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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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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

    十三天的罡风瑟瑟的吹了一吹。

    我心情烦躁的很,一天之内竟遇见了那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甚是不耐。

    化出原身来在十三天盘旋了一阵子,终究不想那么快回去看见霸占了自己树洞的那个九灼。打个旋儿想起东海东的接天莲池里住着一个迦何,他勉强算的与师父沉辞,老鬼王祭焱,魔族师祖络明烛青丘那家狐狸以及我那风华绝代的前辈一个辈分上的。按歪歪扭扭的关系算来,我称他一声师叔也并不为过。几十万年了,其他上古神祗都羽化的羽化,湮灭的湮灭,轮回的轮回了,独独他依然在东海东的莲池里种莲花。

    有一阵子我喜欢在九天上盘旋,某次巧合看见了他家的莲池,莲子清如水,莲花别样红的,惹人喜的很。

    腹中馋虫动了动,我撂下云头来就进了莲池,还化了个不大不小的舟子与我划着。恰巧怀里藏着师父酿的一壶酒,便就着清香的莲子喝了起来。酒喝完了兴也尽了,我竟还没走,反而折了枝荷花覆在面上,躺着舟子上睡了一觉。

    用十一师兄以前的话来说,我那真是找死的行为。迦何上神不问四海事几十万年种出来的莲花被我吃了莲子还折了枝条,大概我全身的修为连着那羽毛都赔进去也不够赎罪的。

    昏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身下的舟子因着没有法力的维持也化为乌有了。我躺在一枚悠悠飘着的莲叶上,风和煦的很。抹了把脸站起来吃饱喝足施施然准备离开。却被一印伽定住了身形。

    “小娃子,来跟我种莲花罢,我看你有慧根着呢。”一个老人……——须发皆白,不过面皮尤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

    我挣脱不开他的术法只得老老实实与他种了三百年的莲花。

    一个俯冲化回人形栽进迦何的莲池里,找了片合适的莲叶蹲着剥莲子吃。

    “小娃子,你来了。”不知为何他笑的开心站在我身后。

    “嗯,迦何你竟还没睡。”我懒懒的答了一句,迦何最注重修养——即使他是个不老不死了几十万年的老神仙,他还是每日戌时前必定入眠,并美其名曰“养颜”。

    “说了多少遍了,你对老人家一点都不尊重。你直呼你师父沉辞的名字么?”他撇撇嘴,“还不是知道你要来。”

    我大为惊奇:“迦何你推演之术越来越精进了。”

    “我一直都精于推演,”他兴致勃勃的蹲在我旁边的莲叶上,“来来来,快给你师叔我说说,你和九灼那小子什么时候好上的,怎么孩子还寄在北冥的螣蛇族里养着了呢?你历劫不能养可以把孩子给我啊,师叔保准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不会似那螣蛇一族一样给你将养的瘦瘦巴巴的……”

    迦何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跟我讲述他准备如何如何将养我和九灼的孩子,滔滔不绝长篇大论的,大有他与佛陀讲法的时候的风采。

    我呆呆的不知如何打断他,我与那九灼近三万年没见过了,哪来的一万多岁的孩子。难不成凤凰一族的本领是喜欢谁就能随随便便怀谁的孩子?师父并未告诉我这一层,他只是和几个师姐一样委婉的表达了女孩子要洁身自好,我当日也认认真真的应了师父的。

    何况我已经不喜欢那九灼很多年了。

    “你与那九灼什么时候成婚?那可真算的上是四野八荒近十万年来最大的喜事了,师叔的莲花池借给你成婚用……”他忽然从那絮絮叨叨的一堆里醒悟了什么,“九灼……不是有个夫人被称作什么瑾什么的神妃么?”

