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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处?”苏璟飞嘴里呢喃着,跌跌撞撞,满面惊恐之色,入眼尽是一片晦暗之色,毫无方向可循。
哗!忽然有东西溅到了脸上,苏璟飞一怔,只感到黏糊不舒服,且尚有一些温热之意,随之而来的便是腥臭之气直冲鼻息,抚手一看,竟然是血!
谁的血!
苏璟飞心中顿时惶恐不安!胡乱的四下张望起来,只见周遭晦暗里渐渐淌出的竟是暗红色的血液,缓缓的朝他流了过来。
就在苏璟飞站立不安之际,一个焦急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大声喊道:“快跑!”
话音还未落,便是一股滔天的杀伐之意紧紧的逼迫而来,几欲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璟飞本能的后退着,蜷缩着。
咔咔!苏璟飞好似踩到了什么,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声响,转身一看,竟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一惊吓,苏璟飞顿时是一屁股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然后快速的后退着以求远离那具可怖的尸身,却是看到前方不远处许多人影缠斗在一起,可随即,那模糊的身影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直到再无动静!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之中,周遭原本暗红的血液竟突然变得鲜红起来,哗啦呼啦,一大片一大片的渗了出来,粘稠恶心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交出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对苏璟飞说道,语调平缓无奇,却是在这诡异的气氛之中,显得格外的有压迫力,不可违抗。
“交出来,你会死的舒服一些。”那声音再次逼近。
忽然,一只枯槁的手从晦暗之中疾速的朝苏璟飞抓来!
啊!!
呼··呼····
厢房内,苏璟飞立时惊醒而起,一身冷汗不住,正急促的喘着粗气。
却是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阳光照了进来,颇有些刺眼的味道,而背光之中,一个人影冰冷道:“你既然已经醒了,那便随我来吧。”说着,又是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苏璟飞才发现方才与他说话的是一个女子,此时正在前面领路,不见其面容,可她周身那股无形的气势,却犹如千年霜雪一般,叫人不敢靠近,是以苏璟飞喉头几动,可终究还是没敢与她说话,只好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而这名女子,便是清冷如冰的慕雪吟了。
一路走去,苏璟飞见得周遭殿宇琉璃,云雾汨汨,再望远处,但见长空通透如洗,叠叠白茫间,竟有青峦峰角隐现,这宛若仙境一般的地方,令苏璟飞一时惊诧莫名,难不成此刻自己正在云天之上?
又是穿廊过阁,云雾散处,一座恢弘的殿宇出现在苏璟飞眼前,定睛看去,只见横匾四字--太虚大殿!
大殿之中,掌教玄青真人稳坐殿首之上,而望北、南灵、苍东、莽西四峰首座真人则分坐在殿下两侧。
入得大殿中去,气氛肃穆庄重之下,苏璟飞心中顿时满是敬畏,又是见得四峰首座面色各异,正襟危坐,更是不禁有些惧怕了。
“你醒了啊,可还有哪处不适?”
听得问话,苏璟飞一个激灵,循声望去,但见殿上老者玄青真人此刻面色温和,脸有笑意的正看着他,全然一副仙风道骨之态,谅是清风难及!
苏璟飞定了定心神,对玄青真人虚了一礼,问道:“敢问道长,我这是在哪里啊?”
玄青真人捋着白须,道:“太虚门,中龙峰上。”
“我为何会在这里?”
玄青真人随即脸色微变,眉间皱道:“你不知道?”
玄青真人本还想通过苏璟飞了解下到底发生了何事,可苏璟飞一脸茫然,只是摇了摇头。
“那你可还记得你的家人?”玄青真人继续问道。
苏璟飞沉默好一阵,竟是答不上来。
“那你的名字你总该知晓吧?”
