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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钟桥高中的食堂十分简陋，这在三线城市的三流学校十分正常。虽然每个人都想借由高中考出去，但是似乎经历高中生活本身就是痛苦不堪。
“串店”是唯一一家卖涮串的地方，实际上是一个食堂门外的活动板房，外加外面几把桌子椅子。
学生们在活动房外买来涮串，接下来就会到露天的桌椅上用餐，实在称不上是卫生。
而现在，这里显得格外热闹，因为医生、警察，甚至新闻记者，都在为中午的食物中毒事件忙着。
四周围早已拉好隔离带。四周还反复有人疏导，禁止闲人观看。但是还是有一群学生在稍远的地方围着观看。
他们的话不外乎是“这学校就要完了”之类。
人群中一个黑色衣服的男生穿梭着，灵活到好像四周没有人一样。他是张寻。
他动作干练麻利，丝毫没有拖沓。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睛里却蒙了一层灰色。
“大夫呢？大夫！”一个穿西服的中年男人在隔离带里叫道，“快去把大夫找来。”
“古主任，您找我？”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回应。
“大夫，您看怎么样？”
“看了一遍，”女人压低声音说，“这的东西没有一样干净的，从串肉的签子到肉本身，从烤肉的炉子到吃饭的桌子。这店绝对不合格。”
“也就是说是这店的责任了？”古主任说。
“但是呢……”女人挠挠头说，“还真不是。虽然这店不卫生，但是那个姑娘家不是因为这个中毒的。”
“大夫啊，您确定吗？”
“古主任的意思？”大夫忽然闭上了嘴。
古主任笑了笑，没说话，揽了一把身边的另一个男人，介绍道：“老单，这是市里的专家，汪大夫，这是质监局老单。大夫，您有什么话就和他说吧。”
“是。今天那个孩子，我的同事们说，按照发病特征时间推算，是在这家店吃饭之前就已经摄入过有毒物质了。”大夫说。
“也就是说，跟这家店没什么关系了？”
“嗯，可以说是没有直接关系。”
“唉，这不是白跑了一趟……”
“我总院的同事刚才打电话说，今天那个孩子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太好了，等她醒了赶紧去找人问一问！我看这边就可以先收工了。”
张寻“哼”了一声，然后扭头走出了人群。忽然，他眉头一皱，看见了米丢、若水和石榴红迎面走了过来。
张寻立刻很自然地转过身，朝反方向走开了。走开的时候，他自己还嘲讽地说道：“真是的，我躲什么啊？”
他很快冲进了教学楼，翻开自己随身携带的黑色夹子，在夹子的正中间是一张大白纸，纸上写着一些小字，是那种特别谨慎的聪明人才能写出来的字。
“中毒人——事前在校外买过饮料，不知何时喝过。只给自己买过。”
张寻看着这行字，拿出笔来在“饮料”这两个字下面涂了两个黑色圆圈。然后重重地敲了敲。
“嘿！学霸，走路还在学习啊？”
张寻差点把笔吓掉，扭头正好看见米丢独自一人走了过来，她满脸微笑。
“怎、怎么了？”张寻定了定神。
“没什么啊，只是学霸你这么认学，我怕你会被台阶绊倒，所以提醒一下！”
张寻定睛一看，果然前面有一级台阶。他微微一笑，说：“谢谢你了。”
“不客气！”米丢还是笑着，“对了，同桌，有一件事啊……”
“嗯？”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地方吗？”
张寻看着她，没有说话。
米丢和蔼地一笑，说：“因为你啊，和大家说话时还好，每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露出特别难过的表情，让人担心啊……”
张寻仍然看着她，但是忽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谢谢你了，同桌。”张寻转过身，“我没事的，真的。”
说着，大概是怕米丢不信，他扮了个鬼脸，说：“谁叫我是天生的苦瓜脸呢？”
米丢被逗乐了，道了声别就离开了。
夕阳西斜，钟声鸣响，钟桥高中就这么放学了。校门刚一开，张寻就跑了出去，他沿着左手边的人行路走了几十米，然后扭头转进一个小胡同，在胡同口，他发现了要找的那家店。
他毫未犹豫地走进了小卖店，走向门前正点着钱的老板。
“刚才警察来过？”他轻描淡写地说。
“来过，好像隔壁学校有小孩吃中毒了。”老板一边点一边瞄了一眼张寻，“你也是那儿的吧？”
“嗯。”张寻转过头去，好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但是警察都走了。”
“怎么，案子破了？”
“没有，人家警察说跟学校没关系，那个人是吃周边超市吃中毒的。”张寻还在翻东西。
老板没吱声，好久之后才缓缓地说：“孩子，你找啥呢，我给你找啊？”
“找瓶饮料。找不着了……真是的，这帮人连牌子都不告诉我，怎么买啊！”
老板又沉默了一会，手上点着的钱都滑落到了桌子上。
张寻又说：“老板，你说，哪家超市要是查出来给人吃中毒了，那是不是就麻烦大了？”
老板点点头，口中发了几声：“那、那、那是……”
张寻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说：“老板，还是你来帮我找吧。我中午有伙女同学，过来买了一瓶饮料，她们现在还想喝，你还记得吗？”
老板霍地站起身来，提高音量说：“没有这事啊，孩子，你记错了。”
“千真万确。”张寻点点头，“她们还说本来不想买那瓶，是你推荐的呢。”
老板颓然地坐下，说：“孩子，你，就是来买饮料的？”
“您只要把那瓶饮料拿出来，让我认识认识就行。”张寻走向了老板。
“那、那、那……”老板还是一脸不情愿。
“叫你贪小便宜，卖陈年旧货，现在吃出人命了，老实了？”里屋忽然走出了老板娘，“孩子，我告诉你吧。当初就是这个死鬼，贪三块钱便宜，订了两箱别人都不订的饮料，今天中午，一看饮料还剩一瓶快过期的，他说不能砸在手里，正好来了你那些个同学，这死鬼说学生肚子都结实，就死缠着人家买了一瓶。”
老板娘走到老板面前，喷了老板一脸唾沫，说：“贪！我让你贪！现在贪小便宜贪出人命了！看你怎么办！”
老板娘面向张寻，说：“孩子，那是最后一瓶了，我当时留个心眼还记着那厂子的名字，是咱们市的厂子，没听说过。你过来看看，能不能用上。”说着她还瞪了一眼快羞到地缝里的老板，“看看能不能争取宽大处理！”
张寻心满意足地走出小卖店，看来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他才没走几步，就停下来了。
米丢就在前面站着。
后面还有红姐和若水。
米丢莞尔一笑，说：“学霸，原来你也在调查食堂的事啊？”
红姐摆了摆手，说：“米丢这孩子，一直觉得中午劝架劝得不够彻底，还想再做点什么让陈冉萤和陆妍‘冰释前嫌’。”
张寻无奈地一垂膀子，说：“所以你们也在调查？”
“嗯！”米丢颇有精神头地回答。
“不过我们没有你这么能干就是了。”红姐不甘心地承认。
“咱们一起来吧，学霸。”米丢微笑着。
“呃，为什么啊？”张寻盯着米丢。
“因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米丢笑着答道，然后扭头转向若水，“嘿嘿，是这么说的吧？”
“完全正确。”
“嘿嘿，今天语文课刚学的嘛。”米丢笑道。
张寻惊讶地看着，最后还是苦笑了出来。
“好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