    “槿妱。”我适时的提点了他一提点。

    “对对槿妱神妃,让他快点休了那个妃子好来娶你。”他倒是大度的很。

    我默了一默,这槿妱神妃说是现任天君的亲妹妹,据说也是绝代风华。因着九灼于天庭有着极大的功劳,天君又不想失了这一倚靠,在九灼三百年前四处云游的时候悄悄把妹妹许到了九嶷山。这也算是天宫里作的一档子奇事,九灼什么态度不知道,总之那槿妱还在九嶷山快快活活的住着。

    “九灼与那神妃好好的,休了她怎么与那天君交代?”我涩然道。

    “莫不是……你想做小?虽说九灼是个开天辟地至今四野八荒里难得的好神仙,可娃子你也没比他差上许多,怎么竟生了这做小的心思……”

    “我没想做小,我压根就没想过嫁给他,那孩子什么的都是谣言,师叔你怎的也这样糊涂了?”我只得打断了他,与他解释。

    虽一直称他姓名却对他尊重的很,今日忽然喝他老糊涂了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我解释完了与九灼并没甚私情之后,只得耐着性子听他说说现如今这谣言变作什么样子了。

    这一听不要紧,倒是生生折了我几年寿命。

    不知道是哪位好事的神仙传出来的,我与那九灼早已有了私情很多年,那九灼三百年来不问世事,四处云游只是变着法子的与我幽会。更有甚者说我近万年来不出门其实是在给九灼生孩子,那飘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云云……不胜枚举……

    “对了,那小仙官还说,槿……什么妱……神妃并不受九灼待见,自她来了九灼也甚少回九嶷山住了,”他目光如炬的盯着我,“那小仙官分析的头头是道,说这也是九灼与你余情未了的表现……”

    我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一激灵,九灼现如今就住在我那树洞里这要是传出去……余情未了死灰复燃的……我嘴角抽了抽,头疼的紧。

    “师叔,”我伏低做小两眼泪汪汪,“让我在你这莲花池住个十天半个月的罢……”

    迦何对于我忽然态度的转变疑心丛生,他向来是晓得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眼前唠叨的,逼问之下他便知道我树洞里还藏了个此刻无比招风,简直就是那盘根大树一样的男人——九灼。

    在莲叶上小睡了一晚就被迦何撵回了东禺山,虽依着他意思应该即刻把我送回来的——让九灼一个人独守空房什么的多不好……我一脸凝重盯了他半晌,并不能即刻就信这么豪放的语气来自他,果然是春天来了,大家都蠢蠢欲动了么?……

    彼时我正站在云头上朝下望着自己的山头,忧心如焚。

    那山头原本我设了一道仙障的,除了我自己以及九灼那等法力高深的没什么奈何之外,其他小仙是没法子进出的,现而今世因着常年平静,有高深修为的晚辈儿着实少见,于是近万年我那山头也算是平静着的。如今我低头往下看了一看,四处瑞气腾腾的,直吓了我一跳。

    那仙障四周围得水泄不通,细细看去全是附近山头的妖魔鬼怪地仙神使。东禺山近万年不曾这么热闹了,连带着那山的龙脉风水都跟着摇摇晃晃的显了一显形。

    坐在仙障正中央的,便是那我恨不得刮了他的事主——九灼。彼时他正施施然的半躺在我常坐的藤皮长椅上,一手拿了一张似乎画着什么东西的纸与那青桐谈笑风生。

    我甚凄凉的站在云头上,瞅着这一群来看美男子的小小辈儿。

    “快看快看快看……”那头上仅有一角的瑞兽兴奋的捅了捅身边的野猪精,“九灼上神他,他的手指动了动……左眼的倒数第三根睫毛也动了动……快看呀……”

    我委实疑惑这一群兴奋幸福的冒泡的小仙们里面除了各式各样的女人竟还有几个小仙是男身。着实怀疑我是不是昨天太过劳累以致今日眼神欠佳,我特特开了开天眼去照那些小仙原身,竟真它叉叉的是个男的。

    我对九灼的敬佩不由得又上了一层楼,原来他的美已经超越了种族,伦理以及……性别。

    我隐去身形托腮在那个激动不已的小地仙面前听他眉飞色舞的形容了一番,打定主意还是去迦何那里再赖十天半个月罢。这些人着实是吵的我头疼。

    而且我实打实地被他这超越性别的美……打击了一番。当初那母狮子看上我终究是把我当成个男孩子啊,可普天之下四海之间无人不知无兽不晓那九灼乃是个顶天立地货真价实的男人。

    如此就显得我很没有人气。

    刚刚有些索然的转过身,欲召朵云来趴上去飞回莲池去,却不想身后一个凉凉的闲闲的声音唤我:

    “央央,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怎么不回家?”

