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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徐落,成片的彩灯却是应时的缓缓点起,街道间,结伴的孩童欢笑着嬉闹而过,而街道两旁,则是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玩意,或吃的,或玩的,更有那些游方杂耍艺人表演的奇技戏法,惹得围观的人群中一片叫好不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脸。
这番热闹喜庆的气氛着实给这个往日宁静安详的小镇带来了不一样的生机,就连那青石板间的小青草都好似多了些许清新的味道。
苏璟飞跟着两位师兄走在热闹的人群中,复想到几日之前,这里还是一片死寂,生机聊赖,被千世妖狐的妖祟之气所笼罩着,与眼前的情景相较,简直就是犹隔两世,感受着周遭此起彼伏的欢闹气氛,顿时也是十分的欣慰不已,而周益则更甚,跟着人群是又唱又跳,还拖着方诚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来回的穿梭在人群间,无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去试上一试。
而苏璟飞体力原本就还没有完全恢复,尚有些虚弱,勉力的跟在两人后面也早已是满头大汗,直累得苏璟飞不得不扶膝喘气的叫苦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倒是等我一等啊!”只是这句喊等声很快就被周遭噪杂的喧闹声给遮掩了下去。
待得苏璟飞抬头再寻两位师兄的时候,却早已没有了二人的身影,是的,在这个不大的青桃镇里,苏璟飞把两位师兄给···跟丢了。
苏璟飞无奈的笑了笑,想着便是跟上了,以他们二人现在的脚程,只怕迟早也还是会跟丢的,反而还得多受些累,自己倒不如就此返回客栈,早些歇息更好,毕竟明日就要返回太虚门了。
这般想着,苏璟飞遂转身准备朝客栈走去,却是在回身的那一刹那,于人群中,看见了一个清丽脱俗且熟悉的身影---慕雪吟。
周遭人们的欢声笑语,竟未感染慕雪吟分毫,好似她的身边自有四面无形的壁垒,将其与世隔绝,她的脸上虽然不是往日里那般寒若冰雪,却也是十分的淡漠不已,偶有斜看几眼,也未见她驻足停步过,就这么随着人潮涌动,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苏璟飞眉间微皱,只道奇怪,看着慕雪吟渐渐远去,苏璟飞也终是迈动了脚步,只是,不是往客栈方向,而是莫名的跟向了那抹翠水薄纱。
要说慕雪吟出现在这庙会上,也着实是奇怪,以她那份淡然世外的心性,想必也是不喜这般场合的,只是白日里,她在去探望苏璟飞的时候,在小院回廊下,遇见了南宫恒。
“雪吟小师妹,你等等我啊!”南宫恒焦急的追上了慕雪吟,满是讨好的语气道:“哎哟,我的好师妹,为兄知道,你是不是还在生为兄的气呢?”
慕雪吟目不斜视,清冷的回应道:“我为何要生气与南宫师兄?”
南宫恒却是作出一脸苦情的模样道:“为兄知道,你定是还在责怪为兄的不救援之罪!”南宫恒面色为难的继续道:“当你与那千世狐妖激斗之时,为兄自然是心系于你,意欲前往助力,可是青桃镇忽然出现许多兽狐,意欲加害被迷了心智的苍生百姓啊,如此这般,师兄我才是一时分身乏术,望请小师妹谅解啊。”
“南宫师兄有心了。”说完,慕雪吟又是继续朝前走去。
只是南宫恒并不愿意就此作罢,跟在慕雪吟身后继续道:“不如这样吧,小师妹,青桃镇的百姓为了庆贺千世妖狐被诛杀,特地举办了盛大的庙会,今晚,师兄我陪你去看看逛逛,你若是喜欢什么,为兄便买下送予你,绝不二话,权当赔罪,你看可好?”
“不劳南宫师兄破费。”
“小师妹既然百般不愿,那便是决计不肯原谅师兄了!”
南宫恒一番死缠烂打,看这架势,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慕雪吟顿时也是烦乱不已,只求好尽快打发了他去,遂随口道:“今夜庙会,我已约好他人了!”
南宫恒登时一惊,急忙问道:“是谁!”
可慕雪吟是理都不理,只顾拂袖远去。
未免再遭纠缠,是以,慕雪吟便出现在了庙会之中,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而此时一家酒楼内,李沐阳和霍达正宽解着心中郁气的南宫恒。
“南宫师兄,你连小师妹约的是谁都不知晓,倒是在这生着谁的气哟。”李沐阳笑言道。
南宫恒面色铁青道:“小师妹端着那碗米粥,是去探望受伤的苏璟飞,那定是约的苏璟飞不错!”这般推断着,南宫恒更是愤恨难当,手下一用力,那小小的白瓷酒杯登时碎裂无形!
