么跟着,“师傅拎着一篮子鸭蛋累不累,要不要小武帮忙。”
张阳看了看篮子,再看看她的身高,篮子都比她高。
还是让这个小丫头知道知道,什么叫量力而行。
她拎起篮子尝试着,抿着嘴想要拎起来,一时间涨红了脸,往前走两步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张阳又把篮子拿回来,“做事要量力而行,很明显你的力气并不能拿起这个篮子。”
“婶婶说师父的力气奇大无比。”
“以前没钱吃饭,做苦力赚钱糊口练出来的。”
“我也要强健体魄。”小武信誓旦旦。
从承天门走到玄武门要径直穿过皇宫。
当走到玄武门的时候,看守这里的侍卫明显多了。
牛进达将军正看守在门前,张阳笑道:“牛大将军,我来见陛下。”
他看了看快步跟上来的小武,“来见陛下还带个小丫头。”
“这是我媳妇的弟子,总要带上一位家人才算是郑重一些。”
“知道你刚有了个女儿。”牛进达让开路示意可以进去。
“牛将军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何况是老夫知晓,朝野都知道了,太上皇将武德印玺都交给了刚出生的小郡主,朝堂议论纷纷想不知道都难。”
“是吗?”张阳苦笑半晌。
“进去吧。”
“哎。”
从玄武门走入,这里相当于皇宫的后门,走出来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荒地……
目光扫视一圈,在东南方向见到了正在嬉戏的李丽质和李治。
“小武!”李丽质快步跑来,拉上她就要一起玩。
“去吧。”张阳点头道。
小武嬉笑一声,跟着李丽质快步跑向李治,还有高阳公主他们还在。
“东阳!把马球踢给我。”
“稚奴,你怎么这么笨!”
“高阳别愣着,你的球被抢了!”
……
远离孩子们的吵闹,张阳走到李世民身边,皇后正在不远处和几个穿着显贵的妇人摘着刚刚冒芽的野菜。
都是宫中的妃子,因为在人群中也看到了杨妃。
“陛下,这荒凉一片地有什么好看的。”张阳说道,顺便把一篮子咸鸭蛋递给一旁的太监。
又是清了清嗓子,他再补充道:“麻烦公公将咸鸭蛋拿出来,这个篮子我还要带回去。”
老太监笑呵呵,“知道县侯节俭,老奴去寻个盒子装起来。”
李世民皱眉道:“也不至于你这般节俭。”
“陛下,编一个篮子也怪累人的,拿回去又不是不能用了。”
“以你的家业还在乎一个篮子?”
“这不是一只篮子的事情,养成节俭的习惯才是正途,才是长久之计。”
李世民喝下一口茶水,“若不是你与魏征的阻拦,这一片便已开凿修建太液池,而不是现在这样破败荒凉。”
“劝谏也是臣的本分。”
“你是说朕活该?”
张阳尴尬地笑着,“其实今天是来向陛下拜年的。”
李世民放下茶碗拿起一块肉干吃着,“吐蕃进贡的干牛肉,你要不要尝尝。”
张阳拿起一块仔细尝着,“咬着费劲,给孩子磨磨牙口正好。”
这一幕看得太监们深深担忧,陛下赏赐的吃食这个驸马是真敢吃,寻常臣子怎么都要推托几番。
“也好,回头你带一些去家里,给你们家两小侍女吃。”
“陛下,小武和徐慧不是侍女,她们是我媳妇的弟子。”
太监递来一个盒子,盒子中装的都是干牛肉,李世民接过递给张阳,“往年过了除夕你便来见朕,朕也该给你一些好东西,这些肉干且收着,都是自家人。”
“谢陛下。”
“朕的父皇将武德印玺都给了刚出生的外孙女,朕自然将你当作自家人,这世上多少英雄豪杰,朕自认见识过不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什么都敢收的人。”
张阳又是清了清嗓子,“陛下是在责难我吗?”
李世民冷哼,眼神中多少带着一些怨气。
“敢问陛下,臣敢不收吗?”张阳站直身体挥袖道:“若陛下觉得臣有冒犯,这身上百来斤肉就在这里,陛下想怎么杀都可以。”
李世民咀嚼着肉干咽下,“如此重臣杀了可惜,吐蕃的湖盐已经送到了,足足五石,朕会让人送一石给骊山,给朕的女婿赐座。”
小太监拿来一把胡凳。
张阳正要弯腰坐下,扶着自己的后背,“媳妇刚生了孩子,才不到半月,这些天要单独睡,我天天睡在木板上最近腰背不太好。”
李世民又瞪了一眼拿凳子的太监。
那太监惶恐地又拿来一把椅子。
张阳这才舒坦地坐下,“骊山的生产已经到了瓶颈,需要陛下帮一把我这个女婿。”
能从张阳口中听到要朕帮忙这种事情很是难得,心说你也有今天?
皇帝的心情好了不少,吹拂着浮在茶碗上的茶叶,“有什么需要朕帮忙的?”
“骊山需要赤铁矿。”
茶水刚刚入嘴,李世民面露难色,“你要赤铁矿何用?”
“寻常的褐铁矿铸造的强度不够,技术需要攻关就需要资源,若是再无突破,生产就会停滞不前,陛下也不想看到这般局面吧。”
身后又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
太监们已经闭眼屏息,这个张阳敢要挟陛下?真是太有种了……
李世民一手握着拳,另一只手端着茶碗甚至有些颤抖。
“事关生产大计,陛下要是不答应我也只能另寻办法。”
“朕准了。”
李世民终于把茶碗放下了。
原本屏息闭眼的太监们怀疑自己听错了,竟然答应了?
张阳重新站起身,带上肉干,“臣就先告退了,事后会派人去工部的阎大匠商量。”
李世民还想再说什么,回头却见人已经走远。
“陛下需要将人叫回来吗?”懂得察言观色的太监小声道。
“不用了,去把李君羡叫来。”
“喏。”
小武见师父走回来,也匆匆跑回来,她掸去衣服上的杂草。
张阳将盒子递给她,“这里面有肉干,你可以一边走一边吃。”
小武打开盒子看了看,又急忙盖住,“带回去和徐慧一起吃。”
原路返回,张阳思量见到王珪要怎么说话。
正走着,小武时不时将盒子打开来看,牛肉干的成色很好,终于忍不住拿出另一条,咬在嘴里嚼着。
吃了一条又拿出一条,走了一路,她吃了一路。
再次回到承天门,李道彦按照约定就等在这里。
抬头看天色已经晌午,张阳拱手道:“让道彦兄久等了。”
“不妨事,去打听过了王珪此刻就在家中。”
“还请道彦兄带路。”
王珪家的大门比之朱雀其他几家小了一些,张阳与门房道:“烦请告知,前来见永宁郡公。”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院内的话语声,“你们师徒俩一个半死不活,阴谋算尽,还有一个年纪轻轻,不知好歹!”
闻言,张阳不自觉退后一步,“都没见面,郡公为何骂人呢?”
“还不给老夫进来!”
院内传来话语,先是与李道彦道了一声谢,张阳与小武走入这座宅院。
王珪须发皆白,正背对而立,一手拿着一支梅花,花朵正盛开。
“张公瑾的信老夫看过了,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老师的病情稳定,尚未恶化。”
王珪背对着人,手里还是拿着梅花,一边摇头道:“他不死,老夫都快死了。”
“不论风雪多大,梅花都能凌寒独自开。”张阳躬身一礼,“此等傲骨如何不教人佩服。”
王珪终于转过身,“你说得对,花是给女人看的,这般傲骨才是大丈夫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