    我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群爆了,就像拦不住的春天发情的生物一样。

    顶着巨大的压力,我显出形来,努力保持了作为一个上神的风度,一步一步走近那仙障去。那九灼便眼含笑意的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过去。

    脑海中再无他物,只有那一笑。

    ……

    灰狼给的话本子里便有这公子与小姐众目睽睽之下相见的一节。这小姐便是如九灼一般或半躺或直直站着,海棠花一样的脸上难掩春意。然而,纵使我并不能完全忘了旧情,却也不再对他抱着什么半分半缕的希望和一念一瞬的遐想。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纵使是这般回忆都不存了。

    于是,实际上是这样的:

    九灼:“你怎么不回家?你还算瘦弱,长歌还塞的下你的……难不成是害羞?”

    害羞你个头啊害羞。

    我甚凄凉的被他逼着回道:“就回就回。”艰难的顶着那些地仙的话和吃人的目光走向仙障。

    那九灼的笑也确然如话本子里的小姐一样动人,我也确如那公子一般难以把持……

    我猛回过头揪着那独角兽:“你喜欢九灼么?”

    那独角兽涩然的点了一点头。

    甚是打击。

    这下子坐实了,九灼他作为一个只比我大了三万岁的上神,人气比我高了十倍不止。

    甚是颓丧。

    我放开那独角兽垂着脑袋往回走,终是抱着自己的梧桐树了。九灼却含笑看着我点了一点头:“你能有此反应,我甚是开心。”

    四野八荒便听见他对着那仙障外面的小仙小妖下了逐客令。与我惯常说的逐客令差不多的,可是没待他说完那些小仙便都跑了。依依不舍的独角兽被他身边的野猪精拖着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我揉额想着上次赶一个来胡闹的小仙儿走的时候竟废了半天功夫,什么时候有这九灼的威慑力便好了……许是因着他是个司战的神吧……我胡思乱想着,神思扯得极远。

    忽然一张纸在我眼前晃了晃,上面挂着九灼的俊脸。那笔法看着有些眼熟。

    “这是你画的?笔法略显幼稚了些,但神情态度风流韵味把握的还不错,算是本神上等的一张画像了。”说着他便将那张纸折起来拢进袖中。

    虽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画的他的画像了,也不知道自己曾把那些画像都烧了怎的又冒出来的余孽,但我还记得这是千儿八百年前青桐要去的。当时他的须根挥舞着这张薄薄的纸与我讨了要挂在树枝上,我被他吵的没法只得依了他。后来因着那九灼的画像挂在外面我便更少出门了。再后来那画像不知怎的不见了些许日子。这番又被他翻出来想必是那青桐的功劳了。

    他收着那纸画像时我觑了一眼,当时画的时候说不上用心,但他的眼眉唇角倒是丝毫无差的,还细心结了印伽防止雨淋虫咬。我那时待这画便如这人当真是不错的。

    “你从青桐那里拿到的?”我道。

    “我叫长歌,长歌长歌长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靠着的青桐树吼了许久。

    我条件反射似的蹦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这株我睡了八九万年的梧桐树。忽然他的脾气就如此暴躁了,而且……长歌……他有了一个名字叫长歌。

    “谁给你取得名字?”我好奇的问,“你又遇见谁了?给你取这样的名字?”

    “是我,”九灼靠在树上不紧不慢的,“这个名字如何?”

    “不如何。”着实是不如何,倒不是想让我的青桐树保持一种神秘莫测的得道高僧样貌,至少让他可以保持一种安静的美男子的状态。而他不是,而长歌这个名字听起来也不是。

    而且我存着私心想着青桐哪日化出人形来,想必也是面红齿白的俊俏小生一个,好歹有个风流俊逸内涵简约的名字与他给他撑撑门面。

    长歌这个名字显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