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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苏墨呆呆的望着车窗外,一颗心像是被人从高楼狠狠的扔下,长久以来形成的世界观在顷刻间崩塌。
“呼呼呼”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直到一道微弱的电流从脑海传遍四肢,这才大口大口的喘气。
短暂的静默过后,接踵而来的,是足以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
“轰隆!”列车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整个车厢像是沸腾了起来,被子,枕头,喝过的饮料瓶,吃剩的饭盒像是疯了一样四处乱蹿。
“这是。。。”
“这是海啊!”
待到苏墨反应过来后,他开始不顾一切的朝驾驶室冲去,他也不管时不时砸过来的杂物,哪怕每走两步就会摔倒,他依然固执的前进。
而此时的火车,正呈六十度的朝海底开去!很难想象,在经历过与海面如此巨大的碰撞后,尽管车身已经摇摇欲坠,但依然没有一丝破碎的痕迹。
苏墨只是堪堪冲出一节车厢就听到”嗡‘的一声巨响,像是列车驶进了隧道。
与此同时,一道由透明玻璃打造而成的隧道映入眼帘,那隧道一眼望不到边,像是直通海底的最深处。上方每隔三十米还镶嵌上两盏白炽灯,似乎是为了让乘客有更好的视觉体验。
“嗖”’列车速度不减,像是一支利箭般直插海底。
一千米,两千米,三千米,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车厢里,一股夹杂着海腥味的冷意仿佛透过外面的玻璃罩渗入了车厢内,开始挥发弥漫。
苏墨打了个哆嗦,望了望外面一群群穿梭而过的鱼群继续朝前方的驾驶室前行。
”开门啊,开门!“
他的身子颤抖得不成样子,背也佝偻成一坨,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但不管他怎么敲门,甚至于手都砸得乌青,驾驶室内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也许那里面坐着的根本不是人,也许根本就没有人,谁知道呢?
苏墨最终还是放弃了,他转而坐在车窗旁的餐桌上,想要看看深海里到底有着什么,又或者能从那道玻璃做成的隧道看出端倪?
他从兜里摸出一支烟,颤颤巍巍的想要点上火,火苗却是摇摆不定,怎么也点不上。最终,在他蹲在桌底下,用一只手遮挡时才堪堪点燃,猛吸了一口,他站起身来,却又立马愣住了,甚至于蓝色的烟雾还没来得及完全吐出。
苏墨任由它们从鼻子里嘴边溢出,他试探性的动了动手,而后缓缓抬起手指指着窗外,口中不由自主的颤声道:
“这,是什么?”
模糊的视线中,一道庞大的黑影缓缓从隧道上方游过,那东西像是海龟一样,但后面又拖着一条足有二三十米长度的尾巴,那尾巴布满了倒刺,随着它的游动一甩一甩。
火车丝毫没有停留,只是一眨眼,那东西便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海,已经越来越深了,越往下面越加黑暗,到了这种深度,隧道两旁的灯光都只能堪堪照耀到直径十米的距离。
“嗡”火车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急速向下狂奔,由于重力加速度的原因,每一秒,它的速度都在增加。苏墨一只手缓缓的贴在车窗上,一只手夹着烟,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黑暗和翻腾荡漾的海水,像是一尊雕塑般呆在那里。
一时间,车厢内只剩下巨大的”嗡嗡“声,直到一道清丽的女声突兀的在车厢内响起。
那是大学毕业那年,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站在舞台上,风儿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她面对着黑压压的人群,轻声说道
“苏墨,一起去听海么?”
其声回荡在校园的各个角落经久不散,空灵得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紧接着,便是那首苏墨永远都无法忘怀的歌。
而现在,这首歌再次出现在他的耳边,像是她在耳边轻轻的唱着。
“呵呵。”是幻觉吗?他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的车厢,而后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泪水终于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沾湿了他清秀的面容,窗外依然是一望无垠的黑暗,和时不时出现的巨大海兽。
“写信告诉我今天,海是什么颜色,夜夜陪着你的海,心情又如何?”
“灰色是不想说,蓝色是忧郁,而漂泊的你,狂狼的心停在那里?”
