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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化嘉是个内向的文艺男青年,学的国画专业,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宅在家里啃老,在网上画漫画,没有名气也没有朋友,画作无人问津,自信心遭到打击,得了抑郁症,症状逐渐严重,到最后丧失了作画的勇气,拿起画笔手就颤抖。
家里左拼右凑给他请了个不那么贵的心理咨询,咨询师是个刚拿照不久的新人,嘴上没毛,那时正迷恋着真灵学派的奇谈怪论,于是用意象分析帮郭化嘉照见了他的真灵。
第一次遇见这埋在心心深处的谜底,郭化嘉表示印象极深刻。之后的几天里,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它的形象,千万遍地盘旋,根本停不下来。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呐喊,在嘶吼:“画下来!画下来!”
郭化嘉终于忍无可忍。不管怎样,画画看。
弃笔多年的手,再次拿起了画笔,竟然不再颤抖?
错觉。
颤抖依旧,而且一时之前,感到陌生,不知从何画起。
然后郭化嘉想通了:罢了,抖就抖吧!哪怕画出一团垃圾,那也是我真心想要画一画的东西。
颤抖的笔锋刺在了纸面。每一笔每一画,都是歪歪扭扭,弧不成弧,直不成直,该轻的地方重了,该浓的地方淡了。
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看。
然而他终究还是一笔一笔地画完了。
画面扭曲,光怪陆离,乍然睹之,匪夷所思。重看一遍,有点意思,回头细品,竟然韵味非常。
那意境中的真灵,不正是如梦似幻,若存若无的吗?那真灵所处的意境,不正是境随心转,无有定形的吗?
总之,这不是一幅漂亮的画,但却是一幅能够触动灵魂的画。
后来你的事情,你们大概也都知道了,这幅画参加画展,被猎奇的评论家评论,引起更多人注意,最终一举成名,郭化嘉先生也由此画,一举开启两个流派:颤抖流与真灵派。
其中的真灵派,更是被他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发展成一个跨领域的文化潮流。
我们眼前这幅,正是郭化嘉当前用无法抑制的颤抖的手,与无法抗拒的坚定的决心,画下的颤抖流与真灵派开山之作——
《真灵——山,马,阴云。》
一匹马,瘦马,跛足的瘦马,长着四只耳朵,一对竖起,有点像兔耳,一对蔫搭,像折断的翅膀;行走在崎岖的山野,没有道路;头顶是阴云,压住了上方的山头,本应轻飘飘的云,却给人一种沉甸甸,随时都可能跌落,能把地面砸出坑来的感觉。十分沉重,极度压抑。
画面是这样的场景。
“稍稍分析一下,便可大致与他当时的状态相应,比如跛足,正相应于他止不住颤抖的手,这样的手对画家来讲相当于废了。
比如两对耳朵,一对象征取悦他人的倾向,一对象征自己的梦想,这一对矛盾冲突找不到解决之道,两对耳朵便也无法融合。
又比如崎岖无路的山野,绝非奔马之良所,又比如沉重的阴云等等,无一不暗合他当心的心理与生活状态……”导游这样地解说着,虽然走很慢,但也挪过了这幅画。
下一幅,还是郭化嘉的国画,还是马,想必也还是画的他的真灵。
《真灵——马踏青云。》
大致就是一匹马,神完气足,一看就是妥妥的宝马,何况马上还生着双翼,何况它的脚下还是一片云海。
“这是郭化嘉先生三年后的作品,从画上就可以感觉出来,那时的他,正是春风得意时。”
《真灵——马生金鳞。》
这匹马,双翼已经不见,气势比上一匹雄浑,身姿也比上一匹稳重。而且脚下是踏踏实实的土地。地面依然算不上平坦,散落着或大或小的石块。不过都无法阻碍马的狂奔。奔马身后,多的是被它践踏,迸裂,四下飞溅的碎石。
“这个时期,郭化嘉先生与他的真灵团队,遭到了心怀各种目的的各种人们的各种置疑。
认为他们在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所谓真灵,从来没有人见过实物,根本看不见摸不着,其真实性跟传说中的鬼神可堪一比。
忽悠,大忽悠。
诸如此类打击,外加各种流言,谣言,谎言,源源不绝。
这一时期的郭化嘉先生,外则有各式精神打击,内则有团队摸索创造的真灵流修行法。其心理承受能力迅速提高,真灵也渐渐长出一层鳞甲。这正是心理承受力与防御力增长到一定程度的质变。
这时的外界大环境虽然各种恶劣,但是心理的状态却是与第一幅画时完全不同。所以画风的差异也非常明显。”
《真灵--天马星河。》
画作中,有一种缥缈的气质,超凡脱俗的神韵。感觉上,大有古典名画传神写意的风姿。当然内容就不大像是古人能画得出来的。
