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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楚随风分析的一样,出事了!
大名府被十多万清兵围困了几天现在眼看就要不支,大名府巡抚最后一次派人出城求援。
城池的防守目前已到了极限,如不能及时救援陷落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临清州正五品以上的武将都被召集到了临时总督府议事,就连左手拎鸡右手握着佐料的楚随风也被叫了过去。
鉴于救人时那只鸡被马蹄踩烂,楚随风又去桥南买了只活的。
一进总督府,喝!
大堂里里外外挤了几百号。
院子跟游手抄廊也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大冷天里,楚随风居然放了汗。
里面唧唧喳喳的如同进了深山老林,什么玩意儿的声音都有。
还净是些自夸贬人的脏话,什么老子当年一把刀杀得鞑子三千骑人仰马翻,果真是个天下无敌手;又是什么二杆子只会吹牛皮,当上了游击就以为自己多牛叉,结果在喜峰口晾了肚皮之类的层出不穷。
这些人穿着也是五花八门,有浑身披挂英姿飒爽的,有头戴官帽身着常服的,还有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等等这不是刘泽清吗?!
楚随风一眼望见了立在大堂门口的刘泽清,后者身着白色囚服额头不知怎么弄得竟渗着血,此刻正朝堂里说个不停。
他傍边是同样狼狈的姚文昌,原本清高穿着极在意的对方此时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披头散发的依着傍边的漆黑楹柱一个劲儿的喘息。
楚随风听不太清往里挤了十几个身位才勉强听到刘泽清浑厚的话语。
“陈总督!祖宽等人畏缩不前,我军若出击将直面多尔衮率领的九万多八旗精骑。”
他这一嗓子让前面骂娘装好汉的将佐们全都闭了嘴,又不知谁把话传到了后面,后面也噤了声,整个院子神奇般静了下来。
且不说多尔衮多铎岳托那些狠人,单是八旗精骑这四个大字便让满院子的将领们不寒而栗。
与普通旗人不同,八旗精骑是努尔哈赤亲自从满蒙族人里挑选出来的能征惯战的骑兵。
通常冲锋的重甲骑兵手持长矛大刀,一人双马,不避箭矢勇敢无挡,明军时常还未布好阵就被对方突入其中乱砍乱杀。
在重甲骑兵后面是身穿轻甲善射的弓骑兵,负责掩护射杀明军弓箭手及火铳兵。
此外还有贝勒贝子亲自率领的精锐别抄军,每当战事白热化时便突入冲锋,在战场上往往起决定性作用。
别抄军兵俗称白甲亦名巴牙喇兵,乃是从各旗牛录中挑选出来最彪悍的战士,一个牛录三百丁千余成年男子,也不过是能够提供十七名巴牙喇兵而已。
一旗所辖牛录,少者十余牛录,多者四十余牛录,因此各旗巴牙喇纛章京,所辖巴牙喇兵,少者二百多人,多者也不过六七百人。
八旗加起来,也不过两千而已。
正因其少,因此极为精锐。
这种选择,是从小就开始的,作为一个战争民族,建州女真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就面临着完全以厮杀为标准的训练和选择。
到了皇太极时代,巴牙喇兵基本都成为了清军除了高级军官以外最富裕的奴隶主。
一个巴牙喇拥有十个以上的包衣奴隶数百亩良田和庄园,不事生产,有酒喝,有肉吃,营养补充好,日夜习武。
他们非常类似日本的高级武士,从小到大的艰苦训练,无数次的实战厮杀,优良的物质条件,百中选一的遴选比例,造就了他们极强的军事素质。
他们在战场上一般是作为将领亲卫、战场侦察和反侦察轻骑兵、战术预备队、战场宪兵等使用,通常被称为别抄军。
这样的部队即便对阵大明最精锐的关宁铁骑也是胜多败少!
院子里很多人都跟对方交过手,也有过非常“显赫”的战绩,比如堂上端坐的东昌知府及按察使就是对方曾经的“战利品”。
目前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让他们几万临时拼凑起来的步卒去跟对方最精锐的八旗精骑打……
阿嚏!
阿嚏!