“嗡”一条足有百米长的海蛇吐着猩红的芯子一口将前方的海象吞吃掉,它睁着两只红灯笼般的眼睛,布满了白色斑点的身子不断摆动着缠在了隧道上。但只是一眨眼它便被火车甩到后面,直到浓缩成一个小点,直到再也看不清。
“写信告诉我今夜你想要梦什么,梦里外的我,是否,都让你无从选择?”
“我揪着一颗心,整夜都闭不了眼睛,为何你明明动了心,却又不靠近。”
火车继续朝下反复疾驰,这里,怕是有万米深度,也是人类目前探知到的极限距离,再往下会有着什么,没有人知道。
下方,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一团团惨淡的绿色的光芒,仔细看去,那是一只只散发着绿光的水母,据说那种水母的寿命之悠长,理论上可以无限的生存下去。
再往下行驶,是水母的天堂,一团团水母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将整片区域点亮。它们的身子仿佛是透明的,只是为了更好的折射出这炫目的光芒。五颜六色的光芒将深海染色,黑暗也暂时褪去,只是那夹杂着海腥味的寒气却更加逼人。苏墨双手抱肩,软软的躺了下去。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喃喃道:
“好冷,好冷。。。”
但是无论如何,车厢内那缭绕的歌声还在轻轻唱着:
”听,海哭的声音,叹息着谁有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一定不是我,至少我很冷静,可是泪水,就连泪水都不相信。”
像是彼此呼应一般,车窗外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悲鸣,那声音像是要刺穿人的耳膜,紧接着,一张女人的脸紧紧的贴在了隧道上与苏墨四目相望!
那女人长着一头黑色的长发,随着海水的动荡披头散发的分散了开来,像是一条条黑色的触手。她的面容惨白,整张脸上竟然只有眼睛和嘴巴,那只眼睛像是被画上去的,眼白在中央,眼黑在四周。她没有四肢,除了头颅,身子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蜘蛛!那八条黑色的毛茸茸的爪子,正快速的爬动着,速度竟然跟火车相差无几!这也让她可以一直看着苏墨,下方那张血淋淋的大口已经裂到了耳根,正对着苏墨嘿嘿的怪笑着。
苏墨只是与它短暂的对视了几秒,便将头转了过去。那东西实在是太渗人,突然的出现快吓得他心脏狂跳,连没有抽完的香烟都掉在了地上。
歌声,仍然在继续。
与此同时,那股逼人的寒意已经在车厢内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苏墨只好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穿过水母的栖息地,下方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再往下,还会有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不要,不要。。。”
苏墨的口中一直念着这两个字,也不知道他是想要歌声停止,或是不想在让火车往下行驶了,亦或是两者都有。
“不要,不要再继续了!”
“啊!”
他快要疯了。
终于,他再也没有忍住,一把从床上跳了起来,想要冲向驾驶室。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苏墨,别怕。”
一道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苏墨呆呆的转头望向声音的主人,一时间仿佛回到了过去。
那是苏墨大三的那年,那年冬天,南方的小城罕见的下起了小雪,像是给他最好的哥们白沉渊送别。他还依稀的记得那个痞痞的坏小子,穿着一件白衬衣和一条洗得泛白的牛仔裤,顶着一头蓬松的白发在阳光下笑的一脸灿烂。
“苏墨,有烟吗?”
“苏墨,借我五块钱上网。”
“苏墨,最近又勾搭上一妞,一起去看看?”
直到那年大雪纷飞,一名穿着笔挺西装的老人带走了他。
“少爷,这次该回去了。”
“等一会,我想抽根烟。”
他发给苏墨一根烟,而后两个人静静的抽完,最后将烟头摁进雪地里。像是两只燃烧的香烛。
“苏墨,走了!”
他头也不回的朝着前方的一辆加长林肯走去,即使是在如此的寒冬,他依然穿着那件白衬衫和牛仔裤,旁边的老人给他披上一件黑色风衣,在一脚跨进车子内的瞬间,他忽然转过头来,一滴泪水悄然滑落。
寒风吹起他一头白发和长长的黑风衣,迎着这漫天风雪,他大声吼道:
“我白沉渊还会再回来的!”
而现在,他回来了,在苏墨最无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