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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英英被带到了空下来的地方。那名偏将亲自送她过去。他拿了条毡毯给她,语气颇为关心:“秋夜凉,别冻坏了。”
季英英和所有掳来的女人一样,还穿着一个多月前的单衣。这里的气温比益州低,河风凛洌。在河边关了一整天,水米未进,早就冻得瑟瑟发抖。她把毡毯裹在了身上,不客气地说道:“怕我死了没办法向你的上司交待?送些饭菜来,免得没冻死冻病,先饿死了。”
偏将愣了愣,没想到被她看破了心思,冷笑道:“你倒是聪明。你男人杀了我们清平官的儿子。饿死不见得是坏事。”
季英英不屑地说道:“两军对阵,各为其主。打不过我丈夫,迁怒家眷。南诏人就这么没种?”
气得偏将大声叫士兵送热饭菜过来。喊完才又发现受激上当。他瞪着季英英,不知不觉被她闪亮的眼眸吸引。他遗憾地想,如果不是她男人砍了杜大军将的首级该有多好。偏自己的战功,也许还能讨了她去。
饭菜送来,季英英招呼着这里的女人们一起用。没有人说话,都低着头跽坐在地上大口吃着。
偏将想起了季英英藏在靴子里的小刀。神使鬼差的,竟然想到如果上头真要折磨她,她还能那把刀给自己一个痛快。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带着兵转身走了。
在河滩上对付着过了一夜,天蒙蒙亮时,南诏人再次赶人过桥。哭声惊醒了季英英。她默默地看着她们登上浮桥。
牛五娘与赵家女子离开时,经过季英英面前。她停了下来:“季二娘,我们南诏再见。”
季英英突然想到被攻破的益州城,想到了牛副都督。她轻声问牛五娘:“你既然能打听到杨静渊在梓潼杀了南诏的大军将。你可有打听到牛副都督,你娘亲和七娘的下落?”
“没有。”
季英英看到牛五娘瞬间挺了挺背脊。她了然地笑了:“你手中有晟丰泽的金牌。你和他伙同起来,出卖了你父亲是吗?”
“我没有!”牛五娘提高的声量出卖了她的内心。
“牛五娘,你陷自己父亲于不义!你是没有,还是不敢打听?”季英英也激动起来,高声朝旁边的南诏兵喊道,“军爷,益州城破,可知西川军牛副都督如何了?他是三品都督,他一定会带兵的,知道他吗?”
她的声音引起了偏将的注意。他大步走过来,寒着脸道:“牛副都督?哼,他杀了蚩狂大军将的亲兄弟,悬尸街头。可惜白王殿下敬他是条汉子,令人将他厚葬了。”
牛五娘闭上了眼睛,面纱似被河风吹得颤抖起来。
季英英哈哈大笑:“女儿勾结南诏人,父亲却战死沙场。牛副都督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说不定就是因为你出卖了情报啥的,才害死你爹的吧!”
“你闭嘴!”牛五娘朝季英英扑了过去,“我没有害死我爹!不是为了你们这些贱民,他不会死!”
偏将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微眯着眼打量着她:“你是牛副都督的女儿?哦,赵牛氏。”
他怎么又忘了呢。大唐女子出嫁冠夫姓,眼前的赵二奶奶是牛家的娘子。又逮住一个蚩狂大军将要的人。又是功劳一件啊。偏将森森笑了起来。
“你放开我!我和白王殿下有约……”牛五娘奋力挣扎。那点力气根本憾动不了偏将的手。她被拉扯着推进了栅栏里。
“好好呆着吧。大军将会很乐意看到你。”这是杀死大军将亲兄弟的仇人家的女儿,差一点被她混过去了。
栅栏的门重新锁上了。
赵家几位主子和婢女们只是同情地看了牛五娘一眼,又沉默地继续前行。原本就和牛五娘不熟。她被关了进去,连营头都不是了。谁还会关心她呢?赵大奶奶想起了惨死在厅堂中的公公赵二老爷,又亲耳听到牛五娘说出和南诏白王有约,往地上啐了一口,径自走了。
牛五娘喘了口气,揉着被掐得疼痛的胳膊恶狠狠地瞪向季英英。
“瞪我做什么?你该感谢你有个为了百姓战死的爹!否则这里的军眷会把你生撕了。”季英英冷笑道,“不晓得晟丰泽答应了你什么,让你底气十足。据我所知,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牛五娘,你是真聪明还是脑袋灌了浆糊,居然和他做交易。”
狮首金牌咯得牛五娘掌心发疼。她不信,晟丰泽会背信弃义。抬眼望见家眷们冷漠的眼神,牛五娘高傲地找了张空置的苇席跽坐着,再不搭理季英英。
这么有把握?那名偏将明显不买账。但愿蚩狂大军将来得比晟丰泽早,让牛五娘再没有作恶的机会。
等到下午,男人们终于被赶出了栅栏。路过时,看到季英英,朱二郎脸上露出了急色。
“朱二哥,别管我!”季英英明白,朱二郎是担心自己还在南诏人手中。
她突然看到队伍后面,赵修缘在和一名士兵说着什么。季英英大急:“朱二哥,赵修缘在和南诏兵说话!”
朱二郎顾不得季英英。眼风扫过去,身边十几个男子将他掩进了人群中。
等到赵修级说完,朱二郎一行人已经接近了桥头。
“拦住他们!”南诏兵叫了一声。
这一批队伍至少有上千人,谁也不知道他想拦住谁。
电光石火间,人群骤然发难,男人们同时扑向身边的南诏兵。都是青壮男子,南诏兵没有料到手无寸铁还敢反抗。转眼间就被扑到几个,夺了武器。
桥上骚乱起来。朱二郎弯下腰点燃了火折子。他从衣襟下取下一根缠了油布的木棍。他身边的兄弟依模画样,十几根火把熊熊燃烧。
浮桥宽不过两丈,火把扔在绳索连接处。南诏兵被男人们阻挡着,不时有人和南诏兵同时摔进河中。
“放箭!”
弓弦声响起,箭矢朝着浮轿射了过去。
河水浸湿了连接的绳子,根本烧不起来。朱二郎急了,捡起南诏兵的长矛去割。
“二郎,快走!”
捆系的绳索粗壮,一时半会儿割不断。箭矢已夺夺射进了身边的船板。
朱二郎狠狠地啐了口:“兄弟们,跳啊!”
他跳下了浮桥。还来不及看身后的情况,水浪瞬间将他冲远了。能跳河的都跳了,不识水性的人也跟着跳了下去。
骚乱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到盏茶工夫,这批人已经被南诏兵团团围住。
偏将走到河滩上,手中的刀狠狠劈下,砍死了一名受伤呻吟的男子:“别以为老子一路上好吃好喝供着你们就不敢开杀戒!把所有男人都绑了带走!”
但愿朱二郎能活着逃离。季英英看着栅栏外如狼似虎的南诏兵,知道有了防备,这些人再难逃离。