一时间,院子里古怪的喷嚏声此起彼伏。
陈新甲哆嗦着掏出方娟白的手帕拭了拭额头鬓角儿,重重的呼吸了几次终于平静了下来。
想起衙门案头几张压了数日的求救信,他瞬间明白了方成化为何匆忙赶回京师。
清兵已肆虐广平大名等地半月,临近几个巡抚求救数十次高起潜等人却置若罔闻见死不救,人家没必要给高起潜当替死鬼。
所以他一到对方便匆匆回京,将眼下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啊!
如果不救破了府城别的先不说单是王室宗亲落入虏手,朝廷里那些言官就能用唾沫把他淹死!
而且……
想到这,陈新甲仿佛下定了决心咬着牙扫了一眼堂外,故意拔高了几度声调儿。
“食君之禄当报君恩!哪位将军愿意领兵前去解大名府之围?”
这话一出满堂的副将守备垂了头,堂外的武将们则是整体往后挪了数步,大堂内外瞬间安静了下来,仅剩堂外呼呼的北风声依旧。
见自己演讲结果如此出色,陈新甲嘴角边的肌肉不自觉的跳了好几下,面色立马阴沉了下来。
又一阵儿尴尬的沉默后,他将目光无奈的落到了刘泽清身上。
“刘总兵,我看这次就你去吧!一者戴罪立功,二者你原是总兵跟流寇对过阵儿,打起清兵来比较顺手。”
刘泽清是他特意派人追回来的,现在战局这个样手下又没几个能打仗的,这再把刘泽清这么个能征惯战的总兵押走他陈新甲干脆抹脖子得了,所以不管方成化怎么个不同意他都坚持将刘泽清要回来。
这话一出,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都落在了刘泽清身上,好似在说兄弟你就别推脱了,快接了吧!
刘泽清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手不自觉摸了几下腰间的麻衣。
姚文昌见状赶紧从后面靠上来用手指在其后背不知划了什么字。
刘泽清故作为难的冲堂内的陈总督拱手道。
“总督大人有令标下不敢不听,但在下现在是钦犯,又无皇帝亲笔圣旨,恐怕……”
说实话这份苦差他不想接,卢象升的案子他顶多是个从犯,即便被免职花几钱没多久又起复了。
而答应任职兵败后又多了一桩新罪,大名府陷落是迟早的事儿,他不明白姚文昌为什么还要他接。
堂内陈总督听后一颗心瞬间落了地,底气十足的冲对方说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泽清听命!”
刘泽清双腿一弯儿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令你暂代东昌府总兵,即日率军解围。”
大堂内外所有人听后都松了一口气,堂内的副将守备纷纷称赞总督英明刘泽清勇猛,堂外的将弁整体向前补位,让堂外的景象看起来更加和谐。
刘泽清极不情愿地跪倒在地,双手抱拳以额顿地道。
“标下遵命!此行虽赴汤蹈火,刘泽清万死不辞!”
听里面让进便站起了大步霍霍的走了进去。
这个结果虽没有料到却也是楚随风希望看到的。
毕竟刘泽清跟他没有仇,人家收留他好吃好喝好招待,尽管最后的做法卑鄙些但他好像做得也不光彩。
让对方一个好情情的正二品都指挥使总兵结结实实的当了一回钦犯,被关到笼子里用车运了一路,好一个折腾不说,回来后又给陈新甲当起了替罪羊。
正想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打眼一看,台阶上一双碧幽幽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不放!
是姚文昌!
刚才光想对不起刘泽清的事情不小心把这货丢了,着实对不起。
想到这里楚随风有些腼腆的冲对方一笑,之后挥舞了几下手中拎的白鸡表达“敬意”。
那只白色的公鸡被倒拎了半天此刻恼火的很,扑棱了几下丰满的翅膀,仰起脖子咯咯咯的打起鸣来!
其声音之大,音调之清脆惹得众将一片哄笑!
姚文昌那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咬得牙齿嘎嘣嘎嘣作响。
楚随风心说坏了本想拍个马屁谁知拍到了马蹄子上,正准备转身开溜满面春风的刘泽清一脚迈了出来。
姚文昌趋步上前拉住刘泽清的衣袖低语数句,满眼怨毒的刘泽清转身跪倒在地高声禀道。
“总督大人,在下还想要个人!若得此人襄助满贼建奴易破!”
“哦,何人如此骁勇?”里面传来了陈总督极其兴奋而又迟疑的声音。
刘泽清猛的站起身指着楚随风后背恶狠狠的喝道。
“千户悍将楚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