因为其中的环境赫然是银河系的感觉。但也不全然就是天的银河系。有种奇特的杂糅之感:虽然每一个星点都表现出来了,但合成的这个整体,却给人一种河水般流淌的感觉。
这一条河,可谓是将古、今、中、外对银河的观念,融合为一,一次性付诸笔端。
“这个时期的郭化嘉先生,已经不大理会世俗事务,大半的心理,都在研究真灵,当然同时也就是在研究自我,研究哲学。为此而涉猎各种现代学科与古代典籍,自然而然地养成了画中显示出来的气质。
有趣的是,这时他也是像第一幅画作一般,常年宅居。”
《真灵(伪)——马化麒麟。》
“失败之作。”导游毫不避讳地介绍道:“那个时候,因为天马星河图实在非凡,技巧,风范,意境,形态,神韵,都是绝佳的状态,很快被世人奉为‘千古一‘画’,绝世‘嘉’作’。声望达到了巅峰。
从望所归之下,郭化嘉先生终究没达到‘举世誉之而不加勉’的境界。
同时因其真灵身披鳞甲,形似麒麟的缘故,圈内早有雅号‘幼麟’,这时也纷纷传言他道行大进,不日就能再次突破界限,超越自我,进化为传说中的圣兽麒麟。
在这样的状况下,郭化嘉先生也终于把持不住,遵从民意,‘进化’成为麒麟。画下了这幅麒麟图。
可惜最终经过鉴定,以及他自己的承认,这是一张伪真灵图。”
“风从虎,云从龙。明明前期的两张画上都有大片的云。结果这家伙不好好地化龙竟然去化麒麟。真是越活越愚蠢了!”卜八这样地嘲讽道。
唐堂几乎惊得要去捂住他的嘴。在真灵博物馆嘲讽真灵的开山鼻祖,真是不知道作死二字怎么写的么?
然而很奇怪的是,周围人群完全没什么反应,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
“什么叫伪真灵图?”这时参观的人群中有人问道。
“真灵图不是说随随便便想像一个动物的样子画出来就是的。它必须是你在观想的时候,或是冥想的时候,或是被心理引导师引导之后,确确实实地照见了你的真灵,看见了相应的场景,然后你照着画出来,才是真灵图。
也就是说这其实几乎可以算是写实图。因为画的虽然不是物质界的现实,却是你心理世界的现实。”
“那既然是我自己心里面想的东西,那别人怎么知道我画的是真是假?他们总不能敲开我的脑壳去看吧?”马上又有人发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导游爽快地摇头:“但是当时的情况,确实是所有的高端进化者,经过鉴定后,一致认为这画是伪作。因为画中的麒麟虽然也很漂亮,但是没有真灵应有的生气与神韵。”
“没准他们是在嫉妒?”又有人立马打开脑洞,开始各种脑补。
“但是他们同时也鉴定了129幅各种风格的真伪真灵图作为验证,平均准确率高达95%。”导游这么反驳道,然后马上继续介绍下一幅——
《真灵(伪)——马化龙。》
神龙在云中见首不见尾,显得颇为神秘的样子。
“还是伪作。”导游说着叹了口气:“没有人指证。郭化嘉先生自承其伪。
那个时候,郭化嘉先生对自我与真灵又有了新的心得。认识到自己更适合进化成为龙,而不是麒麟。
可惜天不假年,郭先生虽然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却已经没有了足够的时间。画出这幅马化龙不久,便带着遗憾,与世长辞。”
说完走向了下一幅。
“这是谁画的?好奇怪的怪兽啊!”
“说它是龙吧,身子太短,尾巴太细,蹄子太粗。说它是麒麟吧,身子太长,蹄子太短,胸口还多了一口爪子。”
游客们指指点点。
“这是个什么鬼真灵?”
“四不像吗?”
“作者,郭化嘉。”导游回答道。
“哎?刚才那个马化龙不是他生前的最后一作吗?”
“没错,这画其实画成的时间还在马化龙之前,但发表的时间却是在郭先生遗憾地离去之后。”
“我懂了。如果最后有幸化龙成功的话,这画肯定不会被发表的吧?”
“没错!他的遗嘱中确实这么交代的。”
“那他有没有交代这真灵叫什么名字呢?”
“有。叫无讳。”
这时众人恍然想起,真灵公司个性鲜明的公司文化中,很重要的一条正是“无讳”,而真灵的成员在资讯圈,也是以‘什么都敢讲’而闻名。
“真灵是在变幻莫测的心灵中寻求那不变的一,若是有所忌讳,那么你所不愿看到的东西,就会如你所愿,一定不会原原本本出现在你眼前,同样若是有所希冀,那么你所期待的东西,也会如你所愿,出现在你眼前。然并卵。因为这些都是幻象唯一的用处就是满足你的妄想,以及干扰你照见真我。
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郭先生并没有来得及进化为龙,留下了永久的遗憾,但是我想他临死之前,自名无讳时的心境,一定已经大彻大悟,超越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