“唔···也记不清了。”
殿中顿时一阵唏嘘,玄青真人不禁神情黯然,苏璟飞对过往一概不知,看来是得了失魂症无疑,可看着苏璟飞眉头微皱,迷茫不已的样子,玄青真人又是心中不忍,开解道:“无妨,你既要入我太虚道门,本就当斩去尘缘,了断俗世纷扰,清心修炼才是,你记住了,你叫苏璟飞,今年十之有二。”
“道长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年纪?”苏璟飞疑惑道。
玄青真人从怀中取出苏轻野留下来的布囊,交给苏璟飞,道:“你的家人将你送来之时,留下了这个,你一看便知。”
苏璟飞赶紧打开布囊,见里面藏着一方丝巾,尚留有着淡淡清香,而上面绣刺着的正是自己的姓名与生辰,只见手帕针工疏密有致,精巧细腻,除姓名生辰外,还有一行祝语:平安康泰,苏璟飞看得丝巾,登时泪落神伤,想必此物定是出自至亲之手。
忽的,苏璟飞哭吼道:“道长!我是谁!我的家人现在又在何处!”
偌大的太虚大殿中,只回荡着苏璟飞凄厉的哭声,令人动容,便是那冷若冰霜的慕雪吟亦是触动,这般遭遇,与自己竟是如此相似!
人心最悲时,莫过于生死两茫,仅仅一夜醒转,竟恍若隔世!
此刻的苏璟飞便似那无根浮萍,飘零于偌大的天地之间,四下苍茫,不得归处。
而他,才不过是个十二岁的稚童而已。
见得少年撕心裂肺,玄青真人亦是心下触动,不忍眉间紧皱,却不知如何慰藉,良久,才凝声叹息道:“玄青虽回答不了你,却可收你为徒,修习天道之法,你可愿意?”
苏璟飞一愣,抬眼看向玄青真人,忆起方才昏睡中那个混沌不清却又可怖不已的噩梦,想来那声“快跑”的疾呼,也必是至亲的呼声!苏璟飞又是低首看着手中那方丝巾,其上至亲之息犹在,顿时心如刀绞,不禁将丝巾紧紧握在手中!
此时,心神深处,一个声嘶力竭的愿念,竟是那么的决绝!
纵是万劫不复,我苏璟飞也定要破散了这浑噩的迷雾不清,寻得真相!寻得至亲过往!
苏璟飞一把抹去满脸泪水,决然道:“既然我的家人将璟飞送来这太虚门,便是将弟子托付给了道长,弟子当然愿意拜您为师!”说完,苏璟飞就噗通跪了下去,叩首行礼。
玄青真人闻言,倒是忽的心中一惊,这苏璟飞失魂醒来,便遭了这么一番不明不白的大变故,只怕换了平常的小孩,早就慌乱的不知所以了吧,不想他还能有此一番寻思而应答,这等坚韧的心性,实非寻常人可比。
可玄青真人却是摆手道:“不忙,这拜师礼稍后再拜不迟。”
玄青真人话音将落,苍东峰首座玄玉真人便是起身笑道:“掌教师兄,师弟不日将下山一遭,这收徒之事,玄玉亦是爱莫能助啊。”
这般说话的正是苍东峰首座玄玉真人,只见这位道人面色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儒雅之气,而平日里,最明玄青之意的亦是这位玄玉真人。
兀自想玄青真人早不收徒,是以当他说出拜师稍后不迟之时,玄玉便是明了,掌教师兄这是希望四峰首座中谁能收下这苏璟飞为徒了,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脱身而去。
其他三峰首座顿时心下暗骂:“真是狡诈!”
可玄玉真人端坐位上,面有笑意,全不在意。
玄青真人又是问道:“玄明师弟,你可愿意?”