李沐阳看了一眼碎去的酒杯,翩翩笑道:“南宫师兄莫要生气,就当暂且让着那个南灵峰的臭小子好了,不久便有机会让他知道你的厉害了,到那时,高下立判,小师妹自然看得清楚明白。”
“喔?说来听听!”南宫恒压抑着自己愤怒的情绪道。
“再过些日子,便是太虚剑试了,以南宫师兄道善境上阶的修为,要耍耍那个连命格都没有苏璟飞,还不是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的容易?到那时,当着小师妹的面,好好将其羞辱一番,岂不是更加快意?”李沐阳诡笑道。
霍达也是出声附和道:“李师兄说的不错,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而且,高台之上,各凭本事,即便南宫师兄将那野小子打个半死,他师尊不知道人也说不得什么,如此一来,真是新仇旧恨一笔算清,报应不爽啊!”
南宫恒双拳紧握放在桌上,并未出声,只是双眼之中却是怒气升腾,好似巴不得明日便是太虚剑试一般,尽可让他一泻胸中愤懑之气!
见南宫恒克制了些许,李沐阳遂笑着唤道:“店家,再换只酒杯上来。”
而这般算计,苏璟飞自然是不会知晓的,此刻,他静静的跟在慕雪吟身后,不知觉中,竟已然走过大半条街了。
他之所以跟着慕雪吟,倒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而是来青桃镇的路上之时,慕雪吟便已有些异样之处,在对上妖狐殷洛之时,更是忘却生死,方才见她独自一人,也是有些奇怪的神情,一时担心之下,便一直跟着。
这时,慕雪吟忽然在一摊位前停了下来,左右打量一番下,拿起了一只精致的发钗,又是放在手中看了看,才对着摊架上的铜镜比着戴在了发挽上,人群中的苏璟飞见到这一幕,顿时哑然,可又随即淡然轻笑,便是一如慕雪吟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之人,也还是会有她少女心性使然的一瞬啊。
只见在那彩灯柔和的光晕下,慕雪吟婉若秋水,令人心驰不已,虽不是倾国倾城那般绝艳了世人,却也是在片刻光景里温柔了几缕红尘。
此一刻,苏璟飞木然而立,只觉这普天之下,任谁丹青妙手,怕也是决然勾勒不出慕雪吟那一刹那间的不可方物。
可即便货郎极尽赞美之词,慕雪吟还是将发钗取下奉还了回去,摇了摇头,默然转身而去,周遭欢笑声依旧,只是慕雪吟仍是怅然,此间热闹不已,却不适合她,因为心境微凉,即便刻意迎合,欲将心事先且轻藏,依然还是走不出自己的孤寂。
慕雪吟走出了人群,往僻静的角落走去。
石桥上,一步,一止,慕雪吟望向太虚峰的方向,难道义父对自己的冷漠是因为自己正如殷洛所说的那般,身怀外道歧门气蕴?那他又为何还要收认自己为义女?自己两年前又到底是何身份,是何模样?!
一连串的疑问倾泻而出,砸在慕雪吟的心间,却无人可诉答!当真是诛心不已!
月隐云间,轻轻的,一场细雨如墨洒般,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淅淅沥沥的落在石板桥上,庙会上的人们纷纷慌乱散去避雨,热闹的庙会顿时只剩杂乱清冷之意。
而慕雪吟却是任雨淋落,种种的无力让她一动也不想动,至少这样,或许会让她感觉快意一些。
忽然,一只手将慕雪吟从大雨中拉了过去,悴不及防下,慕雪吟一个身形不稳,竟直接跌撞在那个人的怀中,胸膛上,有股淡淡的暖意传来,这般境况,便是那拉慕雪吟的人也是始料未及,赶忙将手抽去,慕雪吟抬头望去,那人举着一把油纸伞,有些窘迫的将带着面具的脸别向一边,手中的油纸伞却是又往慕雪吟这边靠近了些。
月夜寒雨中,油纸伞下,慕雪吟看着举伞之人颇为局促的模样,忽觉此一刻的几分微妙,苍茫温柔间,瞬的惊开心事千朵,一如顺着伞穗缓落在脚边的落雨成花。
慕雪吟轻声问道:“你是谁?”
见他不答,慕雪吟遂缓缓伸手去摘那人脸上面具,只见桥下船篷回摆,楼上曲落弦止,数盏灯烬处,光里遗落出的脸,是苏璟飞。
慕雪吟一时心猿意马,几欲张口,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这般静立相盼,任由思绪万千。
而苏璟飞也是碍于白日里两人间的尴尬,才有这番遮掩,此时被摘去了面具,且共在小小的油纸伞下,两人几近贴面而立,近得甚至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顿觉更加尴尬,于是赶紧道:“刚才取了老伯的伞和面具,还没给钱的!”
苏璟飞极尽掩饰自己的尴尬之意,将油纸伞塞到慕雪吟手中,便抽身而出,却是走了几步后,又想起了什么,在雨中大声喊道:“你早些回去歇息吧,伤病初愈就莫要淋雨了。”说完,便快步下桥而去。
却是匆忙间,腰间掉落一物,也不知晓,慕雪吟俯身拾起,竟是方才她试戴的那只发钗!
看着苏璟飞模糊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慕雪吟不禁将发钗紧紧的握在了手里,耳畔突然回荡起那句:你没事就好!
登时心头一紧,尔后渐渐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