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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丫头的家乡被封锁了。
三丫头几次想冲过封锁线回家看看,却被纪律严明的武警战士还有决不会对老百姓徇私枉法的警察拦住。大灾面前总得有点亲和力,警察劝三丫头说:“别去看了,看了会更伤心,什么都没有了。石头都能冲跑,何况家具家电什么呢?”三丫头听说家电就想起音响了,想起音响就想起了老公,哭泣着唱——哥哥你坐船头,冲到了江里头,什么时候拉住哥哥的手,说啥也要跟你走——三丫头疯了,两天后被好心人送回了娘家。
娘家人感觉到教育三丫头的时机到了,给她讲当初反对她恋爱的理由,说就知道会有今天。三丫头以为洪水是由于她没听家人的话引起的,不但为老公的生死不明痛哭,连带着哭人类的灾难。娘家人感觉三丫头哭这么厉害,还不吃不喝,依然能哭出声,是后悔了,就心疼她起来。娘家人好言好语劝三丫头,却没止住三丫头没日没夜的哭,想尽了不少办法费尽心思。三丫头看到灯炮也哭,娘家人把灯泡改点蜡烛,电视也用被子盖上了,怕再惹她想起她的音响。三丫头依然会有哭的理由,因为怎么伪装也难回到原始社会。
邻居一个大学生,听说此事后,来三丫头家解决她的心理问题。大学生主张让三丫头弄明白真相,才能为其心理疗伤。三丫头看了一天电视,全是新闻后,终于不哭了。娘家人感谢大学生,说大学生有办法,还是知识重要。大学生知道三丫头不哭是精疲力尽了,心在哭,当作音响的嗓子停电了。
电视上全是轰轰烈烈抗洪抢险的镜头,字正腔圆地说:遇到了千年一遇的洪水,一千六百年来是第一次,是天灾。民间却说:洪水是人祸,是政府失职,都是在补救,而不知道去防范。而专家说:错误不光是政府的还有百姓的,比如砍伐和放牧,地上的植被没了,有水就存不住,向低处流。三丫头切实地感觉到这场洪水和她有关,第一是她不听家人话嫁给了发洪水的地方,第二她和老公经常上山拔草积攒成一个草垛。三丫头开始在后悔里怀念老公了。这种矛盾心情持续了几天后,三丫头听大学生说,她们村全村覆没是因为水库决口了,政府让开口放的水。三丫头又开始大哭着喊叫——我的音响啊,我的老公啊,都是政府的错啊,放水怎么不通知一声啊——
至少三丫头村子上面的水库,还真不是政府放的水。政府最基层的准政府村委会的代表人物——村长,不到最后关头是没有放水的打算的,想放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水坝自己开了口。
水库里的水被电视新闻叫作山洪,水库溃坝叫作山洪爆发。山洪爆发的真实场景,村长和王赖还有看管水库的人看到了,瞬间之间,放眼望去就是一片**。山洪冲过第五个村子,一路高歌,向行政村上一级政府镇上冲来。
在镇入口处卖瓜子的老太太,是第一个看到了山洪来时的情景,她在死里逃生接受电视采访时说:“哇噻,太吓人了,山洪来时,排山倒海啊,水头都有解放卡车那么高……”说着跳起来向上伸直着手比划。大学生指着电视对三丫头说:“听见没,注意这个词——排山倒海——什么意思呢?就是大量的水是一下子来的,如果不是水库放水,光是雨水只能渐渐地向下流动,不可能一下子积聚这么多,有卡车一样高。”三丫头捂住耳朵喊:“不听,不听,我不听啊——”然后放大声音哭叫:“政府放水怎么不通知一声啊,我的娘啊——”吓得大学生赶快闭了电视,跑出了三丫头家。
大学生在小巷里看到一个常年受监视的上访的老头儿把头伸出门高声长叹一声:“呜呼……洪水滔天,山摇地动,毁灭之兆也!”远处一个村干部模样的人,摸摸腰间,老头儿缩回头关上了门。
接着的几天,三丫头天天喊叫:“世界末日早点到来吧……早点到来吧,我要去遥远的星球找老公去——”三丫头的父母来问大学生世界末日是什么意思。大学生说:“就是地球轰的一声没了,比洪水还厉害。”三丫头的父母抱着头蹲在地上半天,呆呆的不说话。两位老人走时,还不时的回头看着大学生说:“还有比洪水厉害的啊,怎么还有比洪水还厉害的呢?”
大学生没回答,这个不用回答,他们可能在问苍天。
三丫头再喊叫——世界末日快点来吧——她父母的耳边就会传来轰的一声响,像是开山挖矿的炮声,还伴随着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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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editorbyjack2014-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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