这时,望北峰首座玄明真人站了起来,这位道人浓眉大眼,不苟言笑,面显严厉之色,若不是有那身素衣道袍遮掩英势,初见之下,定会被认为是凶神恶煞之辈,而玄明真人又素来行事严苛,尤其是玄青真人闭关日久,由他暂为代掌教中事务之后,更是威严愈甚,门中弟子对他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是触怒了他,惹来惩戒。
“掌教师兄,先前,我们已去看过那苏璟飞,他虽有伤在身,倒也没什么大碍,可他命格晦暗,灵息全无,依照太虚门收徒的规矩,若无三分命格,则修道无途,是不能收做太虚门弟子的,不如就将他安排在山门之外,做一个杂役弟子好了。”
“不妥。”玄青真人摆手道:“我既已应人之托,又岂能如此草率敷衍,此举既于道不合,亦于心不安。”
而向来以玄明真人马首是瞻的莽西峰首座玄松真人也是站了起来,这位真人面相平庸,初入太虚门为弟子之时,便与玄明真人相交极好,此刻也是出声反对道:“掌教师兄,先且不说那苏璟飞有无资格拜入太虚门下,单就他来历不明,过往不清,收他为徒一事,我们也是应该慎重三思才是啊。”
听到两位真人言辞激烈,毫无遮掩之意,苏璟飞不禁神情一紧,却也无可反驳,只是两手已然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不过这也怪不得几位真人拒绝,修道一途,首重天资,奈何苏璟飞命格晦暗,注定道途无光,几位真人之所以百般反对,无非也是不想在苏璟飞身上浪费精力罢了。
就在苏璟飞对拜入太虚门心灰意冷之时,一直未有出声的南灵峰首座不知道人却是忽然朗声道:“掌教师兄不日行将闭关,自然不能收徒,而其余三位师兄座下又弟子众多,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苏璟飞拜入我南灵峰门下罢。”
这位不知道人素来与其他三位首座道解有异,且行事偏执古怪,再加上南灵峰积弱甚久,已实难与其他三峰齐名于世,虽不知道人仍号一峰首座,却还是难免被其余三峰首座有所轻视与偏见,他倒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方才听得苏璟飞身世可凄,却还能倔强的立于这太虚大殿之上,于是起了恻隐之心,不忍再听下去。
虽然玄明几人是有些不近人情,却也是道理无错,此番不知道人突然应下,倒是出乎玄青真人意料之外,于是有些将信将疑的问道:“不知师弟当真愿意收苏璟飞为徒?”
只见不知道人随手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竟自若无事的在这大殿之上喝起酒来,只是他向来如此,掌教真人又由着他,所以尽管三位首座此刻面有不满,却也懒得说些什么。
待不知道人过得酒瘾,才道:“自然是愿意,老道看这苏璟飞眉清目秀,颇显聪慧之气,再者,昨夜那人以命死托孤,尽忠义之性,想必也定是我正道之后,反正我南灵峰人丁不盛,只有两个弟子,且与苏璟飞年纪相仿,这孩子突遭此番变故,心中定是慌乱无措,若与同龄之人相处一起,想必多少也可淡化伤心之事吧。”
玄青真人听着也是不住的点头,语重心长道:“不知师弟能这般设身处地的考量,着实可贵,那苏璟飞,玄青便是交予你了。”
苏璟飞神情一凛,眼中复杂的看向不知道人,却是不知所语!
“苏璟飞,你可愿意?”见苏璟飞看着自己,不知道人亦是笑问道。
噗通一声,苏璟飞当即跪在了不知道人跟前,重声道:“弟子愿意!”
“好好好,你起来罢。”
见收徒事了,玄玉真人亦是好奇一问:“不知掌教师兄为何一定要收苏璟飞为太虚弟子?”
玄青真人神情微变,多有不忍,对苏璟飞道:“苏璟飞,你尚有伤在身,先行下去歇息,待会便与不知师弟回南灵峰去罢。”
说着,值守殿门的年轻弟子便将苏璟飞带了出去。
见苏璟飞出得大殿,玄青真人才是叹息道:“那苏璟飞身上的伤症,乃是幽冥歧术所创!”
此话一出,殿下四位首座登时惊诧无语,两年前,太虚峰顶与黑袍人的一番恶斗,至今仍是历历在目,那黑袍人一身歧术卓绝,纵横不匹,几位首座自问难以望其项背,而掌教玄青真人之所以闭关至今,更是因为被歧术所伤不可化解!
玄青真人则继续道:“看那血书,该是苏璟飞的家人在绝境之下所写,只怕已然遭遇不幸,而昨晚将他送来之人,虽修为高深,却早已重伤内元根本,谅是仙人难救,送人之举亦不过是强撑而为之罢了,若本座估算的不错,好活不过三日,如此一来,苏璟飞便是他们家仅存的血脉了。正邪自古不两立,若是我太虚门不收留苏璟飞,只怕他唯是死路一条!”
不想,玄青真人这番话却是被殿外尚未走远的苏璟飞全部听去,顿时心神一震!几欲站立不稳。
却是这时,又一句叱咤之声喝出:“那当如何!既然苏璟飞已拜入我南灵峰,那我不知道人定会护他个周全!”
殿外,苏璟飞已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良久才咬出两字:“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